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好。”
肖瑤定睛一看,這一主一僕都有些面熟,一時想不起來。
“哪裡不舒服?”肖瑤搭脈。
吳嬌峨眉微蹙,聲音嬌軟,邊說邊心頭小鹿亂撞地瞟着軒轅離,“自小就身體弱,常感風寒,病癒卻咳嗽不止,這幾年在回春堂斷斷續續地抓藥,也不見好。前幾天偶然得了個方子,吃了這幾天倒有些見效……”
肖瑤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那個在布莊犯了哮喘的、吳知府家的千金小姐嗎?
從脈象上看,河車大造丸於這吳小姐十分對症。
肖瑤收了手,“那藥方你還接着吃吧,一年半載地就好了。”
“哎呀,那藥方我爹非逼着我吃,不過是個野丫頭隨口說的……”
肖瑤徹底無語,這種人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一把扯掉臉上的口罩,“我就是那個野丫頭!”
衆人一呆!
“呀!”蓮兒第一個反應過來,用手一指肖瑤,臉上怒意頓顯,“是你!”
“小姐,她膽敢冒充神醫!你忘了,那天氣得你犯病的就是這賤婢……”
“果然是你!”吳嬌也被眼前的肖瑤驚呆了!
排隊半天,花了不少錢,見到的所謂神醫,竟然是這鄉下土妞,堂堂知府千金竟然還討好了半天!更何況當着心上人的面!真是該死的賤婢!
吳嬌惱羞成怒,猛地起身,擡手就朝着肖瑤的臉扇去!
衆人心驚,尚未來得及動,就聽得“砰”地一聲!
吳嬌就感覺手腕劇痛,“啊--”一聲慘叫,跌坐在椅子上!
一個茶杯蓋滴溜溜地落在青磚地上,“啪”地碎裂了!
吳嬌就感到右側一股刺骨的寒意逼過來,下意識地轉頭,正碰上軒轅離冰冷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剜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吳嬌連自己手腕上的疼都忘了,癡癡地看着面無表情的軒轅離,兩眼含淚,低低呼道:“公子!”
軒轅離連個眼神都欠奉,直接用手背一擺。
江水就像哄蒼蠅似的,對着吳嬌說:“走走走!”
看吳嬌不動,江水有些爲難。
這要是男人,早給他扔出去了!這位小姐雖不受待見,自己可是知道的,是吳新勇的唯一愛女呢!
唉,這事兒鬧的!誰讓你碰到肖瑤那丫頭了呢,能有什麼好下場嘞!不過,到底肖瑤身份低微,和知府千金結了仇也不是什麼好事!
想了想,江水在軒轅離耳邊說了一句話。
軒轅離聽了,倒有些意外,鷹眸微微眯起,斜睨着吳嬌。
只見吳嬌十五歲左右的年紀,身量消瘦,長相倒也俊俏。
軒轅離又轉眼看看肖瑤,微微挑眉,“嗯,和這知府千金一比,肖瑤那丫頭雖然出身農門,卻毫不遜色,甚至看起來還更順眼些!”
吳嬌看軒轅離的表情,委屈的眼淚成串兒地掉了下來。
肖瑤笑嘻嘻地看戲。
蓮兒突然反應過來,這男人可是敢砍人的主兒!
蓮兒忙上前扶起吳嬌,急道:“小姐,咱們走!”
走?要是走了,何時能再見到這公子?可是,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暫且吞下這口氣,以後再收拾那賤婢!
吳嬌忍下憤恨,對着軒轅離盈盈下拜,抽抽搭搭地嬌聲細語,“方纔一時氣急,衝撞了神醫,吳嬌給公子賠罪了。”
“她是我的人!不是你能惹起的!”
軒轅離懶得看吳嬌,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聲調慵懶,“知府千金是吧?你回去告訴吳新勇,明城是南豐國北地第一大城,邊界無小事,明城地界上出了任何事,小心他的官帽!”
“啊?!”吳嬌大吃一驚,呆怔在當場。
還是蓮兒反應快,上前一步拉住吳嬌,匆匆給軒轅離施了禮,半拉半拽地扶着吳嬌出了松鶴堂。
看着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衆人,吳嬌突然驚醒過來,“哎呀,我還沒有問那公子的姓名呢!”說完,轉身就要往屋裡跑。
蓮兒一把抓住,“小姐,咱們回去問老爺!再說,班頭兒肯定也認識!”
“對啊!”吳嬌一臉喜氣,“還是蓮兒聰明!”說完,擡步上了轎子,催促着轎伕,“快點兒回家!”
松鶴堂。
肖瑤瞥了軒轅離一眼,語氣冷淡,“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說。”
誰是你的人!
好像沒有聽到肖瑤的話,軒轅離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上,對身後的江水吩咐,“江水,喊下一個。早瞧完早結束。”
肖瑤黑線,暗暗磨牙,“好吧,自己光榮地被無視了!這人,小氣吧啦,報復得真快!”
正想諷刺軒轅離一句,病患已經進來了,肖瑤只得嚥下了口中的話,想想又不甘心,瞪大了眼睛,狠狠地剜了軒轅離一眼!
軒轅離正好看過來,見肖瑤的眼神,也不在意,略一挑眉,不痛不癢地冷哼了一聲。
衆人黑線,這算不算當衆打情罵俏、眉來眼去?!
病患是個衣着破爛的老太太,滿臉皺紋,五六十歲年紀,被一個十歲左右,同樣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女孩子攙扶着,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明顯眼神不好。
肖瑤邊扶着老太太坐下,邊問:“好可愛的小姑娘,是您孫女吧?”
“唉,這丫頭可憐,爹死娘改嫁,跟着我一個瞎老婆子……”
一老一小,這日子過得可想而知。
“神醫啊,”老太太眼睛眯起,模模糊糊地看着面前的肖瑤,語氣悲涼,“我這眼越來越看不清人!快瞎了!”
肖瑤微笑着說:“老奶奶,您把手伸過來。”
“噯,”老太太說着,從衣袋中摸出一個布包來,哆哆嗦嗦地放到桌上,“我湊夠了一兩銀子,您給我好好看看啊!”
肖瑤暗自嘆了一口氣,“老奶奶,我給您把把脈。”
“哦哦。”老太太忙把自己的兩手在身上使勁兒地擦了又擦,然後哆哆嗦嗦地慢慢地摸索着朝肖瑤伸出手來。
肖瑤的心一顫,那是怎樣的一雙手啊!
十個指甲都快磨禿了,滿是凍瘡和老繭,有些地方爛的出血,有些地方已經結痂了,到處都是血口子,一看就是常年辛苦勞作的手!
肖瑤皺起眉頭,號完脈,翻開老人的眼皮,老奶奶這是白內障啊!
看祖孫倆的穿戴,長期吃藥怕是買不起,再說,兩個人一個眼神不好,一個才十歲,熬藥怕也是個問題。
更何況,藥物治療顯效慢,遠遠不如手術。
“軒轅離,”肖瑤轉頭,“手術刀什麼時候可以打出來?”
“昨日傳信說快則一月,慢則兩月。”軒轅離轉頭對江水說:“催催他們。”
“不要催,一定要讓他們做出不生鏽的刀鉗來。我等得及。”
肖瑤知道他們的技術,本就沒有期待馬上會拿出來。但願慢工出細活,能打造出一套不鏽鋼的手術器械來。
“那隻好先舒緩着。”肖瑤微笑着對老奶奶說:“我給您個偏方先吃上兩個月,兩個月後您再來這裡,我保證讓您看得清清楚楚!”
“噯噯,那感情好,謝謝神醫。”老太太撩起衣襟,擦擦眼淚。
“白蒺藜半斤,羊肝半斤,白糖一兩,研爲末,每次服三錢,一天兩次。”
“噯,記得了。”老太太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扶着小孫女就要走。
肖瑤收起桌上的布包,塞到小姑娘手裡,轉頭對高掌櫃說:“高掌櫃,老***診費和藥錢記我賬上吧。”
軒轅離讚賞地看着肖瑤,心道:“宅心仁厚,不是刻薄之人。”
高掌櫃打趣道:“肖瑤還是個善心的小神醫咧。不過,就你會做善事啊?老太太的事兒我給少東家報一下,藥費診費都松鶴堂出了。”
高掌櫃說完,又小聲對老太太說:“這話您老可不要傳出去,病人都免費我們松鶴堂可吃不消。”
老太太連連點頭,激動地渾身顫抖,兩眼含淚,顫顫巍巍地就要屈膝跪下。
看老太太要跪,擔心折了肖瑤的壽,軒轅離袍袖一揮,老人怎麼也跪不下去。
肖瑤早已經扶起了老人;“老人家,您這麼大年紀,我可受不起。”
“噯,姑娘仁心,老天爺保佑,以後必定有大福氣的。”老太太抹着眼淚,嘀咕着走了。
肖瑤望着老太太顫巍巍地背影,沉吟了一下,轉身對高掌櫃說:“高掌櫃,平時讓堂上夥計多留意鰥寡孤獨或貧窮困苦的病患,我可以找時間爲他們上門義診。”
軒轅離咳嗽了一聲,“不準!”
小姑娘家家的,天天到別人家裡,像什麼樣子!誰知道那些病患家裡有什麼男人!
肖瑤直接無視軒轅離的話,沒想到高掌櫃也搖頭,“這個,不太妥當。”
看肖瑤一臉鬱悶,高掌櫃笑道:“你可以來這裡坐診,那些人松鶴堂給他們免費診治即可。兩相便意,多好。”
這老滑頭!軒轅離不滿地瞪了高掌櫃一眼。
高掌櫃縮縮脖子,暗道:“我很無辜滴說,這可都是少東家的主意啊!”
肖瑤皺眉,“我要回家商量一下。”
父母很寬容,但不代表自己就可以無視他們。
這個時代,像自己這麼大的女孩子,大家閨秀大門不出,農戶家的女兒也都在家裡幫着做家務、學女紅,準備說親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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