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北原的冰

風中帶着玫瑰的清香,莫菲兒手裡捧着碧玉碗,碗裡是冰鎮過的蓮子粥。冰是從北原運來的,葬花谷雖然也有冰窖,但莫菲兒卻喜歡北原的冰。沒別的理由,莫菲兒只是覺得北原的冰更涼一些。她若是認爲月亮是方的,也沒人反對,因爲她是葬花谷唯一的大小姐。

宋楚想反對,卻被華麗的無視了。北原的冰要運進冰窖,自然要有人搬運,宋楚正在搬運,背上冒着絲絲冷氣,額頭上卻掛着汗珠,宋楚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冰火兩重天。

宋楚停下來大口的喘着粗氣問道:“你喝蓮子粥,讓我搬冰快?”

莫菲兒表情很無辜,說道:“我是個女人,你能讓你一個女人做這些粗活麼?”

宋楚真想一頭撞死在冰塊上,現在想起自己是女人了,那我當苦力啊!莫菲兒的確是女人,只不過只有在遇到自己不愛做的事情時,纔會想起這麼回事。

“以前是誰搬運這些冰的?”宋楚懷着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以前都會讓送冰的人幫忙搬啊。”

“現在怎麼不用那些人了?”

“以前谷裡沒男人啊,現在有男人了當然就不用了。”莫菲兒眼神裡露出狡猾的笑意。

冰窖很常見,不過天然的冰窖卻很少,在百花盎然的葬花谷如果有一個天然的冰窖那就是奇蹟了。宋楚正在這個奇蹟裡冒着熱汗。

冰窖裡冒熱汗的心情自然不好,宋楚心情不好,很生氣的指着前面的大冰塊罵道:“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不是我媳婦,三從四德知道不?你個敗家媳婦,全國人民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宋楚“啪啪”抽了冰塊兩巴掌,冷笑一聲道:“說話啊,不是很能說麼,丟人的貨,老子不好好教訓你,你要逆天啊!”

宋楚一腳踹在冰塊上,偌大的冰塊頓時碎裂。宋楚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腳,沒問題啊,這是自己的腳,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冰塊碎裂,碎冰中滾出一顆圓潤的冰珠,冰珠上寒氣氤氳。

宋楚一愣,什麼寶貝?難道人品大爆發?

宋楚撿起冰珠,手指觸到冰珠一霎那一股徹骨的冰寒傳來,純粹的冰寒伸着手指攀上手臂。宋楚想扔掉,已經晚了,整個手臂彷彿不是自己的,麻酥酥沒有一點知覺。

不知道是手裡握着冰珠,還是冰珠粘上手掌,彷彿手臂與冰珠連成一體,形成一個渾然無缺的整體冰塊。冰窖中寒氣大盛,溫度突然降低了一百倍。冰窖地下傳來冰塊的破裂聲,“噼噼啪啪”一陣急促的破裂聲,地下冒出一顆一模一樣的冰珠。

兩顆冰珠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宋楚麻木的知覺中依然能感覺到兩顆冰珠間強大的吸引力。冰珠衝出地面,衝向宋楚手上的冰珠,兩顆冰珠碰撞到一起,沒有劇烈的碰撞聲,反而像兩顆棉花相互交融。兩個冰珠交融在一起變成一顆更大的冰珠,冰珠比先前更加明亮了,寒氣也變得更盛。

“啪啪”的結冰聲順着宋楚手臂蔓延全身,宋楚已經開始迷糊了,冰層包裹下已經感覺不到什麼是冷,只是感覺好睏啊,好想睡一覺。忽然想起小時候睡在媽媽的懷抱裡,好想就這麼一直睡下去。

宋楚眉心光芒閃動,厚重古樸的懸空鼎隱約顯出,一顆火紅的珠子從懸空鼎中飛出,直接沒入宋楚身體。宋楚手中明亮的冰珠似乎遇到巨大的威脅,一閃也沒入宋楚體中。

宋楚靈臺一陣清明,脫了了似夢似幻的恍惚。厚厚的冰層緊緊的裹住宋楚,宋楚想動卻動不了,想睜眼卻睜不開,想說話卻開不了口。看到危險卻毫無辦法,無疑是最痛苦的。左臂上傳來濃重的寒氣,寒氣步步爲營佔據了宋楚半個身子。右臂上一顆火紅的珠子像是燒熱的太陽,散發着光芒涌動着浩瀚的熱量,烈火蔓延也佔據了宋楚右半邊身體。

似是在夢境中,宋楚作爲一個旁觀者看自己身體內的水火大戰。極冰極熱一次次的交鋒,撕心裂肺的痛楚陣陣傳來,宋楚難以忍受卻也很簡單的忍受了,因爲根本就動不了啊。宋楚想暈過去,靈臺卻一直保持一絲清明,想回避痛苦也迴避不了,只能瞪着眼受罪。

“死人啊,這麼久都不出來!……”

莫菲兒在外面等不及宋楚,決定要進來看看,哪想到冰窖裡沒有看到宋楚卻看到一個大冰雕。莫菲兒眼睛瞪得大大的,冰窖裡什麼時候多了冰雕的?冰雕眉目衣衫有棱有角分明就是宋楚的樣子。

“啊!”莫菲兒驚叫一聲,心裡升起莫名的恐慌。討厭一個人討厭的要死是一回事,而這個人突然變成冰雕就是另一回事了。

莫菲兒壯着膽子向前走兩步,伸出手想摸下冰雕,手剛伸出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襲來。莫菲兒手一哆嗦,急忙退了兩步,眼睛泛紅,似是有淚珠滾動,“大壞蛋,我不是故意害你的啊,誰知道這裡能把人凍成冰雕啊,雖然是夫妻,可你不能再找我啊,以後每年我會多給你燒紙的。”

莫菲兒是個小魔女,也是小天使,或者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天真的孩子!見宋楚被凍成冰雕心裡泛起一股說不出的悔意,禁不住流下一滴眼淚。宋楚雖然不能說話不能動,靈臺卻是一片清明,見莫菲兒站在自己面前又是悔恨又是抹淚的,心裡涌起一股溫暖,是關懷的溫暖。

就在莫菲兒不知道該怎麼好時,“噹噹噹……”渾厚的鐘聲響起。

莫菲兒聽到鐘聲一愣,撒腿跑出冰窖。剛跑出又返回來對宋楚說道:“大壞蛋,我不能陪你了,千萬別找我啊,我給你送好吃的。”

莫菲兒說完奔着鐘聲方向飛馳而去。

鐘聲是召集葬花谷弟子的信號,莫菲兒記得十年來鐘聲從未響過。難道有大事發生?有人挑釁葬花谷?不可能,葬花谷雖然都是女人,可這些女人都不是好惹的,能被成爲武道聖地豈能沒有震懾八方的底蘊!難道是?莫菲兒想起了十年前自己還是孩子時聽到的那次鐘聲,十年了,又到時間了麼?想到這裡莫菲兒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很痛苦麼?”宋楚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很不和諧的譏笑聲,聲音有些蒼老,有些疲憊,這卻遮不住對宋楚的譏笑。

“你是誰,在哪裡?”宋楚雖然感覺自己痛苦的快死了,不過依然很清醒,不需要任何證明也知道自己還活着,儘管很痛苦。

宋楚眉心一陣劇痛,似是被開闢出一片空地,眉心空地一片虛無,虛無中凝聚出一個老頭模樣的影子,影子非常模糊。

“我是懸空鼎的器靈。”影子逐漸清晰,凝聚成實體,的確是個老人,器靈正在笑眯眯的看着宋楚。

器靈?神器?這麼老的器靈應該有點本事吧!宋楚心中一動,突然發生了很奇妙的事情,宋楚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竟然也在眉心一片虛無中凝聚成形。自己看着自己,的確感覺非常奇妙。

器靈看宋楚非常驚訝,不屑說道:“不用奇怪,這裡是你的靈海,你的神魂當然能現形。”

器靈態度雖然不好,卻是宋楚唯一的希望,宋楚試探着問:“現在懸空鼎在我身體裡了,是不是就是認我爲主了?”

“你想的倒美!認主你?哈哈哈。”器靈似乎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宋楚一天自己沒有像傳說中那樣直接來個神器認主,那器靈肯定也不聽自己的了。宋楚上前跑幾步,一把抱住器靈大腿哭道:“器靈大哥啊,死的好慘啊!”

“誰死了!老夫還活的好好的呢。”

“是我,是我快死了!一會冷一會熱的,快成冰凍生烤人肉串了!救救我啊。”

“和我有關係麼?我這次出來主要就是看看幾成熟了。”

宋楚見器靈不答應,站起來轉身就走。

“走什麼?聊會啊!”器靈見宋楚轉身走急忙拉住。

宋楚呵呵一笑,就知道這老東西絕不會沒事跑出來玩的,自己不着急,他倒着急了。

“真沒認主?那這懸空鼎怎麼跑我身體裡了?”

“也許是沒地方去吧。”

宋楚打個戰慄,身體裡冰火相交,神魂也虛弱了。

器靈說道:“不着急,你這身體這麼弱,毀了也就毀了。神魂不滅就沒事。”

“不是你的肉,你當然不心疼了!”宋楚白了器靈一眼也無可奈何。

器靈笑道:“你怎麼不用九轉金身訣,九轉金身訣乃當時奇功,應該能保你沒事。”

“身體都動不了了,怎麼模仿那些動作啊?”宋楚越發感覺這器靈胡說八道。

“身體不能動,可以冥想啊……”

器靈笑呵呵的正要再說,突然也打了個戰慄,本就看着枯瘦的身軀似乎風中搖曳的落葉,似是可能消散。器靈神色一正不再開玩笑,肅然說道:“我太虛弱了,馬上就要沉睡了,記住,九轉金身訣是用來冥想的。你身體內的寒珠本來破碎成兩塊,不想今日破碎的一塊竟然從北原運來被你遇上,這是機緣。寒珠複合,我只能用當日在化龍池得到的火珠爲你鎮壓寒氣。冥想九轉金身訣,今日你若不爲水火煎熬而死,必會得到一場水火真身的機緣……”

“什麼機緣?”宋楚想扶住器靈,卻一把抓空,器靈像是消失在夜幕的幽靈,不見一絲痕跡。夢幻一般,宋楚卻知道這絕不是夢幻,至少自己的神魂正呆在一片虛無的靈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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