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我捆成了一個人蛹,雙目赤紅,皮膚髮青,眉頭不停的抖動,面上的表情極其的兇狠,就像是一隻搶食的虎。
慢慢的,那種蝕骨的感覺逐漸涌了上來,但是他卻依然以爲自己在警察局,所以用力的咬住自己牙齒,死死的憋住,不敢發作,我看着他額角血管爆出。翻着白眼珠,只感覺心痛的無法呼吸,恨不得自己去承受這些,可是我不能哭,越是到了這種時候,我就越是要堅強,只有這樣,沈煜他才能夠堅持下去。
“沈煜,沒事,你不要怕,有我在,這裡不是警察局。你要是難受就吼出來。”
他在地上疼的使勁翻滾,不停的用自己的頭撞地,撞桌角,嘴巴里大聲的罵着髒話,一臉撞到沙發邊緣,直接把鼻血給撞了出來,他用力的想要掙脫身上的身子,發出極其痛苦的嘶吼聲,那模樣就像是被泡進了強酸池子,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血肉詫被腐蝕成了渣子。
“沈煜,沈煜!”我不斷的喊他的名字,爲了制住他的身體,而用力的抱住他,我渾身的血液都是沸騰的,身上的汗一片一片的淋漓,他鬧了好長時間,樓下的鄰居差點來找,鬧到最後。他渾身痠軟的就像是一灘爛泥,扶都扶不起來。
我的眼淚終於控制不住的決堤,可我不敢發出聲音,只能一滴一滴的默默往下掉着眼淚,爲什麼要讓他遭這樣的罪,爲什麼要這樣的折磨他,爲什麼沒有人去抓張狗眼,爲什麼要從他的身上下手!
沈煜臉色灰白,神志不清,只知道支支吾吾的說:“我冷……”
我把他用力抱在懷裡,摸着他削瘦卻寬闊的脊背,只覺得寒氣入骨,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到牀上,給他蓋上了被子,仔仔細細的將邊邊角角都給揶了起來,他不停的說胡話,模模糊糊間,我聽到了我的名字。
桑桑,我好冷……我好疼……抱抱我……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當終於拼湊成一句完整的話時,我只感覺自己彷彿被雷給劈中,變成焦炭一般,再一塊一塊的碎開。
我猛地抱住了他,緊緊的。恨不得揉進自己生命裡,沈煜,不管你的外表變的多麼冷硬,但你的內心,卻一直這麼柔軟,從來都不曾變過,就像我對你的感情一樣,日久彌堅。
沈煜漸漸的不再說胡話,進入了夢鄉,我的每一個呼吸都是抖動的,眼角掛着渾濁的淚花,就在我就這麼安靜的看着他的時候,電話響了,我渾身一激靈,怕吵到沈煜,於是趕緊跑出房子,按了接聽鍵,放到耳邊。
落落沉沉的聲音順着聽筒傳過來:“在哪。”
我一聽,立馬急出一頭汗,撒謊道:“我和米雪姐在一起。”
“哦?是麼?”他幽幽的問,不等我解釋,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聽的出來,他知道我對他撒了謊,然後很生氣。
我抓着手機,忐忑不安,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到最後,下了一個連我自己都詫異的決定,我把手機關了機,然後繼續回去,抱住了沈煜,當熟悉的擁抱再度回來的時候,他像是個得到安全感的孩子一般,終於舒展了一下眉頭。
他說,所有的美好不過是南柯一夢。如果醒來的時候,發現我不在,他會不會再度陷入到絕望與惶恐之中。
今天,讓我爲了我所愛的人,勇敢一次,我不想去想後果是什麼。我知道沈煜他想把毒給戒了,這樣纔不至於被控制,他已經被毒品折磨的不成人樣,我不能讓他經歷過痛苦的煎熬後,又再去吸,要不然只是周而復始罷了。
半下午的時候。他又犯了一次,這一次比白天的時候來的更加強烈,他甚至含糊不清的叫我給他注射,他流着渾濁的眼淚,說他好想去死,他難受的翻滾。在牀上不斷的打挺,我給他綁的繩子一直沒有鬆開,甚至還在他睡着之後又緊了緊。
毒癮發作起來的時候,人的力氣會出奇的大,他幾乎都要把牀板給踹斷掉,我只能用自己的身體去固定住他。儘管身上被他頂了好幾下,胳膊被咬出了血,我還是壓着他。
折騰到最後,我們兩個人都沒有力氣,我寸步不敢離開,他瞪着滿是紅血絲的眼睛,脖子上的血管都快要被他給掙的爆裂。
涌上來的紅色血液退去之後,隻身下可怕的蒼白,我流不出眼淚,只覺得心裡乾澀的難受,沈煜吸毒的時間不長,都成了這副模樣。我實在不敢想象那些老毒棍,戒毒的時候有多痛苦。
所以這玩意就是魔鬼,千萬不能沾。
臨近晚上,我們兩個都已經餓的肚子空空,我在廚房找了點米,多少能熬個粥,他現在沒有什麼胃口,只能吃流食,我加了點鹹鹽進去,看一眼都覺得沒有味道。
粥熬好的時候,沈煜也差不多醒了過來,眼神呆呆的。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有些短暫性的失憶,然後,是輕輕撩起波瀾的喜悅。
我身上被他撞的左一塊右一塊的都是傷,我手裡的粥舉了多久,他就盯着我看了多久,到最後,音色沙啞的對我說:“你怎麼不走。”
“我走了你怎麼辦?擾民,然後又被警察抓起來?這一次他們可就要大做文章了。”我已經給他鬆了綁,他的身上被勒的都是淤痕,他摸摸我身上的傷,問我疼不疼。
我搖搖頭。說:“不疼,一點都不,快把粥喝了,我知道你不想喝,但是看我這麼辛苦給你煮了的份上,喝了吧。”
他撅撅嘴,嘴巴乾燥的起皮,卻像個小孩一樣天真委屈,他沙啞着嗓子,眉目深情的突然盯向我,有些哽咽的對我說:“想喝。”
我用小勺挖起粥,吹了吹。想要送到他的嘴邊,手腕卻一直不停的抖,怎麼都送不進去,他張開嘴巴,含住了我的湯匙,艱難的吞嚥。吃了半碗,實在吃不下,我也就沒有在強求,把碗放到了牀頭櫃上。
然後我們之間便陷入了可怕的沉默,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我和他之間的感情,我們可以在第一時間解救彼此,在槍林彈雨中緊緊的擁抱在一起,但我們卻無法在安靜的環境裡,對彼此說一句溫暖的心裡話。
說不出口,真的是說不出口。
最後,還是沈煜靠在牀頭,虛聲說了一句:“你不回去?”
我沒吭聲,他又繼續說道:“我已經好了,你回去吧,別爲了一個癮君子,惹他生氣。”
我的手摸摸索索的摸上了他掌心的冰涼,然後我輕輕的握了握他,說:“沈煜,你累了就休息一會兒,醒來的時候,我還會在你的身邊。”
沈煜低垂着眼睛,睫毛溼潤,根根分明,他的眼珠被水洗過。乾淨的彷彿水晶,可是越乾淨,它裡面試圖掩藏的憂傷就越明顯。
他顫顫的,撐起眼皮,手掌間的涼汗,浸透了我的皮膚,他說:“你不該來的,就像你不該出現在我的生命裡,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渴望愛情,如果你今天沒有來,我就不會在下一次毒癮發作的時候,期盼你,因爲你,不能總在我身邊,讓我患得患失,惶惶恐恐,不知道會不會明天一睜眼的時候,周圍就變了天。”
我的手僵硬在他得手裡,嘴脣翳動,最終卻不能對他解釋什麼,只能在心裡一遍遍默唸,沈煜,等我,等我早日達成落落的目的,我就和你永遠在一起。
所以很抱歉,在你最需要我回應的時候,我卻不能給你一個承諾。
因爲我們,太渺小,太容易被打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