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正目不轉睛的盯着這一幕,眼前的畫面卻是忽然一變,方纔的神魔、虛影、墓地盡皆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書院。
這裡一片祥和,學子們手執竹簡,高聲誦讀,一道道瑞雲在天空上聚集,浩然正氣沖霄,乾坤一片明朗!
江寒怔怔半晌,低頭一看,發現自己一身書生衫,手中執一筆,而身前則是一幅尚未完成的畫作。
“江生何故停筆?”一道和善的聲音在一旁響起,江寒循聲看去,又是一怔。
那是一位滿頭白髮的老者,雖已年邁,但一雙眼眸卻極爲有神,偶爾流露的滄桑,彷彿看盡了世間一切。
然而他的面容,竟與葉如鴻極爲相似……確切來說,是老年版的葉如鴻!
“我……”江寒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知道,自己應當是進了幻境,可魔魂草爲何沒有反應?
“江生?”那酷似葉如鴻的老者再次開口,一雙閱盡滄桑的眼眸,透出絲絲的疑惑。
“無事。”江寒搖了搖頭,他凝眸看向身前的畫作,眼睛頓時一眯。
這是一幅蒼生圖,其上有世間百態,漁樵勞作、商賈買賣、兵戰於野、官場沉浮……一幕幕,彷彿真實的場景,各種氣息撲面而來。
忽然,江寒落筆了,儘管他並不善畫,但此刻一筆一劃,卻無比順暢,彷彿已經銘刻於骨中。
不過盞茶時間,畫已功成,江寒正欲將筆放下。卻突然一愣,目光直直的落在畫上。
“分明已經完整,爲何我總覺缺了些什麼?”江寒低聲自語。
“江生不愧爲萬古之才,五十載之內,必證聖位!”這時。一旁酷似葉如鴻的老者撫掌大笑,他看着江寒完成的蒼生圖,滄桑的眼眸中滿是讚歎。
江寒默然不語。
幻境之中,日月若須臾,轉眼間春秋更迭,已有近五十載!
江寒此時已是滿頭白髮。面容上有了褶皺,目光卻依舊清明。
“江師,不知何故而停筆?”
宛若五十年前那一幕,江寒忽然停筆,怔怔愣神。
“江師?”
“無事。”
江寒再次落筆。盞茶時間內,畫已功成。
“江師,此畫您一載繪一幅,弟子至今難以明悟,不知可否解惑?”旁邊的少年恭聲開口,這模樣,分明就與那天瞳,如出一人!
江寒默然不答。良久忽然問道:“距正午,還餘幾時?”
“不足一刻!”如同天瞳的少年微怔,而後答道。
“不足一刻嗎?”江寒長聲一嘆。忽然提筆,滿蘸墨汁,將那副《蒼生圖》塗抹的一塌糊塗。
“江師,您這是作甚?”那少年驚呼,忙要伸手去拿畫。
“悠悠五十載,此惑延無期!那聖位。終究是無望啊!”
江寒忽而大笑,笑聲穿入層雲。傳遍整個書院。
下一瞬,畫面陡轉。江寒坐於公堂之上,一身錦官袍。
“大老爺,您可要爲草民做主啊!”
一聲悲呼傳到耳邊,江寒忙定睛看去,正見一五大三粗的漢子,涕淚橫流,不住的磕着頭。
“那堂下漢子,你有何冤屈,可一一道來!”江寒一張嘴,便是官話出口,如同已經排練了千遍萬遍。
“稟大老爺!草民前些日子,借了這隻螞蟻十鬥米,本已約好一月償還,可一月過去,這螞蟻竟要求草民還其二十鬥!大老爺,您可要明鑑啊!草民窮困潦倒,哪裡多出那十鬥米喲……”
江寒順着那大漢手指向的方向一看,這才發現,在那大漢旁邊,竟然有一隻小小的螞蟻,若不細心去看,還真看不到!
他心中覺得可笑,人竟然向螞蟻借米,這是什麼道理?
“胡言亂語!”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正是那螞蟻發出,“說好一個月,你卻多了一刻鐘,按照道理,正該還我雙倍!”
“你放屁……”大漢頓時如火燎了屁股,一下子跳將起來,指着螞蟻破口大罵。
江寒覺得有些荒唐,一拍驚堂木,喝道:“不得喧譁!”
這一聲喝,如驚雷炸響,把江寒自己都嚇了一跳,暗道這一喝,怎會有如此大的威力?
“此案無需再審!”江寒張嘴就爲案子定了性,而事實上,他並不想開口的,“那惡民,你既拖延了一刻鐘,那便是違期!按當朝律例,限你半月內還清所欠螞蟻十鬥米!再打三十大板!若有違抗,打入畜道!來人啊,拖下去!”
轟隆隆!
天際忽然一聲炸雷,一道威壓的聲音滾滾而下,“大膽江寒!你身爲人畜道司法官,竟不分是非,與螞蟻合夥欺壓平民,按律,當受紫雷入體之刑!”
咔嚓!
一道紫電劃破虛空,直直的劈中江寒,剎那間消失無蹤。
畫面又轉,江寒化身一位劍客,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最終,敗在一絕世麗人手中,實則敗給了自己的心。
又一次,江寒爲帝王,掌控萬里河山,卻荒淫無道,被奸人蠱惑,終自焚於樓!
……
不知經歷了多少個千奇百怪,荒唐無比的場景,江寒最後一次睜眼,已經是站在了石壁前方,眼前正是那“左踏神途,右入魔道”八個大字!
然而此時,地面在瘋狂的顫動,土石墜落。
兩邊那被綁縛的神魔之屍,竟然已經全都掙脫了石柱,低聲咆哮着,眼眸猩紅色閃爍,朝着江寒逼近。
“江寒,我們該怎麼辦?”舒朗聲音顫抖,透着難以掩飾的驚懼。
江寒愣了愣,朝着四周一看,卻見之前進入這秘藏的人,都已殞命,身體殘缺不全,那面孔上,還透着驚恐。
忽然,江寒看到了葉天從,他此時正被抓在一頭魔屍手上,腦袋被咬掉了一半,胳膊和腿都被扯下,還剩下的一顆眼珠死死盯着江寒,彷彿在質問着什麼。
他,早已殞命多時!
“江寒,救我……!”忽然,一聲悲呼從一旁傳來,江寒木然的扭頭,只見靈惜夢已經被一頭神屍抓住,只差一點就能咬到她白嫩的脖頸。
江寒卻一動不動,只是呆呆的看着,彷彿還沒從方纔那些場景中,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