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嫣說這話兒的時候身子已經在顫抖，段安城心疼的抱着她，試圖給她多一點兒溫暖。
親眼看見母親跳樓的感覺，他可以想象得到，更何況當年慕容嫣才十二歲。
慕容嫣卻定了定心神，她以爲這些真實的記憶不堪回首，可是如今說出口才發現原來自己也可以這麼雲淡風輕。
她接着說道：“哪怕寒暑假，我要麼這個同學家裡住幾天然後到那個同學家裡去住幾天，久而久之，其實他們也會不高興的，儘管他們嘴上都不說，可是我還是看得出來。後來我就習慣了在街上蕩，晚上在夜總會唱歌——因爲只有這種地方，晚上纔要人，而且還能賺錢。”
慕容嫣之所以不敢說的原因更多的還是因爲這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兒。
段安城太過乾淨，神聖的讓她甚至嫌棄自己的骯髒，儘管自己並沒有幹過什麼出格的事情。
段安城一下子洞悉出來慕容嫣的心思，突然將被子拉開，被單中間那鮮紅色的印記正打開在他們視線之內。
慕容嫣不好意思的將腦袋縮回進段安城的胸膛裡。
段安城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你很乾淨，別多想，而且就算是沒有這印記，你都是我的妻子。”
慕容嫣沒想到段安城會說出這樣的話兒來，她果真沒有嫁錯人。
“別恨你爸爸了，你媽的事情其實也不完全是你爸的錯，至於如果你是恨他照顧間接害死岳母的兇手，我覺得——她既然如今都已經成了植物人，這也是應得的報應了。”
冤冤相報何時了，段安城不忍心再說出慕容嫣的媽媽也有過錯之類的話兒，畢竟感情上的事情，並不是外人就能三言兩語評頭論足的。
更何況，他們還只是一羣晚輩。
慕容嫣靠在段安城的懷裡，這些年，確實恨的累了，如今看到父親滿頭白髮，她曾有一刻也問過自己到底後不後悔。
答案是，後悔的。
只不過，她欠缺一個臺階給她下。
“今天和岳父好好吃一頓飯好嗎？”段安城問道。
慕容嫣終於點了點頭，十五年了，就讓往事隨風而去吧，這亙古不變的親緣之血依舊在流淌，這是她改變不了的事實。
三天後。
日本，東京。
“哥，嫂子，這一個多月在國內過得還好吧？今天來給你們接風洗塵了哈！”鄔瞳早就在電話裡聽到了段安城給自己報告的好消息。
那便是慕容嫣和慕容歸兩父女的關係終於恢復正常了！
鄔瞳慶幸自己這次的“威脅行徑”雖然可恥，但是至少做了一件好事兒，她還是十分高興的。
“乾杯！”
幾個人終於重新聚在了一起，鄔瞳突然覺得，這樣下去其實也不錯。
卻沒想到，段安城卻突然在喝過酒之後神秘兮兮的掏出了他的手機，遞給鄔瞳。
鄔瞳看了眼他的唯一一個專用智能機，鄙夷的說道：“哥哥，我現在還忙着改我自己的漫畫呢，哪兒有時間看你的啊！”
段安城神秘兮兮的說道：“不是讓你看，是讓你聽！”
“聽？”鄔瞳挑了挑眉，心裡還想難不成這科技發達了或者段安城的漫畫出售了音像版權？
接過手機，才發現只是一段錄音，按下了播放鍵，裡面卻突然傳來了幾聲一連串的奶聲奶氣的呼喚聲！
“媽咪——”
這兩個字每個字都打在她的心頭上，引起來一陣強烈的顫動。
她不敢相信這會是她心裡猜想的那樣，可是在場的莫曜之卻已經聽出來這就是季茵茵的聲音。
他猛灌了自己一杯酒，不敢說一句話，甚至大氣兒也不敢出一聲兒。
“這次回國，我去了一趟季家，見到了外甥女。”段安城如實說道，期待鄔瞳的反應。
鄔瞳的臉只看見一下子變得慘白，嘴脣不停的顫抖，而那雙眼睛似乎一下子失了色彩。
看到莫曜之帶來的那些視頻她都還沒有這樣強烈的感覺，卻在聽到寶寶親口叫這一聲媽咪時，心裡所有的防線全部崩塌，潰不成軍。
“瞳瞳。”段安城拍了拍鄔瞳的肩膀，“我站在旁人的立場上說一句，就算是你們大人之間有再大的恩怨，孩子都是無辜的。”
天知道在聽到季茵茵叫媽咪的那一刻自己心裡有多難受，而他一個舅舅都如此，這親媽聽在心裡的感覺他還是可以猜得出來的。
鄔瞳此時此刻心裡似乎有幾百萬只螞蟻在攀爬着，而兩個聲音不斷在碰撞。
一個聲音支持段安城剛剛說的話兒，而另一道聲音則是支持自己最初的想法。
鄔瞳真的慌亂了，她仍然不知道自己怎樣做才更好。
儘管已經打算破罐子破摔，自己就當一個不合格的母親吧！
卻在聽到季茵茵親口叫這一聲媽咪時，再也控制不住心裡翻江倒海的想法。
可是她也知道，如果爲了孩子再回去，只怕還想全身而退幾乎不可能。
而旁邊突然想起來了一聲筷子落在地上的聲音，鄔瞳一看，只看到季天凌有些慌張的臉。
季天凌強顏歡笑的模樣讓鄔瞳十分心疼，終於她還是放棄了那個念想。
她答應了自己，答應了遲雙雙，絕對都不能這樣臨時回去！
鄔瞳堅定的看着段安城，道：“哥哥，以後這類話兒不要再和我說了，還有，如果你以後就算是再回去要看孩子，我希望也別把——這種無聊的東西交給我看。”
無聊的東西？天知道鄔瞳說這句話兒的時候心有多痛。
莫曜之和季天凌兩個人只顧着努力趴着嘴裡的飯菜，一句話兒也不敢說。
段安城看到鄔瞳已經下了這麼大的決心，自然也沒有道理再多說些什麼，歸根究底，其實他們都只是外人而已。
“嗯。”鄔瞳不再說話，將手機還給了段安城。
卻在遞給他的過程之中，不小心又按了重播鍵。
“媽咪——媽咪——”
那一聲聲的呼喚尷尬的傳在周圍，縈繞在鄔瞳的耳邊。
三年後。
這三年，那聲“媽咪”幾乎成了夢魘一般的存在。
大清早，鄔瞳晃了晃還睡得迷糊的腦袋，季天凌已經在門外敲起門來。
“進來吧，門沒有鎖。”鄔瞳已經習慣了季天凌每天負責叫她起牀，因爲她已經懶得連鬧鐘都叫不起來了！
“瞳瞳，今天九點鐘回國的機票，現在已經八點鐘了，再不起來真的要遲到了！”季天凌跟保姆似的連鄔瞳準備要換的衣服都給她送過來了，結果無奈這懶蟲還是四仰八叉的躺在牀上。
季天凌無奈的揉了揉眉心，這次回國可是要商談一個重要合作，還有一個重頭戲——招標會在後面，少了瞳瞳可不行啊！
突然，只聽見被窩裡傳來了一聲怒吼，“啊！”
鄔瞳一下子從牀上跳了起來，頭髮凌亂，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剛從哪個神經病院出來的資深神經病患者呢。
但是季天凌對這一幕已經見怪不怪了，這是鄔瞳強迫自己起牀的獨創方式！
季天凌挑了挑眉，將衣服放到鄔瞳的牀上，便主動退了出去，還幫她帶上了門。
鄔瞳起牀並不像其他的女生那般磨磨唧唧，十分鐘就搞定了所有。
等到他們推着行李箱到達機場的時候，鄔瞳看了看手錶，自豪的對季天佑說道：“怎麼樣，我時間掐算的不錯吧？”
季天凌附和道：“是啊是啊，誰不知道鄔瞳大小姐就是一位活半仙啊！”
鄔瞳笑了笑，“過獎過獎！”
卻在看向機場牌子的那一刻突然沉默，中國——時隔四年，她終於還是要回去了。
這四年怎麼過來的，鄔瞳自己都不太清楚，好像最多的就是無數份合同等着自己批示。
儘管很忙，但是百忙之中她還是沒有放棄她的漫畫創作，她的第二本第三本第四本在這三年間陸續出版，而且每本銷售量都有奪冠記錄，成爲了名副其實的大漫畫家。
而莫瞳集團也因爲鄔瞳的聲名大噪而業務量不斷增多，以至於在這短短三年內已經可以成功打入中國市場，只差眼下這最後一步必須要回國才能完成的任務了。
葉海，季宅。
“扣扣扣——”
門沒開——
繼續敲！
“扣扣扣——”
正在專心致志的看報紙的某人，俊眉一挑，勾脣淺笑，似乎已經可以顛倒衆生，這寵溺的眸子似乎看到了心愛的情人一般。
季天佑知道門外此時此刻正在敲門的肯定是他的前世的情人，今生的小債主。
“進來！”他故意把聲音提高，一副嚴厲高冷的模樣，卻在那小身影兒串進視線裡的那一瞬間充滿了柔情，什麼樣的狂拽炫酷的面具都被擊個粉碎。
只看見他的小寶貝扭着小屁股一顛一顛的朝他走過來，眼睛裡竟然還噙着淚花兒，那像新鮮果子一般嬌嫩欲滴的小嘴巴撅得已經可以掛起油瓶兒來了！
季天佑的心一瞬間就軟了起來，長臂一伸朝將這個奶娃娃給撈進了自己懷裡，微微俯身便偷了個香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