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樓後院內堂。
田搖情畢恭畢敬地站在簾子外,朝着室內施禮,“主子,肖瑤姑娘正在前廳問診。”“嗯。好好伺候。”
室內薰香繚繞,流霜眉頭微皺,負手身後,正站在窗前,遙望着北齊國方向。
“那姑娘到底是不是姑姑的孩子呢?看來是要詳細地打探一番了,但願丁元春去了,能打聽個水落石出。”
於是,當診治結束,肖瑤和劉大夫回去的時候,就多了個丁元春。
“咦,這誰呀?”白纖塵騷包地搖着紙扇,圍着丁元春轉了兩圈,一臉好奇。
這丫頭,不過十四五歲年紀,身量不低,眉清目秀,走路帶風,看起來倒是個利落的女子。
“剛買的丫鬟,丁元春。”肖瑤一臉淡定,坐下,“少東家,預支五十兩銀子。”
白纖塵黑線,“昨晚剛給你五百兩,這麼快就花光了?”
“你傻啊?我能把那麼多錢帶在身上?”肖瑤翻了個白眼,“先給明月樓送去,人我都領來了!要不是憑着我這神醫的名頭,再加上用松鶴堂作保,人家明月樓還不放人呢!”
“好好好!”白纖塵無奈,只有舉手投降,轉頭吩咐,“高掌櫃,取五十兩銀子給明月樓送去,別忘了要這丫頭的賣身契!”
高掌櫃答應一聲,親自去了。
“謝了!”肖瑤很滿意地點點頭,笑着對白纖塵說:“今天就到這裡吧,少東家,能不能派人把我們送回家?”
“也好。”白纖塵點頭,“剛纔將軍派人捎話來,他那六弟已經到了,今天太晚了,明天你們再見面吧。明天江水會去你家接你。”
“知道了。”肖瑤突然想起一事,“將軍不是說給我家找了個工匠嗎?讓我今天帶回去的。”
“你說曹制?哦,將軍說你家沒地兒住,今晚讓曹制歇一晚,明天再和你一起回去。”
白纖塵說完,暗暗撇了撇嘴,“軒轅離這臭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這麼細心了,連曹制住哪裡這樣的些微小事竟然都想到了,嘖嘖嘖!還真把自己當這丫頭的男人了!可惜人家還不領情,呵呵呵!”
肖瑤看白纖塵表情奇怪,暗暗翻了翻白眼,起身,衝着白纖塵擺擺手,“走了。”
白纖塵起身,便往外送肖瑤邊說:“唉,等會兒,高掌櫃馬上拿賣身契就回來了。”
肖瑤搖搖頭,腳步不停,“那個不急,再不走天可就黑了。”
丁元春抱着自己的小包袱,也不說話,跟在肖瑤身後,來到門外,扶着肖瑤上了車。
馬車啓動沒走多遠,迎面碰上高掌櫃,車伕停了車,高掌櫃笑嘻嘻地遞過來一張紙,肖瑤接過看了一下,標題是“立出舍書”,不叫賣身契,其實就是丁元春的賣身契!
文如下:“立出舍書。西北某縣某村人親父丁某,今因年歲戰亂紛擾,並無依靠,口食難繼,將女丁元春,年十四歲,生於五月廿八日,辰時生,情願交於明月樓。之後,任憑教訓。倘若夜晚山水不測,各從天命。如有親戚哄騙拐逃走失,要親父尋還歸樓,兩邊情願,各無悔,永遠存照。當付身價紋銀十兩整。恐後無憑,立此並照。”
後面還有新鮮墨跡如下:“明月樓丁元春,售與明城郡胡家莊肖瑤,爲奴爲婢,各安天命。紋銀五十兩付訖。立此存照。”
肖瑤看了一眼丁元春。
丁元春眼淚汪汪地盯着肖瑤手中的賣身契,一臉憤慨和哀傷,心裡暗道:“這賣身契寫得倒像回事兒。”
賣身契是一種買賣人口的契約。在現代社會,這種契約一般被認爲是一種無效合同。但在允許人口買賣的古代社會,這種契約具有法律效力,是主人對奴僕主張權利的重要依據。比如,奴僕未經允許私自出逃,主家若報官,他們會受到嚴厲的懲處。
一般來說“賣身契”會有明確條款規定,奴僕必須遵守,若違反打死也沒有地方說理。
在中國古代,賣身契被廣泛應用在人口買賣的各個領域。不僅買賣奴僕需要簽訂賣身契,就連妓女賣入妓院,演員賣入戲班,甚至工人接受僱傭都需要簽訂賣身契。
想到這裡,肖瑤暗歎了一聲。
疊好賣身契,裝到懷裡,肖瑤用手拍了拍丁元春,柔聲道:“元春,不用擔心,我會把你當親姐妹一樣看待的。我從來沒有買過人,可是我要是不買,只怕你要在那裡受罪了。”
丁元春“噗通”一聲跪下,磕了一個響頭,哽咽着說:“小姐大恩大德,丁元春永不敢忘。自此後必當結草銜環,做牛做馬報答小姐!”
肖瑤黑線,“以後千萬不要喊我小姐。嗯,喊我姑娘好了。起來吧。”
“小姐”這詞,聽着怎麼這麼彆扭呢?
“是,姑娘。”丁元春應聲起了身,坐到肖瑤旁邊,微微垂着頭,一言不發。
肖瑤暗自感慨,“自己真是**啊,買賣起人口來了!算了,別糾結了,入鄉隨俗吧!以後家業大了,買賣人口這種事會越來越多的,慢慢就習慣了。再說,奴僕出逃、或者奴僕背主可都是大罪,那些奴僕們沒有萬無一失的後路,一般是不敢違反的。有些藥方是要保密的,這種買來的倒還放心些。”
一路無話,到了胡家莊,天已經黑了。肖文、趙明亮等人收了工,正在房中閒話,聽見動靜,都迎出來。
肖瑤兩人下了車,衆人都有些驚訝,肖瑤身後跟着的俏生生的小姑娘是誰?
趙秀麗等人疑惑地看着丁元春,當知道這是肖瑤買來的丫鬟時,都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丁元春跪倒施禮,“老爺、夫人,奴婢丁元春給您磕頭!”
趙秀麗陣陣眩暈!
孫秀娥用胳膊搗了搗趙秀麗,趙秀麗纔回過神來。
“快起來!”忙不迭地扶起地上的丁元春,趙秀麗紅着眼睛,“唉,這孩子是個苦命的,我們家不興這些,我就當多個女兒,元春啊,你以後就跟肖瑤做伴兒吧。”
“謝夫人,伺候姑娘是奴婢的本分。”
肖文震驚過後,反而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現實。
昨晚阿瑤又交給自己五百兩銀子,胡員外家也不一定有這麼多錢吧?自己家的家財現在說是財主也不爲過,老婆、孩子有人伺候不是應該的嗎?自己沒有想到這些,真是愧疚呢!
想到這裡,肖文大手一揮,“就這樣吧。”
趙秀麗有些爲難,想了想,對丁元春說:“也罷,你以後不要自稱奴婢啥的,咱家都是老實的莊戶人家……”
“是,夫人,我記住了。”
於是,丁元春在肖家就算落了腳。
流霜撤回了暗一。暗一和肖瑤到底男女有別,諸事不便,還是讓丁元春貼身跟着更合適些!肖瑤這丫頭到底是不是姑姑的血脈,相信很快就會有個準信!
丁元春倒真有個丫鬟的樣子,晚上給肖瑤鋪牀疊被、端水倒茶。第二日一大早,衆人還未起牀,丁元春就把院子裡收拾得乾乾淨淨。
看肖瑤起身了,丁元春忙端來洗臉水,等肖瑤洗漱已畢,坐到了梳妝檯前,丁元春拿起梳子,問:“姑娘,今天梳什麼髮式?”
肖瑤暈,“隨便吧!”
我哪知道什麼髮式!
早飯過後,趙集的趙元良三兄弟過來了,放下身後的揹簍,趙元良對迎出來的趙秀麗說:“前幾日爹不讓來,說我們身上有傷,幹不了重活倒拖累人。這幾日也沒閒着,阿瑤交代的那些藥材都弄好了。該種的種到了地裡,能炮製的都帶來了,讓阿瑤看看怎麼樣?”
“舅舅們好!”肖瑤趕忙叫人。
趙元儉從趙元良身後一步跳出來,拽拽肖瑤的小辮子,笑着道:“喲,阿瑤今天打扮得這麼好看!”
孫秀娥在旁邊笑着說:“可不是嘛,這樣多漂亮!”
肖瑤有些不好意思,看來元春的手藝不錯!
看看滿滿一揹簍炒制好的蒼耳子、風乾了的蟾酥、蟾衣等,肖瑤點點頭,“很好,等會兒城裡來車了,我帶過去吧。”
孫秀娥看着蒼耳子,驚奇地問道:“喲,這個東西能賣錢啊?”
肖瑤點頭,“是啊,嬸子。等手頭不忙了,你去採摘些,我教給你炒制。哦,對了,我給你買的藥你要吃啊!”
說着,肖瑤又轉頭對趙秀麗說:“還有娘你的藥,不要間斷。連着吃纔有效果。”
趙秀麗和孫秀娥都有些不好意思,含混着岔開話題。
幾人正說着,江水趕着馬車如約來到。
趙秀麗奇道:“阿瑤,你今天還進城?”
肖瑤答道:“是啊,賣這些藥材,還有一個工匠師傅要接回來。”
肖瑤上了車,對跟在身後的丁元春說:“元春,你留下幫着娘乾乾家務吧。”
“是!”丁元春止住腳步,看着肖瑤坐着馬車走了。
衆人自去接着挖地基不提。
肖瑤一路和江水閒扯着,倒也不寂寞,很快就到了明城。
進了城,路過平安醫館時,肖瑤說:“江水,停車。”
“籲--”江水忙不迭地止住了馬車,看着眼前的平安醫館,“來這裡幹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