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後院,水井邊。
董雲兒穿着灰色的布裙,正用手搓洗一大盤髒衣服。
雖然她已經打點了徐嬤嬤,但身爲冷宮新人還是少不得要受些刁難,每天洗一大盆衣服已經是最輕鬆的活了,洗完衣服還要劈柴,不然就沒有晚飯吃了。
寶珠過來時候,董雲兒剛洗完第一件。
“寶珠姑姑,您怎麼來了?”董雲兒看見寶珠,連忙站起身甩了甩溼漉漉的手,又在髒兮兮的圍裙擦了擦。
“董更衣,貴妃娘娘要見您,還請您跟我們走一趟。”
寶珠不露痕跡的掃了董雲兒一眼,見她臉色憔悴,原本白皙的臉蛋上面佈滿淡淡的黃斑,像是皮屑一樣。
她不由得暗自驚訝,這董更衣才進冷宮幾天,怎麼就憔悴成這個樣子了,就這幅模樣只怕是難出冷宮了。
“寶珠姑姑,不知呂貴妃找妾身有何事?”
董雲兒從衣服內袋掏出個貓眼石戒指。
這是去年生辰的時候皇上賞給她的,已經是她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
寶珠從善如流的收過這隻貓眼石戒指,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柳曉慶跳河以後沒死,皇上開了金口把她賜給一個剛立功的將士,貴妃娘娘找你應該是問這件事情!”
“柳曉慶沒事?”董雲兒不由得瞪大眼睛,心情激盪得猶如掀起千層浪。
如果柳曉慶沒有死,那她頂鍋被打入冷宮還有什麼意思。
“寶珠姑姑,娘娘莫非要帶我出去?”董雲兒激動的問道。
“將您打入冷宮是皇上親口下的聖旨,貴妃娘娘也愛莫能助,您要出去只能憑自己的本事了。”寶珠有些憐憫的看着董雲兒臉上的黃斑,憑這姿容想出冷宮只怕難了。
董雲兒頓時如墜冰窟,當初呂貴妃逼她去頂鍋的時候還說要幫她求情,結果都是騙人的。
“董更衣請吧,莫讓娘娘等久了!”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接下來只能看董更衣自己的造化了。
“多謝寶珠姑姑。”董雲兒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在去坤寧宮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要怎麼討好呂貴妃,才能從冷宮這個鬼地方出去。
“董更衣請在這裡稍後片刻,奴婢先進去通報一聲。”
寶珠對董雲兒吩咐了一句,就進宮殿了。
呂貴妃優雅的坐在上座,見寶珠進來,便問道:“人帶來了?”
“董更衣正在外面等候,她給了奴婢一顆貓眼石戒指,問奴婢娘娘找她有何事,奴婢便把皇上給柳曉慶指婚的事情說了。”
寶珠老老實實的把那顆貓眼石戒指拿了出來,冷宮發生的事情都瞞不過娘娘,還不如主動交代,反正這點東西娘娘也看不上。
呂貴妃掃了那貓眼石戒指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連這戒指都捨得拿出來,看來董更衣真是山窮水盡了。”
“行了,帶她進來吧。”
“多謝娘娘。”寶珠順勢收回戒指,把董雲兒帶進來了。
“妾身給娘娘請安。”董雲兒跪在地上,給呂貴妃行了個大禮。
“
起來吧!”呂貴妃淡淡應了一聲,並沒有像以前那樣給她賜座。
現在的董雲兒,已經不配坐在她面前了。
“多謝娘娘。”董雲兒又磕了個頭,這才起身恭敬的站在原地。
“關於柳曉慶沒死的事情,你有什麼想法?”呂貴妃淡淡的問道。
什麼想法?
當然是覺得自己冤枉死了,被逼去頂鍋白白在冷宮受苦受難,結果還要來給你這個罪魁禍首磕頭。
董雲兒心裡滿意怨恨,但臉上一點都不顯,反而做出一副驚訝擔憂的模樣問道:“娘娘,妾身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是說柳曉慶跳水死了嗎,怎麼又活過來了?”
呂貴妃又把自己想出來的陰謀論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那柳曉慶的確是個心機深沉的奸詐之輩,沒想到她竟然會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我們。”董雲兒順着呂貴妃的話說道。
“董更衣和柳曉慶從小認識,應該知道她精通水性吧!”呂貴妃找董雲兒過來,就是想問這件事。
“這,妾身不曾聽說她會水性。”
董雲兒知道呂貴妃想拿她當槍使,但柳曉慶的確不會水,她胡亂誣賴只會讓自己死得更快。
“你確定她不會?”呂貴妃皺起了眉頭,這董雲兒是傻子嗎,這麼明顯的暗示都聽不出來了嗎?
“娘娘,柳家小門小戶,院子裡連個像樣的荷花塘都沒有……”
董雲兒沒有繼續說下去了,但意思很明白了。
除非柳曉慶天賦異稟,一跳河就立刻學會游水,不然她根本沒有那個條件精通水性。
呂貴妃有些失望。
其實她之前已經打聽過了,柳曉慶小時候曾在江南外家住過幾天。
江南河多,會水的人也多。
她想讓董雲兒指證柳曉慶小時候就會水,這樣就能反將柳曉慶一軍,告她個欺君之罪。
呂貴妃想了想,覺得還是要給董雲兒一點甜頭才行,便意味深長的說道:“董更衣,這可是你戴罪立功的好時候,若是做得好,離開冷宮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說了,柳曉慶把你害成這個樣子,難道你就不想報仇嗎?”
害她的根本不是柳曉慶,而是你這個該死的惡婦!
董雲兒垂下眼眸,哀聲哀求道:“娘娘,這無中生有的事情,妾身實在不敢做,還求您看在妾身對您忠心耿耿的份上……”
“閉嘴,”呂貴妃不耐心打斷董雲兒的話,冷聲道,“本宮看你在冷宮呆得太久,腦子都糊塗了,回去好好想想怎麼做纔是對你最有利的。”
“小李子,送董更衣回去,再替本宮吩咐徐媽媽一聲,讓她好好照顧董更衣!”
呂貴妃這句好好照顧,嚇得董雲兒臉色慘白。
她張了張嘴,卻沒有再求饒了。
她太瞭解呂貴妃了,這個惡毒的女人翻臉無情,就算自己拿命來幫她也沒用。
“董更衣,請吧!”小李子帶了兩個小宮女,一左一右站在董雲兒兩邊,朝冷宮走去。
董雲兒步履沉重,她覺得自
己不是回冷宮,而是回十八層地獄。
若是她不按照呂貴妃的吩咐去做,一定會被她折磨死的。
但無來由的去誣賴柳曉慶精通水性,一樣會死。
難道她真的逃不過這一劫了?
就在她神情恍惚的時候,宮道來了一頂小轎子。
小李子連忙把董雲兒扯到一邊,免得衝撞了貴人。
那小轎子卻在董雲兒面前停了下來。
轎子布簾掀開,露出一張明豔貴氣的臉龐,正是玉子珊。
“奴婢見過秦王妃。”小李子和兩個宮女齊齊行禮。
董雲兒後知後覺的也跟着行禮道:“妾身見過秦王妃。”
“董貴人不必多禮。”玉子珊從轎子走了下來,上下打量了董雲兒一眼,特別多看了幾眼她臉上冒出來的黃斑。
“秦王妃切莫再叫妾身董貴人,妾身現在只是個更衣。”
董雲兒有些羞愧,她對玉子珊有一種很複雜的感情。
當初她爛臉無人敢近,是玉子珊幫了她,可她卻出賣玉子珊投奔了白語桐,從此走上悲催的道路。
如果她當初沒有被白語桐慫恿入宮,而是老老實實嫁個正經人家,就不會有現在屈辱悲切的下場了。
“董更衣的臉怎麼突然長了這麼多黃斑?”玉子珊關切的問道。
“冷宮日子苦寒,也沒個擦臉的東西,讓秦王妃見笑了。”
董雲兒被打入冷宮以後,每天都累死累活,倒頭就睡,哪裡還有心情梳妝打扮。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曾經滑膩的肌膚一片粗糙,不用照鏡子也知道很醜。
“不知董更衣以前擦臉的香脂是哪裡弄來的?”玉子珊一副閒聊的樣子又問道。
董雲兒雖然不知道玉子珊爲什麼要問這些,但還是老實的回答道:“妾身以前用的都是宮中發放的份例香脂。”
宮中會給嬪妃發放香脂香膏,她之前受寵的時候,用的都是上等的好貨。
“原來如此。”玉子珊其實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看見小李子豎着耳朵的樣子,便沒有再問下去。
她轉身從小轎子裡面拿出一個精美的紅色錦盒,遞給董雲兒道:“這是我自己做的香膏,董更衣若是不嫌棄,就請收下吧。”
“這怎麼好意思。”董雲兒有些惶恐。
“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拿着吧。”玉子珊硬把盒子塞進董雲兒手裡,轉身便進了轎子離開了。
董雲兒緊緊的抓着那錦盒,眼中閃動着激動的淚花,自從她被打入冷宮,便如同從雲端落入泥裡,人人都可輕賤。
可玉子珊竟然還這樣對她,真是讓她更加後悔當初的所作所爲。
“董更衣,這盒子貴重,還是奴才幫您拿着吧。”小李子皮笑肉不笑的搶過董雲兒手裡的盒子。
這可是秦王妃親自拿出來的,回去獻給貴妃娘娘,她一定會高興的。
董雲兒心中惱怒,可又不敢得罪小李子,只能強笑着說道,“不牢李公公費心,我還拿得動。”
說完,就想把錦盒拿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