可是,最終,傅昱廷還是輕輕點了下頭。私心裡,他一直以爲,這個愛戀了多年的女人,纔是最重要的!
無疑,她的淚,還是加劇了傅昱廷決定的步伐——
事實上,顧心荷雖然哭得梨花帶雨,這一刻,她的心被突來的真相沖擊得也是迷茫的,甚至於連她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是更愛那個追逐了多年的錯誤,還是記憶中有個寬闊胸膛、而今面前的男人?
兩個心思都還不明的人,卻在半飄忽的自以爲是中,進行着想象中明顯浮華的愛,殊不知,潛移默化間,生命的輪盤早已改變。
原本的詢問變成了安慰,可是在她最明確的一次表態後,傅昱廷的心情卻莫名的沉重了。
片刻後,他再度轉身折回了房間,原本想要攤牌的準備卻在打開房門的一瞬間,再度發生了轉變。
“盼兒,盼兒?”
見盼兒穿着睡衣暈倒在衣櫃旁,頭髮都還沒有乾透,衝上前去,抱起她,傅昱廷整個慌了。
快速將她抱回牀上,這才發現她面無血色,身體也灼燙得厲害,轉身,掐了掐她的人中,聽到她迴應的輕‘哼’,傅昱廷起身便去找了退燒消炎藥喂她服下,隨即又用毛巾蘸了水冰敷着,替她降溫。
一番折騰下來,原本的計劃早已被他忘得一乾二淨。守着她,一顆心早已被無盡的愧疚深深淹沒——
直至晚宴結束,他都再也沒有下過樓——
而後接連的兩天,因爲內疚,傅昱廷對盼兒明顯疼寵有佳,‘分手’的話醞釀了幾次,卻都沒有說出口,而盼兒,卻因爲酒會上他明顯扭曲事實的偏袒,心裡已然對他有了成見,再加上對兩人未來已經有了預感,自然而然地,對他的態度,也變得十分冷淡。
因爲受涼又發熱,病怏怏地,盼兒近乎是在家裡趟了兩天。
這天下午,覺得舒服了些,盼兒便起身曬了曬太陽,又去院中看了看自己養的狗狗,活動了下筋骨,整個人也感覺精神了很多。
一如往昔,提前下了班,傅昱廷剛一走出車子,就跟抱着一隻白色小狗準備回屋的盼兒打了個照面。
見她面頰雖然清瘦,卻已經開始恢復紅潤,傅昱廷竟也說不出的高興:
“盼兒,身體好點了嗎?出來,怎麼也不多穿件衣服,再着涼了怎麼辦?”
說着,傅昱廷便脫下西裝先披到了盼兒身上,而後吩咐傭人道:
“去拿件外套過來——”
“不用了!我這就回去了!”
攔下傭人,盼兒冷眼瞥了傅昱廷一下,還是明顯有些情緒地撅了撅嘴,隨即,轉身,將懷中的小*給了一旁專門照顧的傭人:
“你抱它回去吧…”
原本想抱着狗狗回房間多玩會兒,傅昱廷一回來,盼兒頓時也沒了興趣。
轉身,剛想回房,手腕卻突然被人一把扯住:
“盼兒,你身體剛好,就別再生氣了,嗯?我們很久沒在一起吃飯了……”
最近幾天,沒有理由地,他的心情一直鬱悶得厲害,他總試圖心平氣和地跟她談談,卻始終都沒有機會。他很想跟她單獨吃頓飯,僅此而已:
“不如今晚…”
傅昱廷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隨即,他便掏出了電話。
斗大的‘心荷’二字好巧不巧地闖入兩人的眼簾,四目相對,傅昱廷明顯煩躁又歉意地擰了下眉,而盼兒卻是面不改色,收回目光,平靜地轉身往樓上走去。
這幾天,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而她甚至不用聽,都知道她要說什麼,問什麼,無外乎是明裡暗裡地探問‘他跟她說了沒有’?
粉潤的脣角輕輕勾了勾,盼兒眼底卻流瀉一絲淡淡的嘲弄:
‘要是讓她知道,她不總這麼‘程咬金’,他的話會早八百年出口,她會不會氣得去跳樓?’
一步步踩踏在一階階的樓梯上,盼兒卻不禁苦笑出聲:
沒想到,這個時候,她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就算笑得再大聲,無人看到的心底卻也是嘩嘩在淌血。
按下接聽鍵,傅昱廷明顯也有些煩悶:
“好了,我今天真得很累…你自己逛吧!”
對她越來越頻繁的探尋、要求,不厭其煩的感覺,那麼的清晰,傅昱廷極力壓抑着心頭的情緒,口氣卻難免也有些失衡。
這兩天,夾雜在兩個女人之間,他前所未有的累。他不是不想早點結束,可是他已經覺得愧對盼兒,她又在病中,他怎麼忍心在這個時候加重她的煩惱?偏偏,三天兩頭兒,顧心荷明示暗示的催促電話逼得他都有些透不過氣了。
聽着陡然變哀慼的聲音,傅昱廷無語地直翻白眼:這是他認識的女人嗎?爲什麼他覺得越來越陌生了?
“當然不是!你別想多了!解決問題,也需要時間…好了,心荷,我不想跟你爭辯…我跟你說過,她病了…”
“…”
“心荷,你知道,我不會委屈你!所以,我從來沒有碰過你,也從來不會要求你什麼…甚至於在一切解決之前,我只是表明心意,都沒有確定下關係!我希望你明白…我對你是認真的!一直都是…只是…”
想起她對傅天霍的用心,想起盼兒,傅昱廷的心底其實是閃過一絲猶豫的:
“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同樣,我也希望能把對她的傷害降到最低!就算我對她不是真心的…曾經,她也是我的女人!”
這是第一次,傅昱廷親口承認一個女人。
兩個人又糾纏了半天,傅昱廷纔算如願掛斷了電話。舒了長長的一口氣,傅昱廷突然覺得,跟她一起,居然比談一場合同還累!
凝望着空蕩的門口,他的腳上突然像是多出了千金重錘…
不想再逃避問題,終於,傅昱廷還是先回書房,拿了文件——
剛走到臥房門口,卻突然聽到屋內傳來恬靜的談笑聲,輕輕得,柔柔地,聽着都讓人如沐春風:
“呵呵,要不要這麼誇張?我只是感冒,又不是癌症…真得不用來看我…”
“好吧,好吧!呸呸,是感冒,感冒,我說錯話了,還不行嗎?”
“…”
“嗯,明天我就去上班!再不去,老闆怕是要炒我魷魚了吧!”
“…”
“嗯,好!對了,宋由,複製的時候記得先壓縮下文件,裡面數據太多,要不,會很慢的…呵呵,好了,放心,我會好好休養的,那我要牛奶的,不要黑的,好苦,嘻嘻…”
“……”
一門之隔,屋內,甜甜的嗓音時斷時續,屋外,傅昱廷卻聽得一團冒火,攥着文件,莫名地,他竟然又轉身原路折了回去。
殊不知,掛斷電話,盼兒臉上強撐的笑意便宣告了破裂——
這一晚,傅昱廷在書房生了一晚上悶氣,而獨守空閨的盼兒,病好了,卻是徹夜輾轉難眠。
接二連三的意外,傅昱廷的計劃一度被迫擱置。不知道是不是拖得太久了,以至於慢慢地,連他心底的積極性彷彿都有消褪的跡象。
轉眼,便到了週末。
這天,憑着加班的藉口,傅昱廷推卻了所有的邀約,卻在辦公室裡幹坐了許久,最後,還是對着拿了多日的‘離婚協議’回了家。
進門,就見盼兒窩在窗外一邊改良的榻榻米上,一身休閒的家居裝扮,寬大的衛衣自然的擼起衣袖,搭配略微寬鬆的修身*,微亂的長髮隨性的挽成了一個髻,像是未經污染的大學生,又似時尚雜誌走出的街拍模特,蹲坐在一排大大小的各樣玩偶中,認真地玩着電腦。
遠遠地望着,傅昱廷這才發現,原本單調的臥房不知何時多了些別樣的色彩,隨處可見的小玩偶,田園風格的小抱枕裝點着原本黑白空蕩的空間,暖暖的,還帶着特別的香氣,沁人心脾。
緩步上前,坐到盼兒身邊,不自覺都,傅昱廷自身後緊緊抱了抱她,似是貪戀,又似是分開前的告別,悲傷的氣息緩緩包圍而至——
似是感覺到了什麼,分神地扭頭看了他一眼,盼兒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任他抱着,認他埋首在她頸項,炙熱的氣息灼燙她的肌膚。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昱廷略顯沉重的開口道:
“盼兒…我們…離婚吧!”
一句話,傅昱廷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拖出了千萬尺的距離。
終於他還是說出口了。
明明早有預感,閉了閉眼眸,盼兒的眼眶卻還是瞬間溼潤了。沒有回眸,沒有驚訝,也沒有問爲什麼,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一下,盼兒便輕輕點了點頭:
“好——”
輕柔至極的一個字,卻同樣也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而後,又是一陣壓抑的鴉雀無聲,時間彷彿定格在了這一刻——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傅昱廷纔將背後的紙筆遞了過去:
“你看下,有什麼不滿意的…儘管開口,如果沒有…”
聲音越來越小,下定了決心,鼓足了勇氣,最後卻還是…銷聲匿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