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精緻的大臥房內,房間裡只有一盞牀頭燈亮着。
季天佑跟着李伯來到父親的臥房,周圍昏暗的視線不禁讓他眉頭一皺。
李伯解釋道:“老爺自從病了,眼睛就受不住太強烈的光,平時如果不來人都是不開燈的,今天少爺來,才留了一盞小檯燈。”
季天佑輕輕點了一下頭,算是迴應。
躺在牀上的季老爺察覺到了房間裡的動靜,手微微地擡起,嗓子眼堵得難受,知道開口難,但還是啞着聲音問道:“是天佑回來了嗎?”
李伯已經走上前去,輕聲回道:“是大少爺回來了。”
季天佑站在房間門口,看着躺在病牀上昔日叱吒商場平日對他們管教嚴厲的父親,曾經的精神煥發與此刻在牀上的奄奄一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才過了兩年而已,卻已經是物是人非。
只是秀秀,他還沒有找到。當年季天凌承認是他強了秀秀,沒想到父親卻還是一貫的縱容他,將這件事竟然大事化小地矇混了過去,而秀秀受不了這打擊離開葉海,自己跟着去尋她,一走便是兩年。兩年裡都是和季家處於決裂的狀態,只是此刻所有的生氣與憤懣似乎在這個已經蒼老了的父親面前,很難再擡起頭來。
季天佑一步一步像季老爺走進,他們兩父子從來都不親近。從小季老爺便是對他管教嚴厲,都說他是長子,而季老爺卻把所有的溺愛留給了季天凌這個小兒子,甚至犯下滔天大錯,甚至強了自己的親女兒,他也要容忍。
季天佑怎麼能不爲秀秀感到難過,感到生氣。
李伯見狀已經理會地離開了房間,老爺這兩年蒼老了許多,大少爺一走,這家也垮了大半了,儘管老爺嘴上嚴厲,但他看得出來,老爺對大少爺的期望是最高的,所以才更加嚴厲。
“天佑。”季老爺躺在牀上,眸子已經渙散地不像話,但還是盡力捕捉着站在牀邊的季天佑的身影,兩年了,他都沒看到他了,他弱弱地喚了一聲。在這個倔強的已經要老去的父親眼裡,他的長子是最讓他驕傲的。
季天佑心中微震,低聲應了一聲,“爸。”
季老爺心裡一下子多了些許欣慰,季天佑還願意叫他一聲爸,他還是很高興的。當年季天佑摔門而去第一句話便是和他斷絕父子關係。
“天佑啊,來的時候吃了飯沒有?如果餓了我去讓廚房再弄幾個菜來。”本來是母親常常嘮叨的事兒,但是這個做父親的,已經小心翼翼地到了這個地步,親身詢問着,擔心季天佑旅途勞頓餓了肚子。
季天佑搖了一下頭,“我不餓,爸,我想知道秀秀的消息。”
秀秀是他們整個季家的一塊心病,當年好不容易找回這個血脈,卻沒想到中途出了那麼一樁子事兒,也是橫亙在他們父子倆間的最大障礙。而季天佑一回來還是問這個,季老爺其實也猜到了,已經過了兩年,秀秀也不知所蹤,也許瞞不瞞的已經無所謂了吧。
季老爺輕輕嘆了一口氣,掙扎着似乎想從牀上坐起來。季天佑彎腰
爲他放好了枕頭,扶着他換了一個安穩的姿勢。
季老爺摸了摸被子,才緩緩道:“天佑,我知道我們季家對不起秀秀。”
季老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季天佑的拳頭已經不自覺地握了起來。
“秀秀流落在外那麼多年,回來卻發生了這種事,我們誰都不希望,你以爲我心裡好受麼?”
見季天佑不說一句話,季老爺嘆道:“我是她親生父親啊,我纔是最難受的,沒有保護好她,你做哥哥的,爸爸當然理解你,所以不怪你。”
季天佑聞言看着季老爺,沉聲說道:“我是否還要謝謝父親不怪我,我是秀秀的哥哥,季天凌也是,所以你也不用怪他?”
“咳咳咳……”季老爺聞言似乎也有些激動,想說話卻被一連串的咳嗽聲給打斷,急忙顫抖地端起旁邊的茶水喝了一口,平復了好久。
季天佑皺着眉頭看着這個已經長了一半白髮的男人在喘粗氣,可是芥蒂依然緊緊地紮根在那兒,方纔的話彷彿又在點燃那根導火索。
季老爺平息過後繼續說道:“我今天要說的秀秀的事情,就是關於這個。”
季天佑站在旁邊一動不動,似乎在等着季老爺的回答。
季老爺緩緩道:“天凌也是個好孩子,他是秀秀的哥哥我當然知道。你們啊,都錯怪他了。”
季天佑皺眉看着老父親,握緊的雙手青筋已經暴起。
“秀秀不是被天凌強的。兩年前,秀秀剛被找回來就讓仇家騙去了酒店,結果……”季老爺的眸子有些溼潤,似乎很不願意提起這件事,“可憐的孩子啊,被一夥人輪,不是強。她受了多大的苦啊,秀秀是個女孩子,這種事怎麼說的出口,天凌把她救出來後便說是自己強了她,只是沒想到,秀秀還是接受不了,離開了季家。”
季天佑的眸子都快滴出血來,滿滿的仇恨和怒火在心口燃燒着,腦海裡彷彿看到了秀秀一個人在酒店時的無助模樣,兩年了,秀秀,你到底在哪裡,你怎麼這麼傻!
“查出來是誰幹的嗎?”季天佑努力壓制住自己想殺人的慾望,平靜地問道。
季老爺搖了搖頭,“季家發展到現在,光是世代仇家就不知道有多少,天凌被拐了六年,都是仇家做的,要說季家最對不起的就是秀秀和天凌這兩個孩子了,我們大人的恩怨卻讓別人算在了他們身上。所以,天佑,爸爸對天凌的溺愛,大多數時候都是慚愧。”
季天佑默默點了一下頭,他都懂。
“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他要去平息自己心裡的怒火,要去找到當年傷害過秀秀的人,讓他們全部付出慘痛的代價,爲秀秀報仇!
季老爺點了點頭,季天佑已經離去,快要出房門口的時候,季老爺孱弱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天佑,在家裡多待兩天吧,你媽很想你。”
季天佑的背影微微一怔,隨後點點頭。
一出來,遲雙雙便迎了上來,抱住季天佑的胳膊,道:“天佑,剛剛媽問我們要在家裡待多久。”
季天佑一點都不掩蓋眸子裡的嫌惡的表情看着遲雙雙,直接將纏在胳膊上的手拿開,冷聲道:“她只是我媽,而不是你媽,請注意自己的稱呼,聽說你的中文不是挺好的嗎?”隨後移開了身子面對面站在遲雙雙身前,道:“聽說還是博士啊,這點常識都沒有嗎?”
遲雙雙何曾受到過這等羞辱,心中當然也有幾分慍怒,但面上還是不敢表現出來,況且,季天佑在她的心裡無人能及,這點氣算得了什麼呢,強顏歡笑道:“季哥哥,我以後會注意的,應該稱呼伯母是嗎?”
季天佑點點頭,不置可否。
“我們在家裡待幾天?”遲雙雙忍着心裡的難受繼續問道。
季天佑道:“我等一下就回雲城,你留在這兒陪他們吧。”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辦,辦完了以後他一直留在葉海也未嘗不可,把遲雙雙留在這兒,既可以清淨還可以陪陪兩老,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是,我剛從季家去雲城找你的啊。”遲雙雙委屈道,似乎不太願意季天佑把她一個人扔在季家。
季天佑聞言看着遲雙雙,眸子危險地眯起,道:“不願意陪我爸媽?”
遲雙雙聞言大驚,急忙擺手道:“不是這樣的……我……”
“那就別廢話。”季天佑扔下一句話便離開了,遲雙雙只能一個人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甘心,氣得直跺腳。
想了想還是追了上去,卻發現季天佑正在打電話,於是偷偷站在柱子旁邊聽。
季天佑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打開手機一看才發現已經到了凌晨一點了,卻一點顧忌都沒有地直接撥打了鄔瞳的電話。
“唔……喂?”鄔瞳慵懶而全是睡意的聲音透過電話線傳來,季天佑一直皺着的眉頭聞言已經不自覺地展開了。
季天佑假裝冷淡道:“我不在你就敢睡覺?”
“你不是放我假了麼?”鄔瞳腦子有些迷糊,神志不清地道。
季天佑剛要回話,便聽到電話那邊突然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耳朵一下子踢了起來,只聽到那個男人道:“瞳瞳,把被子留我點,我胳膊露在外面,冷。”
完全曖昧的話讓季天佑剛剛平息的怒火一下子又燒了起來,對着電話就吼道:“鄔瞳,你膽子夠大的,我不在就去和別的男人睡覺?好,真夠可以的,等我回去收拾你。”隨後啪的一聲便掛斷了電話,往車子那裡走去。
遲雙雙在暗地裡不禁緊緊咬着脣,透過暗暗的路燈光,可以看見脣已經被咬破了,心中也在把鄔瞳大卸八塊,狠狠道:“鄔瞳,果然你纔是我最大的敵人,但是,這個世界上還沒有能打敗我的女人。”遲雙雙高傲地對自己說道。
季天佑緊握着方向盤一路朝雲城開去,心裡同樣在問候鄔瞳八百遍,一直在回想鄔瞳身邊那個男人的話,可是爲什麼那聲音有些熟悉呢?
越想越覺得在哪裡聽過,眼看就要撞到一個東西時,突然的急剎車讓他腦子一激靈,沒錯,是他弟弟季天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