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佑和陸二老爺去找了陸老太太,二人委婉將吳成被潘雲辰設計到淨水庵的事情說了一遍。
楊氏聽後當即就癱在了背後的玫瑰椅上,臉色蒼白登時失去了血色,嘴脣無力的翕合,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吳氏嚇得急忙去撫楊氏的後背,急聲道:“娘,您沒事吧?您可別嚇我啊?”
陸二老爺也急的忙起身去給楊氏倒水,服侍楊氏喝水。
楊氏無力的擺一擺手,表示自己根本就喝不下,只捶打着胸口悶聲道:“逆子……逆子啊……”言畢,一串眼淚滾落了下來,哽咽道:“我還拍着胸脯子對人家潘大太太說我家兒子不可能去淨月庵,我……我真是打臉啊,這張老臉都丟光了,往後還怎麼見人……”
“丟人,太丟人……”
楊氏聲音都有些嘶啞,氣的猛捶胸口,一時又怒道:“去,把那逆子給我捆來,開祠堂,我要家法伺候……”
吳氏也忍不住拿着帕子揉着眼睛,兩個眼睛紅彤彤的,握着楊氏的手道:“您先別動氣,就算我弟弟去了淨水庵,那也不能代表他會對潘五小姐做什麼啊!”她柔聲勸解道:“我弟弟什麼樣的人,您還不瞭解嗎?”
楊氏冷笑一聲,原本捶打着胸口的手猛然間捶在了一旁的小几上:“瞭解?我可不敢說我瞭解他,這麼大的人了,他如果一開始不想去,別人還能硬綁着他去?所謂心中有鬼才會被鬼纏着,若是他心中清明,那個鬼能纏他?”
楊氏這番話擲地有聲,聽的吳氏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了。
倒是霍天佑開口說了。他微微一笑,語氣特別淡定,說道:“老太太您還是先保重身體吧,這種事情確實叫人生氣,然而也不至於無法解決。”
他語氣不疾不徐,甚是磨人。
楊氏立刻坐直了身子,着急道:“二公子難道有解決的方法?”她一籌莫展道:“我是沒有辦法了。自己的兒子都跟着女子去了庵堂。我這個當孃的還能說什麼?只是覺得沒臉了……”
吳氏則幾不可聞嘆一口氣。
她也覺得吳成這次做好事太過頭了,青天白日的和一個女子同乘一輛馬車也就罷了,還送到庵堂去……
送到庵堂也就罷了。竟然跟着進去避雨……
吳氏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能無助的看着霍天佑,聽他怎麼說。
霍天佑沉穩道:“很明顯,這就是一個局。一個精心爲瑾瑜設計的局,而不巧的是瑾瑜竟然跳進去了……”
“……其實這事兒也不能太責怪他。他當時也是一片好心而已,可是誰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能說對手太狡猾,而瑾瑜又太大意了……”
陸二老爺同意霍天佑的看法,點頭道:“是啊。瑾瑜他這次是太大意了,只是誰會想到潘家人會來這一招呢。”
楊氏則自責道:“這事兒也怪我沒有囑咐他一句,當日潘家就曾想過與我們吳家結親。是我親自拒絕了潘大太太,當時我就該想到潘大太太的爲人不善。該堤防她,是我疏忽大意了……”
她自責的連連嘆氣,同時又覺得自己的兒子也是受了大委屈了。
被人陷害成這樣,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擊,實在狼狽。
楊氏捏了捏手指:“要是我們家老爺還在,他們潘家敢如此欺負我們嗎?”
吳氏聽着也悲從中來,又拿着帕子抹起了眼淚。
氣氛顯得很低沉,霍天佑苦笑,女人就是這樣,遇到事情總是能聯想到很多事情,把自己置身於悲慘世界無法自拔。
他無奈,卻也不能打斷,等到這母女二人哭的差不多了他纔開口道:“這事情您要是放心,就全權交給我來處理吧,我一定會還給瑾瑜一個公道清白的。”
“那二公子有什麼想法?”楊氏終於不哭了,開始認真起來。
然而霍天佑卻不打算和她們說自己的想法,只是賣個關子道:“到時候您就知道了,眼下您只要按兵不動,拖住潘家母女就行。”
楊氏和吳氏對視一眼,不過楊氏並沒有再問別的,很乾脆的點了點頭:“這個好說,拖住她們母女我還是有辦法的。”
霍天佑點了點頭:“好,其餘的您都交給我就行了,至於瑾瑜下個月的婚事,您也私下裡籌備着,到時候一定能辦成。”
楊氏和吳氏卻擔心起了墨菊。
琉璃燈旁,墨菊一直沒有笑過,臉上的肌肉緊繃着,連一口水都沒有喝過。
雖然方纔在那麼多人面前吳成表明了他自己的態度,他非墨菊不娶,但是事情任然沒有得到解決。
事情一日解決不了,她就無法安安心心的和吳成成親,外頭也會隨時傳出不利於吳家的閒言碎語。
她怎樣都可以,但是吳家這麼多年都清清白白的,以後要是傳出點什麼,可怎麼好?
想到這裡,她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
陸淑怡適時的遞上了一塊絲帕,慢慢道:“我知道你心裡難過,這裡也沒別人,只有我和冬梅,你要是想哭就哭吧,哭出來或許會舒服些。”
墨菊的眼淚登時從眼眶涌了出來,她一壁擦着眼淚,一壁哽咽道:“那潘家五小姐要是一直扯着少爺不放可怎麼辦?外頭要是傳出去又該怎麼辦?吳家這麼多年都清清白白的。”
“……你就別多想了。”冬梅坐在了她的身邊,也安慰她道:“這次這件事情既然王妃都知道了,那麼一定會查清楚的,再說了,這件事情若是傳揚出去,丟人的何止是吳家,他們潘家就不丟臉了?”
冬梅撇一撇嘴,用極其厭惡的語氣道:“自古勾||引男人又用下作手段逼着男人娶她的女人那個有好下場了?所以說那個潘家五小姐將來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誰沒有好下場啊?”房門吱嘎一聲,從外頭晃悠進來了一道人影。那人影走的極慢,像是躲貓的耗子一般,到了跟前還蜷着手乾咳了一聲,目光則閃閃躲躲的看着墨菊:“你……你哭了啊……”
來的人正是吳成。
陸淑怡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就算他是被設計的也不同情,能被女人設計的男人,說明立場還是不夠堅定。
“舅舅被關了幾天。眼睛都不好使了嗎?”陸淑怡揚着眉毛看着吳成。
吳成則哭笑不得。只能巴巴的衝她使眼色,讓她出去,一面小聲道:“好啊。連你都來編排我了……”
“怎麼?你做了錯事我就不能編排你了?”陸淑怡哼了一聲,不過人卻站了起來,衝着冬梅使了個眼色,又對着吳成道:“我告訴你。你別以爲你是我舅舅就能欺負我的人,我的人金貴着呢。你要是再讓她哭,我也不饒你。”
吳成:“……”
一年揮着衣袖尷尬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快走快走……”
他迫不及待的趕走了陸淑怡和冬梅,二人也很識趣的出了房門,不過卻悄悄立在窗下聽着。
屋內有片刻的沉寂。唯有琉璃燈晃了幾下,光影疏疏。墨菊的臉色很憔悴,不過一天時間,人就瘦了一圈似的。
她可是向來幹練堅強的女子,這還是頭一次露出這樣的憔悴模樣。
吳成看的心疼,心中着實自責,嘆一口氣,慢慢走向了墨菊,語氣溫柔道:“你……你別哭了,我知道這次是我不對,我……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這些話從他一個少爺的口中說出來確實有些彆扭,所以墨菊也睜大了眼睛驚詫的看着他。
從小到大,這些哄人的話都是墨菊對他說,他和小夥伴打架受傷,是墨菊哄着他開心,他不聽話被楊氏教訓,也是墨菊悄悄的拿了吃的去安慰他……
她已經習慣了去哄着他安慰他,現在被他哄着她還真是有些不能適應。
她眼睛腫的核桃似的,眼下也赤紅一片,可見她哭了很久。
吳成小心翼翼的撩袍坐在了她的身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呼吸相聞,彼此的心跳聲都能聽到。
就這樣默了許久,吳成才捏了捏手指開口道:“這次讓你受委屈了,但是……但是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一口長氣嘆到底,神情有些沮喪:“我真沒想到會成爲現在這個局面,讓你夾在中間傷心……”
語氣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墨菊聽的心上也酸酸的。
她可以說是和吳成一起長大的孩子,而且她一直都很維護他,捨不得看他不高興。
現在他嘆氣,她也覺得很沮喪,揉了揉手裡的帕子囁嚅很久,還是開口說道:“我知道不怪您,您也別自責,奴婢……奴婢沒事……”
吳成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
墨菊的手心冰涼,連手指都在顫抖,她彷彿受驚的小兔子一般,眨着一雙無辜的眼睛,着急道:“您……您快鬆開……”
吳成不理會她的控訴,只握緊了她的手,一字一句極其用力道:“你給我聽好了,我從未把你當過婢子,也從未把自己當過少爺。而且你給我聽好了,以後你是我的妻,我會是你的夫君,你不必非要稱呼我一聲您,也不必非要用奴婢這個詞來說自己,你就是你,就是墨菊,而我就是我,就是吳瑾瑜,你記住了嗎?”
一席話說的相當霸道,墨菊的臉登時紅成了小龍蝦,她連身體都不受控制的顫抖。
吳成則一動不動的看着她,臉上的表情明明很嚴肅,可是眼神又極其溫柔。
墨菊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難,原本就乾澀的喉嚨愈加乾澀,火燒一般。
猝不及防,一個吻就那麼輕輕柔柔的落在了她的額頭上,像是一片雪花落下,在你不經意間,它卻已經化開滋潤了你的新房……
墨菊的臉上更紅,說話越發艱難:“你……你別這樣……”
“我那樣了?”吳成的嘴角翹了起來,他將她摟在了懷裡,忽然就覺得很踏實。
這幾天他真是悶壞了,現在纔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喃喃道:“不管你聽到關於我的什麼不堪的事情,那都不會是真的,因爲我做過什麼沒做過什麼我心裡都清清楚楚的,別人都可以懷疑我,但是你不能。”
墨菊的頭貼在他溫暖的懷裡,心上的委屈忽然就變淡了,難過也在一點點的消退。
她點了點頭,乖乖的道:“我知道了,以後我會信你。”
吳成呼出一口長氣,趁着氣氛還在,就老老實實的把淨月庵的事情和墨菊說了,他冷笑道:“都怪我沒有任何防備,才被那個女人給設計了……”
墨菊則聽的心上一陣亂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所以她一言不發。
吳成急了,急忙垂眉看着她,喚她道:“墨菊……墨菊……你怎麼不說話?難道你不信我說的嗎?”
墨菊立刻搖了搖頭:“不,不,不,我沒說不信你,我只是在想,潘家到底爲何要這麼做?這麼做他們到底又能撈到多少好處?就算您真娶了潘家五小姐,對他們又有什麼大利益?”
墨菊坐直了身子,眨了眨眼睛。
她其實還算是一個比較理智的女子,雖然心裡覺得不舒服,但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她也想要好好面對,好好去解決。
眼下要找出來潘家這麼做的目的纔是關鍵。
吳成看着她的表情倒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又寵溺的笑着道:“小時候你就這樣,遇事好像從來都不會難過太久……”
那個樂觀的女孩子又回來了,他終於放下了心裡的壓力,也分析道:“我推測可能和我給霍家提供軍糧有關係吧……”
畢竟這次霍王爺親自上報朝廷,皇上也親自嘉獎了,這間事情的後果便是直隸所有米糧商又開始以他們吳家馬首是瞻。
在他們吳家失利的時候,這些人可都是以潘家馬首是瞻的。
潘家爲了不失去這種地位,只好用結親這條路來讓自己向吳家靠攏,因此獲利。
然而楊氏卻早早的拒絕了潘家的提議,所以潘家只好用這種下作的手段來達到目的。
但是墨菊隱隱約約覺得不是這種原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