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情到深處,鎖心爆發。
鳳淺兮再也控住不住,噴出一大口鮮血,染紅了楚曄的胸口,也驚醒了衆人。
"兮兒?"
鳳晞貞剎那略過來,想要接過鳳淺兮,卻被楚曄冰冷森寒的眼神阻止。他一貫溫文爾雅從容不迫,即便是天塌下來也撼動不了他半分。而他此時目光冰寒似地獄裡鎖魂勾,一眼看去就要將人凍死,生生制止了鳳晞貞的腳步。
容臻眸色深了深,眼底掠過一絲陰暗。
楚曄低頭看着鳳淺兮,面無表情。
"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鳳淺兮臉上血色盡失,張了張脣,終究沒說出一個字。
就在一炷香之前,她還對他推心置腹。此刻面對他瀕臨絕望的詢問,她卻無言以對。
楚曄眼睫深深垂下,遮住眼底綿淼晃動的波光。
"所以,你一直在騙我。"
鳳淺兮閉了閉眼,全身骨血牽連着心脈,痛得快要死去。
當日棲霞峰是她設計,卻不料會落下一顆心。天鳳再次重逢,他的告白讓她震驚和無所適從。那本是她最初的目的,卻變成了難以啓齒的謊言和算計。
離開天鳳的前一夜,她去見了娘,望着空蕩蕩的長生殿,想到這十六年來的點點滴滴。
榮耀、尊貴、殺戮、痛苦、絕望……
最後是大哥死不瞑目的容顏,以及二哥無奈被逼而死的噩耗。
她要報仇,她要保護娘。
而亂世天下,七國爭霸,必須有她棲息之地。她要爭這天下,就該摒棄兒女私情,更不該對她選擇的目標動情。
所以,她給自己種下了鎖心。她封鎖了自己的心,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能愛上他。一旦愛上,就必須斷情。
所以剛纔,她對他說,對不起。
楚曄閉了閉眼,"便是最後騙我一次,你也不肯麼?淺淺……"
他似累極,抱着她的雙手終於承載不了轟塌的壁壘心防,微微一鬆。
她瞬間掉落。
"兮兒――"
鳳晞貞立即伸手去接。
容臻更快。
只見紫影一閃,容臻大手一撈就將鳳淺兮攬入自己懷中,擡手接下楚曄就近一掌,各自退後幾步。
這是兩人第一次交手,僅一招,卻已摸清對方的實力。
容臻成功從楚曄手中奪回鳳淺兮後並不留戀,直接將她丟給鳳晞貞。
"給她喂解藥。"
鳳晞貞接住渾身癱軟奄奄一息的鳳淺兮,正滿心焦急不知所措,聞得這一聲,下意識道:"什麼解藥?"
容臻沒看她,冷聲道:"她敢給自己下鎖心,就會備有後路。"
鳳晞貞心急如焚之下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巧精緻的盒子,正是那日鳳淺兮應召鳳棲宮回到驛館後交給她的那個盒子。
她記得,當時鳳淺兮說過,這個盒子不能被任何人發現,還說時間到了,她就知道其中奧妙。
難道……
她咬了咬脣,手指一動,打開了盒子,裡面果然躺着一顆褐色的藥丸,下面放着一張紙和一封信。
紙上寫着,"鎖心之毒,斷情可解。服之必忘所愛,醒來若大夢初醒,迷茫不知所措。今留信一封,訴之前塵舊夢,而情已滅。"
鳳晞貞瞳孔一縮,看着懷中早已昏迷呼吸已近虛無的鳳淺兮,握着藥丸的手開始顫抖。
怎樣的絕情冷血才能做到對自己殘忍至此?
這世間男子追逐功名江山,女子追求不過一個情字。
而她,竟然能狠心讓自己沉淪情愛後又決絕斷情。爲此,不惜以命相博。
鳳晞貞驀然紅了眼眶,十七年姐妹之情,十年共同扶持,在地獄刀尖上走過,她自以爲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兮兒的人。
到了今天,她才知道,自己對她的瞭解太過片面。她承受的恨和痛,早已佔滿了整顆心,密不透風,再也無法分出絲毫的空間來貪戀愛情。
"你還在猶豫什麼?再不給她服下解藥,她就真的沒救了。"
容臻見她拿着解藥發呆,忍不住怒斥一聲。
鳳晞貞
擡頭看着他冷沉的容顏,這個男子多次爲兮兒千里奔波,可謂癡心絕對。可到頭來,依舊能殘忍的放任她沉淪情愛以至即將喪命。他的大度放手不是出於對兮兒的尊重包容,僅僅只是爲了讓兮兒動情後忘情,再攻佔她的心房。
何其自私,又何其殘忍?
鳳晞貞勾脣笑了,眼底卻盛滿了諷刺和哀痛。
她低頭看着面色慘白嘴角含血的鳳淺兮,兮兒,她是知道的吧。她那麼聰明,明知自己不可接近楚曄,卻依舊毫不猶豫的奔向地獄的深淵,只爲給自己一個解脫。
而這些男人,這些所謂愛她的男人,終究做不到口中說的那樣大度。
兮兒,我現在明白你爲何要給自己下鎖心了。
這世間男兒皆薄倖。鳳暝如此,容臻如此,楚曄……
她看向楚曄,他面色虛白眉間微青,那樣淡淡如遠山般的站着,瞳孔無波無瀾,一片死寂。
修原站在他身邊,幾乎成爲了隱形人。
從頭到尾,這個男子纔是最無辜的。無辜被鳳淺兮算計,只因愛她所以包容她的所有,甚至尊重她的選擇將她推給別人。到頭來,才發現自己所有的成全,從一開始就是那人撒下的大網。
她算計了所有人,包括自己。
鳳晞貞閉了閉眼,就要將那藥丸給鳳淺兮喂下,手腕忽然被人捉住,卻是慕容歸。
他面色冷凝,早已沒了平日裡的嬉皮笑臉,皺眉道:"這藥一吃下,這輩子她都變成無心之人。無論她今後站得多高,終究一生孤苦寂寞。你確定要給她服下?"
"我只知道……"鳳晞貞緩緩平復了情緒,一字一字的說道:"若不斷情,她就會死。"
慕容歸瞳孔微縮,看着昏迷多時呼吸虛無的鳳淺兮,然後回頭看向面目冷厲毫不動容的容臻,神情有剎那的恍惚。
"爲了讓她忘情,用如此殘忍的手段,容臻,你到底是愛她,還是恨她?"
容臻渾身一顫,眸光剎那破碎,萬千暗流涌動而出,最後又歸於沉寂。聲音低啞卻堅決,"我寧可跟她一起痛,也不會放任她在別人懷裡歡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