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我知道世友決定的事情,誰也勸不了。
我只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到了猴山,沒看到一羣一羣的猴子,只是零星的有幾隻猴子坐在路邊,看見我們過來了,還是自顧自地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完全沒理會我們的出現。
只是當世友走到它們面前的時候,這幾隻猴子才跳開,爬上樹。
世友的眼神看向樹林深處,指着說道:“它在那裡!”
我啊了一聲問道:“他?他是誰啊?我怎麼沒看到啊?”
世友一個跳步,跳上了樹,然後就躥進了樹林中,消失不見了,我可沒那個本事,就只好站在原地等着他。
突然,樹上的幾隻猴子跳了下來,緊接着,越來越多的猴子,開始向我這裡聚集,我開始有些害怕,漸漸地猴子越來越多,把我圍在了中間,看那樣子躍躍欲試,似乎下一刻就要向我攻擊。
我找了半天才再地上拾起了一根樹枝,想着一會兒要是有猴子攻擊我,我該怎麼辦?
這時,圍在我身邊的猴子,自動讓開了一條路,世友閒庭信步地走了出來,身後跟着一隻巨大體型,全是白毛的猴子,走路的姿勢竟然和人類一模一樣。
那猴子向着我周圍的猴子揮了揮手,猴子一下子就散開了。
世友對我笑了笑道:“別怕,它們沒想傷害你,只是好奇而已!”
我啊了一聲,不解道:“它們又不是沒見過人,對我有什麼好奇的?”
世友解釋道:“你身上也有光,和我一樣,普通人是看不到的,它們卻有靈眼,他們能看到!”
我撇撇嘴道:“我身上有光?我咋不知道呢?”
世友笑了笑,指着猴王說道:“它就知道啊!”
那猴王緩緩向我走過來,像是一位老者在審視自己的後輩,瞞住皺眉的臉上,驚訝露出了笑容,還衝着世友點了點頭。
我神奇的一幕,直到現在說給人聽,也沒人信。
世友對着猴王也點了點頭,猴王走到我近前,用它那寬厚的手指,在我額頭上點了一下,嚇得我差點坐在了地上。
世友安慰我道:“別怕,它在給你祈福!”
猴王點完我額頭後,揹着手就走進了樹林,就僅僅這一下,我就有些天旋地轉,然後渾身一股暖流涌進全身,說不出的暢快!
世友望着它消失的背影說道:“它能幫人逢凶化吉,我不在你身邊了,好多事就得靠你自己度過了!”
我急忙問道:“你爲什麼要不在我身邊啊?你還真信這些迷信的東西啊?人定勝天啊!你忘了啊!”
世友搖頭道:“有些事不到你不信!我小時候,我師傅就和我說過,一生殺戮,罪孽慎重,晚景淒冷,孤獨一世,若遇至親至故之人,切勿太多親近,不然必遭殺身之禍!我啊,就是不信邪,和你太多親近了,忘了師傅的教誨!最近,我會想起,就覺得都靈驗了!”
我切了一聲道:“你怎麼搶了我的臺詞啊!你不看看,和我至親至愛的人,都是什麼下場了?我纔是那個不祥之人啊!要這麼說的話,也是我害了你啊!要不是因爲我,你現在可能還在老杜身邊呢!”
世友嗯了一聲道:“然後繼續助紂爲虐?是你讓我過上了不一樣的人生,我已經很滿足了!可惜的是,我也只能陪你走到這裡了,再和你走下去,不幸的事一定會發生,誰也改變不了!所以,我只好放棄了,這樣對咱們兩個都好!”
我憤憤不平道:“那麼艱難的時候都過去了,現在你和我說這些,剩下的就是好日子了,你卻選擇離開我?功成身退啊?不需要啊!我又沒打算讓你再保護我,我只希望你能過上你想過的日子,如果你覺得沒有我在你身邊,你會過得舒服點,那我同意,可要是因爲怕連累我,才選擇離開,這我不能接受!”
世友哎了一聲道:“什麼原因都好了,我知道咱們緣分到了,你該下山了,再不走,晚上的路就不好走了,我就送你到這裡了!”
我皺眉問道:“那你呢?就在這裡修行啊?陪着一羣猴子?你要修行,也可以找個好點的地方啊?你想去哪裡都行啊!我答應過你的,給你修個寺廟,道觀,什麼樣的都行!”
世友苦笑道:“我又沒打算讓我供奉我,我也不配啊!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或許也只是咱們暫短的分離呢,等我想通了,再去找你也說不定的!走吧,別回頭!”說完,他拿出一根破舊都掉了顏色的紅線,系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沒回頭,含着淚,往山下走去。
我一口氣走到了山腳底下,纔回頭望向山上面,多希望轉頭就看到世友站在我身邊,對着我微笑,說就是和我開了個玩笑。
可沒有,什麼都沒有,世友真的離開我了。
第二天,我也不知道爲什麼鬼使神差地拿着世友的證件,去了道家大會。
參會的人,倒是真沒有各個道袍加身,口唸:福生無量天尊,而是大多數人還穿着西服或者普通的服飾,更像是一次技術交流會。
聽着臺上一位道長滔滔不絕講義着,一些我聽不懂的道法,我心裡一片茫然,不理解世友爲什麼這時候選擇離開?他爲什麼要離開,怎麼一點前兆都沒有。
我身邊的一位道友打斷我的思緒,向我遞過來一張名片,客氣地說道:“這位道友,不知道怎麼稱呼?”
我有些不悅地接過他的名片,心裡想着,這是來聯繫業務的啊?
看我沒說話,他友善地笑了笑道:“我看你也無心在聽,就想着和你說說話,要是打擾了,那十分抱歉了!”
看他說話這麼客氣,我也不好再拉下臉,微笑道:“我是不太聽得懂,你這……”說完,看了看名片。
他笑着說道:“你別誤會,這是我們道會的聯繫方式,我們道會纔開了不久,主要是佈道講教,希望有多些人,給我們道觀增加點香火氣,不然怕是維持不下去了,纔出此下策!”
我噢了一聲道:“出家人不是該靜心修道嗎?還會在乎在塵世嗎?”
他搖搖頭道:“那也得能維持住生計,才能靜心啊!不是到了沒辦法的地步,我也不會這樣做,希望道友可以理解!” 我看着他有些破舊的道袍,一雙不知道穿了多久的布鞋,和佈滿風霜的臉龐,有些同情他。
我從錢包裡掏出了支票本,填了個數字,簽了名遞給他說道:“會用嗎?”
他短暫地愣了一下,遞過支票,看了一下數字,驚訝地說道:“這是?你給我的?”
我點點頭道:“是!你去任何一家銀行隨時兌換,就算是我給你們道觀捐的一點香火吧?”
他再次向我確認了一下道:“你就這麼給我這麼多錢?你不怕我是騙子啊?你甚至都不問我,我的道觀在哪裡?”
我撇撇嘴道:“問了又能怎麼樣?你該騙我還是可以騙我的!我其實平時沒那麼傻的,就是不知道爲什麼,今天就是想做點傻事,或者人人都會做傻事,就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不知道會不會後悔,趁我還沒後悔,趕快收起來,去拿錢吧!”
他想了想,還是把支票推到我面前道:“這個我還是不能收,太多了!無功不受祿!”
我不屑地說道:“我這是祿啊?你想多了吧,不是給你的,是給你們道觀的,希望你們真能普渡衆生,好善樂施就行了!”
說完,我不想再和他糾結,站了起來,卻沒意識到上面的人還在論道,一下子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卻大聲地說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也好,魔也罷,都是自己的心裡作祟,做人但求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就行了!”
說完,所有人都愣了,大多數可能是覺得我瘋了,我卻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寺廟。
回到了珠海後,大家都各有各忙,見面的時候越來越少,耀陽奔波於古鎮,更多的時間是住在古鎮裡面,不願意回來住。
陸萍幫忙審計國投資產,同時還要忙自己的事業,我都快一個月沒看見她了,也只是偶爾會通個電話,或許她是不想打擾我,又或許是想着給我和杜詩陽一些空間。杜詩陽也是一樣的想法,她還是拿了陸萍借個她的一個億,創建了自己的公司碧水園,生意剛剛開始,給我打過幾個電話,諮詢我一些生意上的事,就再沒談過其他事情了。
從熱熱鬧鬧的生活,一下子變得平平靜靜的,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反倒是挺習慣的,都是人長大了,就要習慣孤獨,享受孤獨,接受孤獨,但這需要一個很長的過程去適應。
我卻完全不用適應,我覺得這樣的生活就是爲了量身訂製的,我太習慣了!
早上一杯咖啡,看報紙,看新聞,中午睡個午覺,下午去健身房鍛鍊身體,自從峨眉山猴山回來後,不知道爲什麼,感覺精力充沛了很多,力氣和速度都變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猴王就那麼一點!回來後,準備晚餐,十點準時上牀睡覺,一天就這樣平平淡淡過去,我甚至都覺得自己提前過上晚年生活了。
一月,進入了廣東人的寒冬,這寒冬對比起北方來說,就是個笑話,可廣東人仍然覺得很冷,明明是十幾度的天氣,有人卻已經穿上了羽毛衣。
電視里正播報着百年不遇的颱風,將席捲整個GD省,要所有機關單位提前做好預防措施,然後就是停工停課的通知,警告所有人都待在安全的地方,該回家的儘快回家。
天台上的太陽板都被颳得吱吱作響,我還是波瀾不驚地和往常一樣,坐在上面喝茶,看着樓下奔走的人們,內心一片平和。
樓下的電話鈴聲響起,讓我有些意外,那固定電話都不知道多長時間沒響過了,也沒人會打那個電話的,我都不知道還有人會記得那個號碼。
我沒打算去接,因爲下去了,再上來,剛剛泡的好茶就涼了,再熱起來喝,味道就不一樣了!
電話鈴聲響了很久才停,然後又一次的響起,我才緩緩喝完茶,走下樓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先是沉默,然後那個令我頭皮發麻的聲音響起:“是你嗎?陳飛?真沒想到,這樣才找到你啊!”
我不屑說道:“你不是有我手機號嗎?我又沒改號碼,怎麼就找不到我啊?”
那頭嘿嘿笑了笑道:“你當我傻啊?打你手機,等你定位我在哪裡啊?”
我哦了一聲道:“我一點都不感興趣你在哪裡?只是你還沒死,這點讓我有些意外!”
那頭哼了一聲道:“你都沒死,我怎麼捨得死啊?我將是你永遠揮不去的夢靨!”
我長輸了一口道:“你要是不找我,我還真有個疙瘩在心裡,我本來都不想再找你算賬了,既然你自己不知死活的,那就最好了!大家都這麼憎恨對方,不死不休的,那就約個時間見見唄!”
那頭嗯了一聲道:“很好,我也是這麼想的!那就約個時間吧?你不會耍賴吧?還找幫手什麼的?”
我不屑道:“那你真想多了,我還想着親手手刃仇人呢!”
那頭哈哈大笑道:“又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不過呢,我見你風險太大了,咱們投入的成本也不對等啊,不如你加點成本,這樣才公平啊?”
我呸了一聲道:“你還真無恥啊!是你要見我的,我憑什麼要加成本啊!你就是窮的想要錢,是吧?可惜啊,我是無法滿足你的!”
那頭也不急,緩緩道:“那算了,看來你也沒那麼恨我,那我自己消失算了!”
我當然不甘心了,可又不能上他的當,沉默了一下,才說道:“那咱們就加點賭注,來場生死拳,你能拿出什麼家當來啊?你現在是不是窮得快連飯都吃不起了啊?打死你,我還得坐牢,對我也沒什麼好處啊!你現在這樣,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我真沒必要冒險啊!”
那頭哼了一聲道:“華欣和老馬都沒死,我可以交給你!”
我再次不屑道:“他們兩個對我來說有什麼價值啊?你不會真以爲我這麼念舊情吧?”
那頭猶豫了一下道:“我還有最後一批名單給你,所有最上層的人,都在裡面!”
我切了一聲道:“我怎麼可能相信你啊?”
那頭斬釘截鐵地說道:“這是我最後的一根稻草了,信不信由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