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青禾徹底懵了,這樣的場合,她想做什麼?她能做什麼?她攥緊了手心,看着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近的唐語輕,明明知道沒有什麼可以緊張的,心底卻開始狂跳。那個女人的眼神,雖然一貫的清冷,這一次,卻有着某種決絕,似乎能讓她從此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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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輕,你做什麼?”
腳步還未跨上臺階,蘇清源便着急地攔在了她面前,低聲道,“有什麼事回去再說,你沒看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你覺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唐語輕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這個名義上和事實上的父親,她很少站在這麼近的距離看他,此刻他的眼底,是焦灼不安擔憂,還有憤怒嗎?
“今天是公司的大日子,你別鬧了!在場的有很多記者,鬧出什麼亂子來,公司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蘇先生難道覺得,還不夠亂嗎?沒有比現在更亂了……”唐語輕的目光幽幽地望着臉色發白的繆青禾,“繆青禾,你說呢?”
繆青禾深吸了口氣,別開目光,又緩緩地在唐語輕臉上落定:“語輕,我知道,你從來都對我不滿。可是就像你爸爸說的那樣,今天是公司的大日子,我能求你不要攪局嗎?”
“我這不是攪局。”唐語輕無辜地皺了皺眉,“我只是心底有很多疑問,百思不得其解。這麼多人在,不正好可以問問嗎?”
“語輕……”
“不是我不讓你,而是這個場合,不太適合。”繆青禾輕勾嘴角,“等舞會結束,你愛怎麼問怎麼問……”
“等舞會結束了,不就沒意思了嗎?今天在場的這麼多人,應該有很多股東的。雖然大家的股份都沒有你多,不過給大家一個明確的交代……那是應該的。”
“唐語輕,你別太過分了!你以爲這裡是什麼地方,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給我馬上滾出這裡!再不滾,我就叫保安了!”蘇響雨氣得眼皮直跳,這個女人來了,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出現的!她還真是囂張,夠囂張!
唐語輕沒有理睬蘇響雨,只是盯着繆青禾:“我們就照着剛剛的話題說下去,蘇老先生會把蘇氏總裁這個位置留給你,就連你自己都覺得奇怪,大家不覺得奇怪嗎?”
“……”唐語輕轉過身來,看着驚愕的人羣,笑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其合理性。但凡認識蘇老先生的人,都應該瞭解他,他眼光精銳,做事沉穩。蘇氏那麼大的公司,要交給一個人,這個人爲什麼不是蘇清源而是你繆青禾?就算是蘇清源沒有足夠的能力,難道你繆青禾就有嗎?”
唐語輕還是輕勾嘴角,目光依然還是冷的。從小到大,她就喜歡用這樣的目光對視她,這種時刻,她逞強又有什麼好處呢?那是遺囑上面明明白白寫着的,她還能怎麼樣不成?
這樣想着,繆青禾的腰又挺直了幾分。
“這樣說,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可是這是爸爸的意思,他老人家的意思,我也不是很能理會。誠如你說的,我能力不足,不過我會努力去做,努力去學,努力把公司經營好。”
“青禾曾經管理過公司,有一定的經驗,並不是像你說的那樣毫無能力的。爸爸會在遺囑上這樣寫,一定有他的理由。語輕,我們要尊重爺爺的意思,不是嗎?”
“尊重?”唐語輕冷笑,看着蘇清源那般痛心疾首的樣子,“你確定,那就是蘇老先生的意思?蘇先生,您是蘇老先生的兒子,難道您就一點都不瞭解自己的父親,只是盲目地相信自己的妻子嗎?”
“這怎麼叫盲目?公佈遺書那天,你不也在場嗎?”蘇響雨激動地叫起來,“爸,她分明就是來搗亂的,你還不叫保安!”
“白紙黑字,有遺書爲憑。”相比蘇清源,繆青禾倒是更爲冷靜,言辭眼神都甚是坦然,“唐語輕,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那份遺書都是鑑定了的,你如果心有不甘,我也無可奈何。”
唐語輕冷冷地看着她,那目光像是要刺穿她所有的僞裝直接刺入她內心深處。目光對視,唐語輕笑了笑:“我倒不是覺得心有不甘,只是覺得……天理難容。”
身子猛地一僵,繆青禾幾乎站不穩自己的身子,她看着唐語輕,渾身都在顫抖,蘇響雨卻是一下子跑上了臺,氣勢洶洶:“唐語輕!你別太過分了!什麼?天理難容?我媽做了什麼了天理難容?爺爺的遺囑上就是這樣寫着的,就是要我媽掌管整個蘇氏!我要你道歉!”
顫抖的食指指着鼻尖,唐語輕淡然地微笑,看着面前眼淚簌簌而下的繆青禾:“道歉,這個詞說得好。繆青禾,事實還是由你自己說出比較好,你說呢?”
“要我說?要我說什麼?遺囑是爸爸定下的,我秉承他老人家的意志……”
“爸爸?呵……這口口聲聲的爸爸可喊得真好,真是動聽。只是,試問這天下,有哪個子女會找人對着自己的父親下毒手?會處心積慮地篡改遺囑?青姨……都說人在做,天在看,你難道就真的不怕,有報應?”
臺下一陣譁然,許多人捂住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臺上打扮華麗的女人。
“篡改遺囑?不是吧?”
“不過說起來,爲什麼會是兒媳而不是兒子,確實是很可疑啊……”
“遺囑公佈的時候,大家都很驚訝,我原本還以爲蘇老爺子愛才呢!沒想到……”
“聽說繆青禾孃家跟黑道沾邊的,做出這樣的事情也不奇怪,不過這種事情真是要天打雷劈的……”
“不是真的做了什麼手腳吧?不然那就太恐怖了,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
“……”
“……”
“唐語輕,你血口噴人!你說什麼!你在胡言亂語什麼!你這個瘋子!”蘇響雨激動地叫道,“你這是報復!你存心報復!你這個蘇家的野種,你以爲爺爺是要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你是吧?你一直心裡嫉妒懷恨在心是吧!沒有人會相信你的鬼話,你說這些話,證據呢!如果拿不出證據,我蘇響雨一定讓你蹲大牢!”
“真的不巧,還真是有證據。”唐語輕氣定神閒地拉開蘇響雨的手,繆青禾呼吸頓住了,渾身顫抖得厲害,臺下,所有的聲音都止住了,大家屏着呼吸,看着臺上的女人,一個冷靜,一個激動,一個……慘白顫抖。
“證據呢?證據在哪裡!拿不出了吧?我就知道……保安呢,保安在哪裡,把這個瘋女人給我趕出去!”片刻的安靜之後,蘇響雨又叫囂起來。她發現自己就要瘋了,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就是在肆意報復,哪怕是這樣的時候,拿不出什麼證據的時候,也要跑來攪局!
“我就是證據。”
蒼老的男聲,並不響亮,卻像是在平靜的湖水之中扔進一顆炸彈,大廳沸騰了。
門前的位置,霍行琛推着輪椅緩緩走入,輪椅上坐着的老人,面容有些蒼白,跟以往精神矍鑠的樣子比起來,整個人顯得有些病態。只是那雙眸子,卻是直盯盯地望着臺上。
“蘇老爺子!”人羣中有人叫起來,“天哪!這是不是真的!我難道眼花了嗎?”
“真真……真真真……真的是……”
“可是,他不是已經……我明明參加了他的葬禮,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覺得好像在做夢……”
“……”
“……”
“爸爸?”蘇清源看了好一會兒,才失聲叫道,他揉了揉眼睛,看着輪椅漸漸地往前推進,一下子跑過去,聲音顫抖,“爸?你……你還活着?這,這是怎麼回事?”
“原本,已經死了。”蘇木森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又把目光望向了臺上,那個穿着華麗的女人,早已經花容失色,她整個人顫抖得厲害,臉色一片死白。
那麼近的距離,目光堪堪一個對視,繆青禾整個人跌坐在地上,腦袋一片空白。這是怎麼回事?她努力回想,把所有的情節都回想了一遍。不可能的,她看着他送到醫院,看着他下葬的,他怎麼還有理由出現在這個地方?那是她的幻覺嗎?如果是,那麼其他人的眼神和表情是怎麼回事?難道說,這是她做的一場噩夢,如果不是夢,怎麼可能荒誕到這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