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姑聞言,臉色忽的一變,用手指指着霍二爺不可置信的說道:“你說話不算數,你說了,只要我不管盛盛--”
也就在這一刻她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停止了說下去。而我則已經聽出了其中的意思,我早就猜到,是霍二爺在背後施壓,沒想到果然如此。
一定是霍二爺以生意作爲籌碼,讓霍大姑不要去管霍啓盛。念及都是同一個血脈,霍大姑估計霍啓盛也沒什麼生命危險,所以纔會妥協。也就是這樣,以至於我不管怎麼勸,霍大姑都是一副鐵石心腸的模樣。
也對,我一個來路不明的小丫頭說的幾句話,哪裡抵得過他們心目中的“生意”重要。
霍二爺見霍大姑被戳中軟肋,於是趁熱打鐵,直接伸出手,拍拍她的肩,意味深長的說:“還是生意要緊啊。”
就在霍大姑即將再次妥協,劇情急轉直下之際,一道沉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什麼生意?”
所有人都東張西望,看看又是誰說的這句話。可這聲音卻不是在座的人發出來的,而是從剛剛霍大姑進來的門口處。
這聲音沉穩至極。音色十分的特別,我瞬間就聽出來了是誰的。
可是,可是他不是不能見光的嗎!
只見門口那人一身西裝革履,他臉上的表情很淡,嘴巴里還卡着一隻菸捲,即便是穿着正裝,卻依舊有些不羈的姿態。
他微微低頭,額頭前的劉海遮住了他的臉頰,這樣的角度看過去,他的下巴顯得更加的削尖和俊美。
他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食指和中指夾着煙,淡淡的吸了一口,下巴微揚,緩緩的吐了出來,他吐氣的動作格外的優雅,煙霧像是在和他好看的手指纏綿,就連身後的光都被襯托的朦朧了。
那一幕,恍然如夢。
我遠遠的看着他,忽然一個瞬間,只覺得自己的心口猛然一停滯。
那個我以爲依舊臥病在牀,氣若游絲的師父,此時竟然這樣高大的站在我的面前,站在他曾經畏懼的光線裡,像一個正常人一般,不再懼怕陽光。我,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一定是我送過去的藥起了作用,讓落落脫離了危險,一定是這樣的。此時此刻,我唯有感謝上蒼。感謝上蒼,對落落的眷顧!
這一出接一出勁爆的劇情發展,使得久千代用來耍酷笑意漸漸暗淡了下去,他徑直的遠遠的盯着落落的眼睛,裡面是久違的仇恨之光。
有些人活着是因爲被愛支撐着的。比如我,我現在還能活着是因爲霍啓盛給我的愛。
而對於久千代這種人來說,仇恨,是能記一輩子的,他活着,是仇恨支撐着的。
霍二爺和景雄同時露出了驚奇的神色,卻不緊不慢的看着這一切。像是在說,這場戲,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我說了,我早就感覺這場訂婚宴不會成功,可我沒想到這一場荒誕的訂婚宴,除了霍啓盛,該來的都來了。
那麼就,悉聽君便吧。
我的嘴角緩緩的勾起,心裡突突的打着鼓點,我整個人興奮又驕傲,因爲我的師父,以王者的姿態告訴我,他回來了!
他的到來,抵得過神!
霍大姑和賀綺冰也紛紛回頭,顯然,落落對於她們兩個來說,無疑是陌生的。
“不知落總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呵。”
久千代瞪着一隻眼睛,任誰都能聽出不懷好意的說:“落總。別來無恙啊。”
落落乾淨的如同鏡面一樣的皮鞋走在地上,發出篤篤的悶響,他的手指縫裡夾着煙,朝我們走了過來,菸灰在空中劃下軌跡,那是一種沉澱的瀟灑。
他沒有接久千代的話,只是冗自重複着自己方纔問出的話:“什麼生意。”
“不知道是不是關於販賣人口的生意?”
久千代聞言,臉上上揚的肌肉紋理,忽的走了下坡路,就連眼眶裡那個如同玻璃質地假眼球。都不由得卡頓了一下。
同時變臉的還有霍二爺和景雄二人。
落落的身子自然的傾斜,下巴微收,食指撣了撣拇指和中指尖捏的菸捲,眼睛微眯,裡面暗涌着黑色的波濤:“一直被你矇蔽了。販毒,走私,偷稅,其實只是一堵牆壁,一堵擋着你真正交易的牆壁。”
久千代不說話。落落的眼神看着他,卻柔和了下來。只聽他有些溫柔的問久千代:“千代,難道你覺得我們所遭受的苦,還不夠多麼?”
落落說完這句古怪的話的時候,我只感覺胸腔裡一陣發麻,是因爲他的眼神,而感到發麻。
可久千代卻完全不領情的冷哼一聲,有些嘲諷的說道:“看來我的請帖還是送到了,你來的那麼準時。怎麼,你今天過來,又是想帶走誰?”
不等落落開口,他又兀自的說了起來:“蘇千落,你終於不再,不再當縮頭烏龜了呵,只不過--”
他冷漠的抿起了脣,面部看起來有些許的猙獰:“你不僅誰都帶不走,自己也別想再從這裡出去!”
“可惜了,我誰都要帶。”落落話畢,彈了一個響指,門外便走進來了兩個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所有的證據,我都已經提供給了警方,我親愛的哥哥,我想你應該進去反省反省自己了,不要再在歪路上,走的更遠。”
落落哼笑出聲。他夾着煙的手,拍了拍久千代的後背,一隻煙已經燒到了菸屁股,落落輕輕的從指縫裡彈了出去,然後湊近了久千代的臉。在他的耳邊意味深明的說道:“煙燃完了就得扔,不要繼續吸,否則只會燒到嘴。”
久千代聞言,臉僵硬的拉扯了一下,卻依舊對死撐的彎彎嘴角,對落落說道:“我會被無罪釋放的。”
“那就等你無罪釋放的那天,我們再見,我等你。”
“希望你能活到那一天。”
“當然。”
落落的話音定下,他微微頷了一下首,舉止優雅至極。兩個穿着制服的男人朝久千代走了過來:“久千代先生,請你協助我們的調查。”
久千代依舊保持微笑,目視前方,眼裡有冰山在坍塌。
他不卑不亢的伸出了雙手,咔噠一聲清脆的響聲。是手銬在他的手腕上落下得聲音。
久千代用眼神示意景雄,意思是讓他想辦法救他出來,景雄怕被人認出,在接收到久千代的信號之後,側過了身子。不讓別人看到他的正臉。
而霍二爺,先前的狂妄,此時卻是一句阻攔的話都說不出來。
這一切的轉變太快,以至於我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前一刻我還在爲自己的生死存亡而打鼓。這一刻,便全然轉化了角色。
我感覺我的舌頭打了結,我撐着眼皮說不出話。
落落遊移了一下視線,掃在了沈煜的臉上,賀綺冰像是很害怕落落那樣。戒備的看着他。
落落再度衝霍二爺微微一笑:“二爺,您說的是……什麼生意?”
二爺後脖子一哽,不知是不是因爲年紀大了,此時看起來臉色十分的暗淡。
他與落落對視片刻,狠狠的哼了一聲。轉身離去,算是爲自己挽救了一些薄面。
景雄也不用再避嫌的重新轉過了身子,匆匆看了落落一眼,隨即意味深長的撇我一下,跟上了霍二爺的步伐,帶着自己的人,灰溜溜的離開了教堂。
外面的警車滴嗚嗚的拉響鳴笛,這浩浩蕩蕩的陣勢,也算是一場不小的轟動。
我終於鬆勁,身上已經是一層薄汗。
霍大姑看向落落,道了一聲謝,落落瞥她一眼,沒有理示,目光卻投向遠處,夏優之前扔的那本雜誌上。
夏優見縫插針的撿起先前一併被丟在地上得驗孕棒,朝落落攤開手掌,嘴角帶冷笑:“你不知道吧,陳桑她,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