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臺召對結束以後,張力在太監們的帶領下,出了紫禁城。
走到--啊,不,承天門前之時,作爲今科探花的張力,是可以走御路橋的。
張力在橋上走得很慢,心中百感交集!
袁崇煥當初發家之前,也不過是寧前兵備道而已,本少爺這官職也是相當給力呀!
快要走出御路橋之時,張力回頭看了一眼--
下一次走這御路橋,穿過那,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走下御路橋後,張力頭也不回,徑直往京中行去。
他的背影漸行漸遠,背影中飄來一句詩詞,送行的太監聽了,立刻一臉肅容。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
曉月山莊,賓月樓。
夜已經深了,張力和若晨卻沒有絲毫睡意。
若晨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腿上的張力,眼圈又紅了。
原本得知張力考中探花郎的消息以後,自己一整天都處在極度的興奮之中。
然而黃昏的時候,張力回來了,告訴自己一個天大的‘壞消息‘--他竟然授官寧遠兵備道……
放在好好的京官不做,跑去當什麼兵備道,而且還是寧遠!
寧遠是什麼地方,那可是遼東的最前線呀!
聽說就在三個月前,前任寧遠兵備道被韃子一刀咔擦了……
若晨拍了拍張力的頭,蹙眉道:‘你到底怎麼想的?翰林院的官職多好啊,你居然不要!‘
一直在閉目養神的張力,睜開了眼睛,他晃了晃肩膀,換了一個方向繼續躺着:‘若晨,你不要擔心,我去遼東自然是有成算的。‘
若晨眉頭蹙得更緊了:‘什麼成算啊?韃子那可是茹毛飲血、生撕活人的兇狠之徒,朝廷大軍根本都打不過呢!‘
張力不由得啞然失笑,原來韃子在若晨心中。還是通古斯野人的蠻夷形象……
張力搖搖頭:‘若是二十年前,你說得倒也還不錯。現在奴酋叫黃臺吉,那可是個心機深沉的傢伙……‘
‘皇太極‘是乾隆皇帝跪舔他爺爺的爺爺時‘欽定‘的名字,黃臺吉纔是明朝對清太宗的稱呼。再貶義一點的稱呼就是‘奴酋洪太‘。
若晨幽幽嘆了口氣,小聲道:‘真真是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你要我擔一輩子心嗎?爲了權力,一點都不顧慮我的感受嗎?‘
說到這裡。若晨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張力立刻坐直了身子,將若晨攬入懷中:‘若晨,你要知道,若是我張力只追求權力的話,我不會去遼東!‘
哭得梨花帶雨的若晨一聽這話,不由得生生止住了哭泣。
是呀,要做大官掌大權,位極人臣的話,哪有不當京官的道理?
進入內閣,那纔是所有官員夢寐以求的終極目標呢!
若晨擦了擦眼淚。擡頭看着張力:‘那你--‘
張力現在自然也不可能說出自己心中的終極目標,說了也沒人信,而且特別容易誤會。
自己心中的目標,此刻說出來那可是大逆不道!
張力很快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可以隱藏自己的‘小九九‘,於是他輕輕握住若晨的小手:‘你的祖先英國公張玉,可是我非常敬仰的大英雄哦!你父親不是嫌我身份低嗎?我便要博一份比張玉更大的功勞出來!‘
若晨一臉驚訝之色,身子微微顫動起來--
張力,他竟然想的是萬里覓封侯!
自己家乃是世襲罔替的鐵帽子公爵,張力這是擰上了?
張力看着有些目眩神迷的若晨。心中小嘚瑟了一下之後,決定還是說正事。
‘若晨,遼東乃兵兇戰危之地,你和母親暫時都不能去。‘
若晨一聽這話。眼淚又落了下來:‘不要!我要去!‘
張力堅定的搖搖頭:‘那裡太危險了,而且我半點根基也沒有……‘
若晨也不是衝動之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點--若是自己前去,恐怕是百害而無一利,徒增張力的負擔而已!
以張力的性子,自己在他眼皮底下的話。他肯定不顧一切的保護自己,也許打仗就會失利,就會被敵人所乘……
想到此處,若晨點了點頭,小聲道:‘我明白了。我會在曉月山莊好好照顧伯母,你就放心吧!‘
張力心中一痛,有些黯然神傷,然則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又豈可爲兒女情長所累?
若要與若晨長相廝守,自己當個京官兒,在北京城中混吃等死就是了,何需去遼東冒險?
自己既然選擇了這一條路,那就必須厚積薄發,先前自己磕磕絆絆的穿越生涯失去的,必須有一天一百倍的找回來!
十年前的我你愛理不理,十年後的我你高攀不起!
唔,肯定用不了十年--那些蓬萊縣的,南京城的,北京城的,統統都給本少爺等着!
……
東廠衙門依然陰森恐怖,大白天也能讓人感到背脊發涼。
廠公王德化看了負手而立的鬼尊一眼,心立刻揪了起來:事情沒辦成,鬼尊大人會不會責罰自己?
良久之後,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鬼尊長嘆一聲:‘唉!老夫倒是小覷那張力了!‘
王公公心裡一驚,正揣摩着鬼尊這話的含義之時,卻又聽見鬼尊說話了。
‘這也不怪你,你不是他對手。‘
王公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鬼尊大人英明,奴才三番五次打探,始終也無法探知他將那秘籍藏在何處!‘
頓了一頓,王公公覺得還不夠,繼續補充道:‘那張力社交圈子太窄了,而且又經常十餘天不見蹤跡,根本安排不了人接近他呀!‘
鬼尊微微頷首:‘確實,老夫費盡心力,也才堪堪接近他而已……‘
王公公的眼睛亮了起來,原來鬼尊大人早就自己上場了,這--
鬼尊突然不繼續說了,而是換了個話茬:‘這小子就像個泥鰍一樣,太滑了。‘
王公公連連點頭,‘伺機‘站了起來,滿帶疑惑之色地道:‘鬼尊大人,奴才就想不通了,爲何您老人家不準奴才動手呢?將那張力抓來,東廠大牢保證教他做人,讓他後悔來到人世間!‘
‘膚淺!‘鬼尊怒斥了一聲,‘他抵死不說,或是你用刑將他弄死了,老夫找誰要秘籍去?‘
王公公這才明白,原來鬼尊大人遲遲不霸王硬上弓,乃是投鼠忌器。
弄死張力簡單,然則弄死他也沒什麼卵用,鬼尊大人要的是秘籍呀!
王公公皺了皺眉頭:‘鬼尊大人,現在那小子考中探花,聽說還要去遼東當官,這……‘
鬼尊哈哈大笑起來:‘老夫一直在等他當官的這一天。進入官場以後,形形色色的人可就多了,他要接觸的人就更多了--最重要的是,他的手下,他的朋友,也更多了!哈哈哈哈!‘
這話王公公可就不敢接了,背後信息量太大……
鬼尊背過身去,擡頭望向窗外:‘老夫三十年都等了,不差這幾日!爲了弄到秘籍,還需要萬全之策才行!王德化,那寧遠鎮守太監叫什麼來着?‘
……
東江米巷大明門前,張力略略停下了腳步,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些守門的兵卒。
一名守門的兵卒見有人站在大明門前‘鬼鬼祟祟‘,立刻上前盤問。
這人,正是張力第一次來大明門時羞辱張力之人。
張力冷笑一聲,低聲對身旁的高元良道:‘還記得這廝吧?‘
高元良眼睛微眯,將手指關節捏得吱吱作響:‘不能忘呀!當日俺高黑子就想弄他狗日的!‘
張力搖搖頭,淡淡地道:‘一條看門狗罷了!若是狗咬了本少爺,本少爺還要要回去的話,豈不是與他一般而二?‘
高元良發出一聲沉重的鼻音,將手放了下去。
那兵卒走到近前一看,赫然見到來人身上穿着青色官服,胸前補子繡着一隻白鷳--
這尼瑪是五品文官大老爺呀,這大老爺怎麼步行,不乘轎的?
兵卒甚至都不敢看張力的臉--唔,直視上官也是不敬之罪,他登時腳一軟便跪了下去:‘小人給大老爺請安!‘
不遠處守門校尉也看清了居然來個五品文官老爺,立刻也屁顛屁顛的跑來請安。
張力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校尉,見此人身上衣服明顯比那兵卒光鮮許多,用屁股想都知道這人定然是這幫守門兵卒的老大。
張力乾咳了一嗓子,拿出了官威,厲聲道:‘本官收到檢舉,說是這大明門前的守門兵卒敲詐勒索--唔,索賄!索賄,你的明白?!‘
那校尉原本還佝僂着身子,腰桿彎成了九十度恭恭敬敬地站着,一聽五品文官大老爺一說這話,立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老爺冤枉啊!小的領着這一班兵卒守衛大明門,從來不敢……不敢索賄呀!‘
張力瞅了跪在地上的兩人一眼,冷冷地道:‘前些天有朝廷命官微服辦差,被你們攔在此門之外,硬是給了銀子才進了大明門。那同僚因爲差事機密,不便發作,現在事兒已經捅到刑部了!你敢說沒有此事?‘
那校尉和兵卒頓時磕頭如搗蒜,這尼瑪哪敢爭辯?
張力嘆了口氣,淡淡地道:‘最近刑部大牢人滿爲患,本官去錦衣衛看看,不知錦衣衛大牢有沒多餘的監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