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緩和
海盜猖獗多年,被他們謀財害命、甚至單純只爲虐殺取樂的人,不知有多少。居住在沿海城市的人,估計每家每戶都和海盜多多少少有些仇怨。
城主的遭遇是挺慘,但我相信還有比他更慘的人,他願意用囚犯換走海盜我完全沒意見。
只有雲舟派的臥底被我留下,他們加入海盜隊伍的投名狀是雲舟設計的,入夥後也是隨機應變,並沒有殺害無辜,做那些惡事。
我親自‘審問’的他們,列出一百個問題,他們只答、有或沒有。
雲舟一共派去二十名臥底,如今只剩下五個人還活着,他們倒是殺了不少海盜,因爲海盜內部也時常發生械鬥。
這五個人憑本事留在海盜老巢裡,一個做伙伕、一個做會計、一個是修船技師、還有兩個守地牢和倉庫。
他們在登上我們的小島後想法脫離大部隊,藏進林子裡。
海盜在島上躺屍的時候,他們就暫住在林中。
等交換海盜的船走了,雲舟纔去接他們出來。
經過我的‘審問’,確認他們沒啥問題,我便爲他們治療,除去臉上的刺青。
他們給雲舟做臥底,本就抱着必死的決心,沒想過將來有一天還能迴歸正常生活。
所以臉上的刺青是打算帶進棺材裡的。
有刺青、便無法擺脫海盜的身份。
我替他們治療,徹底消除滲進骨肉皮中的顏料。
事實證明這麼做是個明智的決定。
被交換回去的海盜,供出他們還有幾個人藏在島上,樣貌、姓名全都詳細地交待出來。
正是雲舟安插進海盜團中的幾名臥底。
他們登島後脫隊隱藏起來,早被有心的海盜同夥懷疑了。
只是有我在,他們不能去找這幾個人,脫離我的掌控後,他們自然不甘心,想拉着這幾個人一塊死。
海仙堡城主得到消息,只派了名信使過來,信使帶來幾道特赦令,上面有沿海各國的官印,被赦免者的姓名欄空着。
信使說這是他們城主的正式賠禮,那幾名脫隊的海盜,必定是我的人,否則他們在島上根本無處藏身。
這幾人不在交換名單上,準是我把他們留下了。
城主派使者到各國加蓋印章,將這幾道特赦令作爲他攻島的賠罪禮,派人送了過來。
在我的島上、成千上萬的人,我都可以控制,確實,若說有幾個逃脫的,能隱藏這麼久不被我發現,那實在說不過去。
海岸邊明明沒人把守,他們的海兵悄悄登島,卻還是沒能瞞過我,足以說明小島上的一切,都在我的嚴密監視下。
而且那幾個人若真是海盜一夥的,海盜不會出賣他們。
海盜們應該是懷疑他們是叛徒,纔想拉他們一塊死。
城主的心思拐了幾道彎,他送來的禮物終究是沒送錯。
我讓信使轉述,表達我的謝意,那幾個人的確是我們派進海盜老巢的臥底,我保證他們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
雲舟打了點野味,我留信使吃頓飯,臨走又讓他捎上些島內的特產給城主。
吃喝穿戴、山珍海味這些估計城主不缺,我挑了幾樣珍貴藥材裝進錦盒,都是滋補養生的好東西,還有幾瓶我自制的美顏膏,連同我寫的回信、一併交給信使,請他帶回海仙堡。
以前島被比翼派佔着,沒人敢來採藥,他們也不賣,心思全在練功上呢,賺生活費靠賣那種藥丸就行了。
我不準備守着金山啃窩頭,所以遇事以先保證今後賺錢的路子爲首選,給城主帶去的信中也表示了,今後想合作的意向。
他能送赦免令來,顯然也是知道圍攻金銀島的決定下草率了。
這是想緩和關係,當然,也不能排除他對我的實力有所忌憚的可能。
知道我是個硬茬子,想讓我妥協,他必然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他是一城之主,考慮事情不能全憑感情,犧牲幾萬將士,換三千海盜,給他的小女兒報仇,對他個人來說或許值得,但對海仙堡的百姓來說,犧牲太大了。
何況是在有另一條路可走的情況下,他沒理由堅持滅掉金銀島。
即便他國中沒有三千囚犯,從左右鄰國那再借點肯定能湊齊。
跟海盜有仇的不止他一人、一城,願意用囚犯交換海盜回去砍頭的國家太多了。
普通囚犯抓起來容易,追捕海盜有多難,看看這些年他們屈指可數的收穫就知道了。
各國不是沒有派過臥底,不過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三千多海盜,集體被抓,光是審判大會,就得好好準備。
海仙堡城主聯絡其他各國的國君,打算來個公開的、多國/聯合/審判。
海盜暫時被關押在海仙堡的半島上,由海兵24小時看守。
沿海各國願意去參加大會的國君都可以去,國君不方便到場的,也可以派使臣去。
總之,這場大會要被載入史冊。
城主特意請我去參加,他聯絡幾國出囚犯換海盜,現在人人都知道是金銀島的島主夫婦聯手剿滅了海盜老巢。
作爲剿滅海盜的大功臣,百姓和各國國君都盼着見見我們這對兒夫妻英雄。
被推到衆目睽睽之下,我不習慣。
雲舟知道我不喜歡‘在明’,所以他代表我們倆去了。
這倒沒啥說不通的,島上有幾千囚犯和上萬名海兵勞工,沒人坐鎮不行。
我們倆出一個代表就可以了。
雲舟走後,護衛賈、丁、辛包袱款款地跑來,他們事先沒有通知我,突然登門說是要給我們驚喜。
他們帶來幾大包魔教特產,說是‘鄉親們’託他們帶的,不幫誰帶都不好。
有西門無恨讓捎來的大寶石,毒堂新研製的毒藥、商堂給的銀票、園藝堂送的乾花包、製衣堂做的衣服、鞋、襪。
還有一包器堂打造的暗器,婉兒親手做的果乾,鎮上商鋪老闆們集體湊的分子錢,說是爲祝賀我‘新島’開業。
在魔教商業街開店女老闆們,也託他們仨送來賀禮,路途遙遠她們不能親自來祝賀,只好託人帶點禮物。
替我種地的小孩子,也送來他們自種、自制的菜乾。
護衛賈他們三個一路經管這些東西,比趕路還累。
大家一片心意,他們怕毀在自己手裡,比如菜乾啥的,怕被顛成菜渣。
衣服鞋襪又怕淋了雨,乾貨怕受潮,走這一路他們也是不容易。
尤其是王木託他們帶的種子,都是他一顆一顆挑選,費了好些時間才挑出的良種,護衛賈全用油紙包裹好盤腰上了。
他們不怕有人搶錢,就怕把種子丟了。
護衛賈還帶來些由魔石冶煉出的特殊金屬,他只帶了些樣品,這是我寫信回去叫他們準備的。
想試試魔石出口海外,有沒有銷路。
只是我沒想到他們會來,我說讓他們寄來,到時我派人去有驛站的地方取。
金銀島以後肯定沒那麼神秘了,原來比翼派的專用船隻有他們出門賣藥時纔會靠岸。
平時他們不出門,也不讓別人去串門。
現在我們的船每週靠岸一次,因爲人多、需要的口糧、用品非常多,很多東西無法量產,只能去岸上採購。
從金銀島坐船到海仙堡要走四天,到花城是七天。
花城比海仙堡繁華,供貨商多、貨物儲備多,我們採購會直接去花城。
它雖然叫‘城’,其實是個小國。
海仙堡的人口總數二十萬,花城有八十萬。
鳳祈大陸雖被劃分成五大區域,四個大國、一個元城,但沿海的情況略複雜。
有許多城市,它們名義上是‘城’不是‘國’。
比如海仙堡,它只是一座城市,最高領導是城主,不是國君。
像海仙堡這樣的‘城’,在沿海一線非常多。
他們既不稱國、又不稱臣,名義上是一座城,實質上就是一個個小國家。
它們的存在和落風國建國初期的政策有關,時間一久,皇室再想收服這些小城主便沒那麼容易了。
這些小城主之間沾親帶故,遇事就抱團兒,想動哪一個、其它的都得跟着一起動了。
真要收服他們,恐怕得把沿海的所有城都廢了。
這對海上貿易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擊。
如果走到那一步,各城主真就把所有商船戰船都燒嘍,落風國搶佔一片廢墟沒有任何好處。
重建需要投入大量人錢和人力。
從長遠看當然是收服了好,可單就太陽城熙氏一家來說,落風國就動不得。
如今四國之間氣氛微妙,生‘變’是一定的,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變’。
所以我們得抓緊時間囤物資,要啥沒啥,真到亂起來,處處被人拿捏,真就要靠搶劫過日子了。
以往存的錢,如流水般花出去,島內的變化還是很明顯的。
康老會建樓房,但不能超過四層,我給他提供了草圖,囚犯們的宿舍走純獄風,海兵們的宿舍是兵/營款。
囚犯們來了,但獄卒沒來,我也不怕他們逃跑,金銀島四面都是海,而且離最近的岸、坐船還要四天,靠他們四肢游回去根本沒可能。
況且他們只要一過岸邊的‘氣’線,我第一時間就能發現。
但他們初來乍到不知情,有囚犯先是安份了幾天,自覺我已經‘麻痹大意’,開始組團越、獄。
我在他們偷偷編筏子的時候就知道了,他們每個人體內都有氣絲,離我距離這麼近,趁吃飯時間、偷偷脫隊跑到樹林裡去製作逃跑工具,我怎會不知道?
我沒派人看着他們,只佈置工作任務,一天清多大面積的草地,夯多少土,路基修建進度是多少米,全有準數,我會派人按時驗收,不管他們如何、只看完成結果。
數據是海盜們用實踐檢驗過的,絕對不會把人累死,也沒有偷懶的時間。
囚犯卻不知道他們的新‘獄’長有什麼本事,單純地以爲是雲舟武功高強,又有臥底和他裡應外合,所以一舉端了海盜的老巢。
海盜們怕被交出去死太慘,於是乖乖留島上給我幹活。
他們不一樣,他們犯的雖是重罪,卻是罪不至死,逃去親戚朋友處,沒人會把他們交出去。
他們沒必要怕我,在哪裡不是坐牢?
就算我把他們交還原處,也是重回老地方待着,他們完全不需要擔心。
這是組團想越、獄的犯人達成的共識。
有個年輕的犯人,好心勸他們,說海盜人多,島上連個像樣的看守都沒有,他們實在沒理由不殺人奪島。
假如島主真是無用之輩,海盜們打不過雲舟,還打不過普通人嗎?
大可以抓島主和其他工人做人質。
雲舟再厲害,也不能同時和三千多人對打吧?
武林高手也是怕羣歐的,有一千人就足夠將一名高手團團圍住了。
而且能圍得水泄不通,剩餘的人對付一羣普通人,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爲什麼海盜們沒這麼做呢?是不想嗎?
年輕的話並沒有潑醒一心想越、獄的人。
他們不僅沒聽勸,還把年輕人揍了一頓,威脅他不許泄露逃跑計劃。
我很欣賞這個年輕人,準備觀察一段時間,若是能用,就給他換個崗位。
犯人是來當勞工的,海仙堡城主沒給我他們的簡歷,他們的身世背景、犯的什麼事,我一概不知,只知道他們判的是無期。
但面試的時候問一問就能知道的事,無需再麻煩城主補簡歷。
組團的犯人們吃不好、睡不香,偷偷摸摸、辛辛苦苦,熬了一個月,總算是把渡海的筏子紮好了。
他們一共三十六個人,扎一隻筏子不夠用,而且目標不能太大。
他們選在霧很大的一天出逃,我派去的人只給他們佈置工作任務,從來不點名、不數人數。
凌晨五點半,他們便帶上野果和水,拖着筏子到海岸邊。
濃霧遮擋了瞭望員的視線,犯人們以爲萬無一失、天助他們也。
推着他們自制的筏子下了水,等他們全都上船,劃出去一段距離,我才操縱氣‘刃’割破船底。
“漏水啦——”
“快堵住!”
“不行、這樣堅持不到上岸。”
海面上隱隱傳來他們焦急的喊聲。
此時,我派人叫來的其他囚犯,已經在海岸邊站好隊。
他們也聽到了海上的聲音。
逃犯們想返回岸上修船,但他們發現無論怎麼劃,筏子就是停在原處不動。
他們跳下船去檢查,是不是船底被礁石卡住了。
然而這片水域的礁石只卡吃水重的大船,他們編的小舟還不至於被礁石攔住。
檢查無果,他們只好跳下船往回遊。
剛遊了一段,便感覺水裡有東西拽他們的腿。
可潛下去看,沒看到任何東西。
敢劃個小舟越、獄的,全是會水的,這三十六個人的水性都不錯。
這時有人便懷疑,用顫抖的聲音說:“水、水鬼?有水鬼!”
“閉嘴!別擾亂軍心,這世上哪來的鬼?一定是水母或海草。”
“張哥,我看了、沒有海草。”
“真的有、它在鉤我的腳!”
“你個慫包,再嚷嚷有鬼我宰了你!”
“啊——”
“海、海柱?海柱!”
“柱子沒了、他被拖下去了……”
“張——”
“阿旺?阿旺!”
在岸邊的人,只能聽到聲音,有濃霧烘托氣氛,再聽海上衆人驚慌恐懼的喊聲,我相信每個人腦海中都有自行構建的畫面。
岸上的人無疑是害怕的,他們知道這是有人想越、獄,而且被我發現了。
囚犯也有朋友,也有遠近親疏。
岸上的犯人隊伍裡,有認識他們,替他們擔心着急的人。
一個年輕犯人舉起手,這是我定的規矩,有事說要先舉手。
前後左右的犯人齊齊轉頭看向他。
他也是鼓了半天氣纔敢舉手。
“說。”周圍沒別人,我派去帶他們來的人把他們帶到、列好隊,人家就走了。
犯人們站在霧中,只有我一個看管他們的人。
但沒人敢亂動、都不敢出聲。
“逃獄雖有錯,抓回來重罰便是,請島主饒他們一命。”年輕人心裡打着突,語氣卻十分堅定。
“明明是他們扎的筏子不結實,怎麼聽你的意思,卻像我要殺他們似的?”
“不不,小的意思是,請島主出手相救!”年輕人連忙改口。
“你們也聽到了,他們是被水鬼抓去了,我如何救得?你想救人、自己去。”
會游泳的犯人不止那三十六個,說話的年輕人就會,否則那三十六個人不會邀請他加入越、獄隊伍。
“多謝島主!”年輕人向我匆匆施禮,急忙跑向大海,跳進海里游去救人。
其他犯人中也有幾個人站出來,表示他們願意一起去救人。
我點點頭,他們也快速加入營救行動。
灌飽了水的越、獄犯被他們一個個拖上岸。
濃霧漸漸消散,天雖然陰着,但偶有一縷陽光透過雲層的縫隙掃向大地。
海岸邊擺着一排溺水的犯人,將他們救上來的人在給他們進行急救。
有幾個沒被‘水鬼’抓住,他們人是清醒的,可還不如昏過去的,逃跑失敗,他們面臨的將是極重的懲罰,昏迷的人能晚害怕一會兒,他們這些清醒的,從被人撈起就在害怕。
他們臉上看不到一點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喜悅。
等人全醒了,我看向年輕人,問:“你叫什麼名字?”
“阿鯨。”年輕人連救數人,體力透支嚴重,到岸上便癱坐在地,大口呼吸着空氣。
“稟告島主,阿鯨是孤兒、沒姓,村裡老人說他出生就被扔進了海里,是鯨魚救了他,把他撫養長大。”另一個跟着救人的瘦小少年滿臉堆笑着補充。
“你剛剛說逃、獄的人重罰便是,你覺得應該怎麼罰他們?”我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他們無法揣測我的情緒和想法。
阿鯨默了默,回道:“重打四十大板,今後帶鐐銬勞作。”
四十大板能把人打死、也能打成終身殘廢。
死了和殘了怎麼幹活?
“忒血腥,本島主可不是那等殘暴嗜血的人,就罰他們…不睡覺好了,懲罰結束的時間由我來定。”
犯人們互相對視,不明白我這算什麼懲罰。
我沒有罰他們不吃不喝、或被打個半死。
只是不讓睡覺,這算哪門子的重罰?
顯然他們中沒有人失眠過,一個個睡眠質量都挺好。
我控制氣絲鑽進他們腦內,消滅睡素因子,保證他們每晚瞪眼到天亮。
起初他們認爲這不是懲罰,因爲我並沒有派人來執行懲罰,看着他們不讓睡覺。
但幾天過後,三十六個人每晚集體失眠,被衆囚犯看在眼裡,用緊張、巧合等等理由都解釋不通的時候,他們終於開始害怕起來。
我沒有禁止他們吃喝,可超過幾天不睡覺,人會出現注意力不集中、四肢無力、吃不下東西的症狀,時間再長點,就會出現精神症狀,妄想、癲狂、自殘……
其他囚犯親眼見證了這三十六個人從無所謂、心存僥倖偷着樂、再到煩躁、痛苦、直至崩潰的整個過程。
他們不睡別人也睡不好,因爲他們整夜慘嚎,大哭大笑、砸東西罵人。
半個月的時間,是在我異能干預下,他們所能堅持的最長時間。
我保證了他們沒有一個人猝死,保證他們沒有餓死。
對所有犯人來說,這都是漫長的十五天,是觸目驚心的十五天,也是終身難忘的十五天。
他們甚至試圖將癲狂的人打暈,好讓他們得到片刻的休息。
但我的氣絲可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我都沒用暗衛營裡的那套法子折騰他們,已經很溫柔了。
從此後誰再提起‘逃跑’二字,只聽到一個‘逃’字,便能讓犯人們打個冷顫,聯想起這‘美好’的十五天。
懲罰結束後,我把阿鯨叫到辦公室,問他願不願意換個崗位。
他吃不准我什麼意思,只公式地回答說,一切聽島主安排。
我問了他一百個問題,也是隻讓他回答是或不是,算是個員工測試吧。
他通過了測試,我沒看錯,他是個正能量滿滿的年輕人。
“你犯的什麼事?被判了無期?”這個世界的無期是真一輩子,要坐牢坐到死的,沒有表現好可以減刑一說。
無期犯會被派到官家的礦場、陵園等地,挖礦、修墓,幹一輩子重活。
年輕人不過二十歲上下,青春痘都沒退盡,又一身正氣,所以我有幾分好奇,他到底犯了什麼事。
“打人。”年輕人給我的回答總是這樣簡單。
“詳細說說。”我示意他可以坐下說,辦公桌旁邊有椅子。
“小人無話可說。”他態度很是恭敬,但拒絕對話的意思也很明顯。
“木匠活也不想做了?”
“……”
聽到木匠活三個字,他的眼神亮了下,又迅速黯淡下去。
他是個木匠,且熱愛本職工作,加之天賦奇佳,年紀輕輕手藝就比老師傅還好。
這半個月,我特意叫人在船靠岸的時候,下去幫我打聽過他的事。
他的確是孤兒,他母親當年即將臨盆,卻花重金乘商船出海,說是去找他爹,可當她打開隨身帶的一封信讀完後,整個人就變了。
她似乎受到重大打擊,造成胎兒早產,生下孩子她沒有半點喜悅。
還將剛出生三天的阿鯨扔進了海里。
她自己也跳海自殺了,船上的人發現,連忙放小船下去撈人,只撈到他母親的屍體,小小的阿鯨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他母親登船時,自稱阿蘭,是個農家女。
但船上的人都能看出來,這不是她的真名,她根本不像個農家女,用一袋黃金葉子買船票就不說了,皮膚白嫩細滑、十根手指跟水蔥似的,長指甲一看就是精心養護過的,哪有人還不明白的?她八成是個私自逃出家門的富貴姑娘。
獨身乘船,要去海外尋孩子的爹,身邊沒一個人跟隨。
在這個世界,那就是未婚先孕的富家小姐,揹着父母要去找情郎無疑了。
而她看的那封信,裡面的內容讓她心灰意冷,變成了瘋狂絕望的母親,親手將剛出生的兒子扔進海里。
她自己也走上了毀滅的道路。
商船時常會載一些出遠門的普通旅客,男女老少都有。
當時給阿蘭接生的大嬸,就是旅客中的一位。
她說那孩子背上有片藍色的魚鱗胎記,很是特別。
八年後,一個小童赤膊上岸,腰間圍着水草,頭髮蓬亂,人們在他背後,看到了那片藍色的魚鱗胎記。
當年美貌貴女投海,把剛出生的兒子也扔海里的慘劇,在沿海地區流傳了很長時間。
也一直沒人認那姑娘,沒聽說誰家的女兒不見了。
藍色胎記便跟着故事傳下來,阿鯨在年齡上也和那落海的嬰兒對得上。
漁村的村民也是厲害,竟把當年接生的大嬸找着了,讓她親眼認一認。
大嬸確定阿鯨就是她接生過的可憐嬰兒,胎記的形狀、魚鱗的排列、數量全都一模一樣。
那麼問題來了,一個嬰兒落海,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就算他天生會閉氣游泳,可他吃什麼呢?
他根本不會說話,顯然不是被人類養大的。
而且他會發出鯨魚的叫聲,於是村民們便傳他是被鯨魚救了。
可這仍然解釋不了他吃什麼長大的。
事情傳來傳去,阿鯨從可憐的娃兒,變成了海妖的兒子。
他差點被村民給殺了,是一個好心的老木匠救下他,把他帶回家,收留他、教導他,還教他木匠活。
阿鯨非常聰明,無論是學說話,還是學手藝都特別快。
他跟老木匠學藝九年,二人情同父子,阿鯨是個孝順孩子,他的好被左鄰右舍看在眼裡,人們對他的成見也漸漸打消。
本以爲好日子要來了,誰知老木匠接了個大單,爲一戶有錢人家打傢俱。
傢俱打完,工錢卻不付,老木匠去要錢,被那家的家丁打了一頓。
回來便臥病在牀,老木匠的雙手被打斷,急火攻心,沒躺幾天就嚥氣了。
阿鯨安葬了老木匠,等守完孝,便拎着錘子去復仇。
他哪裡能見到那家的主子,只打傷了管家和幾個家丁,還都是輕傷。
他雙拳難敵四手,終究被人制伏,扭送到衙門,關進了大牢。
按說輕傷不至於被判無期,奈何那家人給衙門老爺塞了錢,阿鯨就被定爲重罪。
他是個聰明人,卻仍有感情用事的時候,這也是人之常情。
我知道他最喜歡什麼,果然沒錯,他在木工方面有天賦,又是他最親的人親手教他的手藝,他怎麼捨得放棄呢。
他擅長細木工活,做的梳妝盒在當地很有名氣。
我準備給他安排雕刻門窗花樣的工作。
“你回去考慮考慮,島上正搞建設,需要做木工活的地方太多了,有你施展的機會、我也給你創作的自由,哦、你放心,會付工錢的,如果你覺得可以,隨時可以開工。”
阿鯨的腳挪了挪,想走、又猶豫,嘴上也是這樣,想說話、又憋着不說。
這就導致他在原地晃來晃去,我也不催他,等他自己做決定。
“島主……”
“啊?”
“謝島主、我一定努力做好。”
“嗯。”
我叫來管木工組的組長,讓他帶阿鯨去工地。
去之前先到後勤部把工裝領了穿上。
每個區域、做不同工作的人,都有自己的工裝,這樣一眼便能區分人是哪個組的。
修橋的穿灰色、修路的穿咖色,蓋房子的穿藍色。
衣服上繡着他們的名字,防止有人亂跑亂躥,換小組長後,也方便組長熟悉自己的組員。
自失眠事件後,再沒有囚犯逃跑過。
這事兒傳得全島都知道了,衆人終於明白,爲什麼我從不監工,不需要派人天天盯着他們幹活。
原來我無時不刻都在‘看’着他們。
所以他們幹活比較自覺,一些小失誤、小摸魚的舉動我不會管。
大方向不能錯,工期不能拖,每日目標必須完成。
除非發生不可抗力的原因,比如海嘯地震。
然而島上沒有這樣的自然災難,他們頂多得生個病,熱傷風或感冒,再不就是吃壞肚子之類的。
我這有藥,吃了立馬痊癒,因此沒有病假一說。
手殘發重了,不讓刪除不讓減少字數,明天再修改,替換四千字新內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