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淺兮喜歡她？
慕容歸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翻到一半忽然想起那女人送給她的簪子，又有些悵然嘆息。雖然她覺得鳳淺兮實在不是個善茬，但也不得不承認，其實那女人還是挺有情有義的。那天她提起她五姐的時候，眼中哀傷並未作假。
可要說了解那個女人，這世上有人真正瞭解她麼？
大抵也只有楚曄了吧？
這樣想着，慕容歸又輕輕嘆息一聲。
＂如果她不幸福，你會改變主意麼？＂
這個問題又把蘭華問住了。
兮兒必須嫁給容臻，這是在知道她是姑姑的女兒後就存在他腦海裡不可變更的想法，尤其容臻還對兮兒一往情深。對他來說，這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他也肯定，容臻若娶了兮兒，一輩子都會珍惜她保護她。
他們是最合適的。
然而他突然就問了那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一個無論是什麼樣的答案都不會讓他改變初衷的問題。
有時候他也會想，自己是不是太過自私？這樣的想法越來越頻繁的在心裡閃過，然而無數次他都安慰自己。
兮兒自己對這門婚事也是贊同的。
於是他想，容臻那麼愛她，時間一久，兮兒會感動的吧？
掩下眼中複雜情緒，他站起來往外走。
慕容歸愕然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他怎麼了？看起來神神叨叨的。
搖搖頭，算了，反正也跟她無關。
她現在最擔心的，是娘。
從鳳淺兮揭穿她女兒身那一刻開始，她就該立即回國，畢竟這事兒瞞不住，遲早會傳到大越。只是蘭後頻頻召見，她又不能拂逆，所以才耽擱了時間。那天收到消息，娘果然出了事。
不是帝王雷霆之怒追究欺君之罪，而是被人暗害。
突然暈厥，人事不省。
現在看來，八成也是楚曄動的手腳。
這事兒她問過容臻一次，容臻當時怔了一下，眼神有片刻茫然。她知道，他根本就沒有去關心。
也對，除政治與鳳淺兮以外的其他事，他向來是不大關心的。怎能指望他幫自己打探母親的近況？
失神只是一瞬間。
她向來不是自怨自艾之人，如今最重要的，是趕快好起來。
至於幾國戰爭，她也沒空關心。反正如今的自己，
是沒有話語權的。
＊＊
天鳳和大越出兵之時，北周內部卻陷入了政治爭鬥之中。
這場戰爭來得莫名其妙卻又理所當然，楚皇收到邊關急報後臉色就沒晴下來過，然而人家都打到頭上來了，總不能做縮頭烏龜。所以此戰必須打，而且還得贏。
誰出戰卻成了一個大問題。
後宮中韶妃大義凜然的推薦自己的兒子，半年前因作戰高麗後封齊王的楚銘做主帥。
她不傻，楚皇膝下的九個兒子已經摺了四個，楚曄獨佔鰲頭，可他不得寵，而且還是個病秧子，保不齊哪天就嗚呼哀哉了。
楚銘卻不同，他有軍功在身，又封了王，若能在這次戰爭之中擊退高麗，必定聲名大噪，足夠和楚曄一爭高下。
楚曄卻一力推薦敬王楚旭爲主帥。
楚旭是長公主和武安侯的女婿，背後勢力龐大，兩方爭執起來自然是鬧騰不休。
楚皇臉色更是發沉。
還沒等確定主帥人選，大越那邊又發兵了，這簡直就是前後夾擊雪上加霜。
楚皇焦頭爛額之際，西涼那邊傳來消息，說願意與北周聯盟，擊退敵軍。
這無異於雪中送炭。
西涼與大越相鄰，正好可以後方作戰。
只不過他是個小心的人，再加上當年出了楚逸背棄盟約將鳳珏困死東丘一事，他更是多了幾個心眼兒。萬一這次也是人家魚目混珠暗度陳倉之計呢？陰鄙小人，總是會習慣性的以己度人。
他左右搖擺，拿不定主意。
當日，楚曄入宮，父子倆在書房裡不知道說了什麼，只知道第二天楚皇就下了聖旨，讓楚旭帶兵十萬與西涼匯合攻打大越。
而楚銘，則持虎符領兵三十萬攻打天鳳。
如此懸殊的兵力，偏頗之心立竿見影。
百官都從這次陛下打算分兵作戰的計劃裡嗅出了陰謀的味道。
滿朝文武都知，楚旭是楚曄的人，放權給楚旭，也就是放權給楚曄。
顯然，楚皇又開始玩兒他的制衡之術了。不過瞧陛下這態度，只怕真有廢立太子的打算。
不過對於這一切，身爲當事人的楚曄卻並不在乎。
大軍出城那一日，他親自帶着一大幫朝臣去送行，一杯薄酒在手，初冬的寒風吹過他因爲畏寒過早披上的厚厚狐裘大衣，他臉色蒼白嘴角卻微微笑意如水。
＂大哥二哥此次出征不知何時纔會，曄在此以薄酒相送，但望大哥二哥早日旗開得勝。＂
＂借殿下吉言。＂
楚銘性子冷淡，向來沉默寡言，只公式化的接了一句，酒液一口入腹。
楚旭眼中卻有淡淡憂慮，＂五弟，你去了一趟天鳳，回來後身體越發不好了，風大天冷，你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別太操勞。＂
楚曄溫和的點點頭，又對楚銘笑了笑，道：＂二哥神勇，擊退天鳳軍自然不在話下。不過我北周自攻破高麗得半壁江山後已然劃縣定州，原先高麗的皇城數百里都爲我北周疆土，而幾個月前我得父皇聖諭在定州修建行宮，行宮以西六百里便靠近天鳳所得高麗三分之一國土的青城。天鳳睿王帶兵三十萬，必從青城過。睿王是戰場梟雄，又來勢兇猛佔盡先機，我西境事先未曾準備，倉促之下恐會失利。若被他攻破邊關，行宮怕是――＂
他話還未說完，楚銘臉色就變了。
當初修建行宮雖然是楚曄的建議，但楚皇同意了，那就是聖心默許，那行宮的意義就大不同了。而且那行宮他去過，規模格局儼然就是第二座皇城，行宮擴建以後，正好在整個幽州中心，也就是整個大陸的中心。
以前他還沒有多想，如今楚曄這麼一提醒，他神情就漸漸沉了下去。
父皇怕是有意遷移國都。
大陸的中心，四面臨敵。但若敵人全都臣服了呢？不就是真正的四海朝拜麼？
父皇……有統御天下的野心。
所以，那座行宮絕對不能有絲毫差池，否則不啻於謀反大罪。
怪不得楚曄要建議修建行宮，怪不得父皇交給他虎符楚曄絲毫都沒有暗中動作阻攔。
原來如此。
草蛇灰線，伏脈千里。
這個弟弟的心機深沉可見一斑，他老早就領略過，如今不過只是再次領教罷了。
他捏着那酒杯，眼神陰沉如暴雨前的天空，轉首卻對着皇城的方向抱了抱拳，沉聲道：＂父皇信重予以大任，兒臣定當不負所托，驅除敵軍，還我西境安寧。＂
楚曄含笑點頭。
身後那羣官兒們個個垂頭不語，都在心中默默嘆息一聲。
陛下老奸巨猾，殿下卻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再次擺了陛下一道。
齊王這次若能大勝迴歸還好，若是敗了，別說以後富貴榮華，怕是身家性命也保不住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