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七章 十七歲的雨季(五)

“但是,現在不同了,我們已經有了能夠與之一較高下的殺手鐗,無論是林甲天下、競勝、林笑抑或凌霄宮,在我們的‘千劍萬刀陣’下,都將難言必勝!”沈血突然高亢起來的聲音,又一下把陷入沉思的項南天給拉了回來。

“沒錯,千劍萬刀陣確實有這種威力,但……無論是千劍城還是萬刀城,似乎都有不得輕易佈置這個大陣的禁令,我們這麼做,恐怕會禍患無窮啊。”項南天忍不住擔心道。

“都這種時候了,還顧得上這麼多嗎?”沈血眉頭一皺,接着勸道:“從古至今,都是以成敗論英雄,只要我們能取回聖兵,誰也不會再說什麼。”

“嗯……看來,也只能如此了。”項南天雖然還有顧慮,卻知道現在只能暫時擱置分歧,否則,還談什麼合作呢?

“醒了醒了,大哥他終於醒過來啦!”與此同時,在雲嵐城的雲來客棧,黑天星和黑木爾這對叔侄正在精心照料着虛弱的黑木南。

“噓,小聲點兒,木南他現在可受不得刺激。”黑天星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這才湊到已然睜開雙眼的黑木南身旁,輕聲問道:“感覺怎麼樣?”

“餓……”黑木南如實回答道,不過,沒等兩人再說什麼,他就緊跟着問道:“小雨呢?她怎麼樣了?”

“大哥,你還問那個魔女作甚?要不是她,你又怎會淪落到這步田地?”黑木爾臉色一變,忍不住高聲呵斥道。

“木爾,你先出去!”幸好,黑天星還算是個明白人,知道黑木南此刻最受不得刺激,連忙把衝動的黑木爾給請了出去。

“叔叔,我知道我很任性,但是,請你一定要告訴我她的情況,好麼?”黑木南的臉上愈顯蒼白道。

“放心吧,她已經被凌霄宮的人帶走了,至於你,是我們據理力爭下才搶回來的。”黑天星沉聲道:“如果不是咱們野蠻人一族的大部隊及時趕到,凌霄宮能否放人還是另說,星辰斧一定也會凶多吉少。”

“什麼?族裡的長輩們都來了?”黑木南緊張地問道。

“嗯,他們現在應該已經綴着凌霄宮的尾巴追下去了,你倒是可以暫時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危。”黑天星點頭道。

“怎麼?他們莫非對狂魔刀和仙絕劍又來了興趣?”黑木南眉頭一皺,似是沒想到族人會再插上一腿。

“不知道,或許只是想去湊個熱鬧,看看林笑能否從這張大網中成功脫身吧。”黑天星胡亂猜測道。

“呼……我欠他一條命,還有一個很大的人情。”黑木南突然長出一口氣道。

“我懂你的意思,只是,現在誰也幫不了他,除了他自己。”黑天星拍了拍黑木南的肩膀,如實說道。

一時間,二人俱都沉默了下來,各自想着心事,許久都未發一言……

“奶奶的,現在誰也幫不了我們,只能靠我們自己了!”當黑天星和黑木南還在爲林笑的悲慘命運而擔憂時,遠在數十里之外的一片濃密叢林中,突然出現了兩條髒兮兮的人影。

“你說得對。”林笑身旁的胡衝點點頭,繼續說道:“而且,目前看來,老天爺似乎也站在了我們這邊。”

“唉,這場雨要一直下下去才行啊,否則,很容易留下可被追蹤的痕跡。”林笑擡頭看了看陰沉的天空中飄落下來的細雨,略顯惆悵道。

“不用擔心,雲嵐城的雨季已經到了,這雨一旦下起來,沒個三五天是絕不會停的。”胡衝不愧是這裡的地頭蛇,連天氣都拿捏地相當準確。

“莫非,你也是看中了這場雨,才決定今天行動的?”林笑面帶笑意道。

“那是當然,天時、地利、人和,我們已經掌握了兩樣,現在就看‘人和’對我們有沒有利了。”胡衝得意地回答道。

“呃……我告訴你個壞消息吧,顯然,人和並不在我們這邊。”林笑側耳傾聽了片刻,突然用手一指前方驚起的飛鳥走獸,臉色陰鬱道。

“我靠,不是吧,他們這麼快就追了上來?!”胡衝這一驚非同小可,原以爲自己的計劃萬無一失,結果剛出雲嵐城,就已經被人綴上,實在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情。

“別怕,他們應該還不知道我們的具體位置,否則,也無需這般大動干戈了。”林笑瞬間便冷靜了下來,看了看四周的形勢,便領着胡衝向叢林深處掠去。

“小白老闆和夏姑娘怎麼辦?他們肯定還在原定地點等着我們呢。”胡衝見兩人走得完全是反方向,連忙開口提醒道。

“等會兒你繞個圈子後,再轉回去,和白無雙他們匯合。至於我嘛,先把他們引開再想辦法和你們碰頭,如何?”林笑一邊疾馳一邊提議道。

“好吧,不過,要是等不到你了咋辦?”胡衝這個問題問得那叫一實在。

“你能別這麼烏鴉嘴麼?”果不其然,林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接着說道:“要是三天內不見我來,你們就自己先回青山城,明白?”

“好,那您老人家一路保重吧!”胡衝迫不及待地朝他擺擺手,忙不迭地和林笑分道揚鑣了。

“奶奶的,準時讓小白那個混蛋給感染了,關鍵時刻,沒一個靠得住的!”林笑腹誹了一句,便獨自上路,開始了與凌霄宮人的捉迷藏大賽……

兩天後,在距離雲嵐城外約莫三十里的一處喚作“尖嘴峰”的地方,白無雙他們三人正席地而坐,大眼瞪小眼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白大哥,都兩天了,笑兒哥還沒有出現,我們是不是應該分頭去找找呢?”夏宜歌還是一副菩薩心腸,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不行,萬一我們分散了,林笑又找過來,到時候會更麻煩的。”顯然,胡衝不同意夏宜歌這種魯莽的做法。

“嗯,沒錯,凌霄宮人這幾天的動靜一直都挺大,說明他們還沒有逮着林笑,甚至尚未發現他的藏身之處。既然林笑暫時還是安全的,我們就耐心地在這兒等着吧,畢竟,他若是想要全力脫身,根本沒幾個人能攔得住。”白無雙點頭道。

“你的意思是,他現在其實是在想辦法如何跟我們一起走?”夏宜歌一下子就聽出了白無雙的弦外之音。

“哈哈,不得不承認,我們幾個就是他的累贅啊!”白無雙尷尬一笑,並沒有否認這一事實。

“那他儘管自己逃好了,咱們難道還認不得回青山城的路麼?”胡衝撓撓頭,仍是一臉不解道。

“笨啊,林笑自然可以一走了之,但凌霄宮和其他勢力的人,說不定就會拿咱們幾個撒氣,這簡直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嘛!”白無雙一想到自己那變態大哥,便忍不住冷汗直冒道。

“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跟他一起出門了,好傷自尊哦……”夏宜歌嘴巴一撇,滿臉的不爽。她卻想不到,林笑這會兒可着實沒有白無雙說得那般輕鬆。

“奶奶的,無論我怎麼改變方向,他們都能準確地找過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林笑在東躲西藏了兩天後,終於弄明白了一個令人很受打擊的事實。即,對方總能把他的行蹤控制在五里左右的範圍之內,這對急於逃命的林笑來說,實在是個非常危險的距離。

“他在這兒呢!”突然,一不留神下,林笑的身形便被偷偷摸上來的一名凌霄宮弟子給發現了。

“啪”的一下,用一記手刀收拾掉這個多嘴的混蛋,林笑卻無力阻止接連升起的信號飛箭,讓它們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無遺。

“哈哈,找了你兩天,累也要累個半死了,這下看你還能往哪兒跑!”聞訊而至的元辰道**笑一聲,精神亢奮地朝着林笑衝去。作爲雲嵐城的倒黴城主,他這兩天可謂是身先士卒,把吃苦耐勞的優良作風發揮到極致,整整兩天都沒合過眼啊!

“元辰道人?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這麼着急跑來,是要趕着送死麼?”林笑輕蔑一笑,黑棘槍很自然地向前一遞,差點兒便讓風風火火,忘了彼此實力差距的元辰道人自己撞上槍尖,來個瀟灑無比的透心涼。

“哼,我只要把你拖個一時半刻便算成功,稍後,自有真人來收拾你!”元辰道人也不傻,知道自己的任務就是拖延和死扛。

“那也要你拖得住才行!”到了這種關鍵時刻,林笑自然不會再有所保留,體內的丹念之力一吐,便爆發出一股極強的氣勢,震懾四方。

“快,一起上!”眼見此景,元辰道人不由心驚膽寒,一邊指揮着衆人上前圍剿,一邊不斷放出飛箭通知更多的人前來增援。

“好,林笑終於被凌霄宮的人給堵上了,我們走,絕不能讓他輕易就折在那裡。”數裡外的鄭天元大叫一聲,招呼着姚行之等人連忙趕去。

“怎麼會這樣?林笑逃了兩天都沒逃出去,難道凌霄宮的人真有這麼厲害嗎?”另一邊,項南天也正皺着眉頭和沈血等人趕往現場,在他們看來,只要自己有千劍萬刀陣這個憑藉,從諸強中奪取刀劍並非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破!”隨着林笑的這聲大吼,黑棘槍猶如龍出淵海,勢不可擋,一下子就被圍住自己的十幾名凌霄宮弟子給震飛開來,連帶着外圍的元辰道人都是虎口一疼,震得他差點兒就兵器脫手。

“林笑,休得猖狂,我來也!”可惜,沒等林笑把握時機,轉身遁走,一把粗獷的聲音便在林中響起,竟是酒肉真人這個老相識堪堪趕到,把他的跑路大計給打斷了。

“前輩,我三番五次忍你、讓你,爲的就是能跟凌霄宮結一段善緣,今後也好再行相見,你可別以爲我真的怕了你!”一看到酒肉真人那張油光鋥亮的臉,還有那絲自信滿滿的笑意,林笑的火氣便“噌”的一下冒了上來。

“靠,結一段善緣?你用幻術從我眼皮底下公然順走狂魔刀和仙絕劍,這也叫善緣?”酒肉真人一挺大肚子,同樣是火氣旺盛道:“我這人平生最恨的就是騙子,尤其是你這種年紀輕輕,騙術便已經爐火純青的小騙子!”

“這……都是誤會啊!”真難爲林笑了,現在居然還能說出誤會這兩個字來。

“誤會個鳥,閒話少說,先讓我胖揍一頓再扯其他!”酒肉真人一邊說着,一邊掏出懷中的紫金葫蘆,對着林笑就射出一道電光。

“孃的,你可別搞突然襲擊啊!”林笑大叫一聲,黑棘槍趕忙迎了上去,和那道宛如靈蛇般的電光糾纏在一起,滋滋作響。

“林笑這手中的長槍看來也不是什麼凡品,經過連番大戰,竟然絲毫不見磨損,莫非也是件深藏不露的法器?”兩人打了沒多會兒,酒肉真人的心中就開始犯起嘀咕,琢磨着林笑是不是又想上演扮豬吃老虎的把戲呢?

“前輩,我們青山城潛力無窮,你今兒個得罪我,對自己可是一點兒好處都沒有!”林笑當然不知道酒肉真人的心裡在琢磨着這些不靠譜的東西,眼看着被這廝纏住脫身不得,不由心急如焚道。

“哈哈,想威脅我?你還差得遠呢!”可惜,這招對酒肉真人卻絲毫不起作用。

“好!那我拜入凌霄宮山門,咱們和和氣氣地成爲一家人,這樣總行了吧?”林笑好不容易抽飛了那道煩人的電光,突然又拋出了一個極具誘惑性的提議。

“此話當真?”果然,酒肉真人一聽林笑要被自己降服,連忙停下手來,眉開眼笑地確認道。

“真你個頭嘞!”不料,林笑卻是虛晃一槍,朝着酒肉真人的臉上扔出一物後,轉身就跑。在這種細雨綿綿的時節,萬一被他再鑽進茂密的叢林,酒肉真人可又要頭疼了。

“快給我攔住他!”明知林笑扔出的東西肯定是什麼拖延時間的小玩意兒,酒肉真人仍是不敢大意,從紫金葫蘆中射出一把飛刀,“嗖”的一下便撞了上去。

“轟”的一聲巨響,一股濃煙席捲當場,把一衆凌霄宮人給薰了個半死。原來,林笑剛纔情急之下很自然地甩出了跑路彈,被酒肉真人一下引爆後,便造成了場間的混亂,爲自己贏得了喘息之機。

“孃的,又被這小子給陰了……還愣着幹嘛?快給我追啊!”以酒肉真人的抗藥性,自然不會懼怕這種程度的臭氣彈。只不過,他仍是擔心裡面是否摻雜了什麼具體,故而先行內視、調息一番後,這才下達了繼續追擊的命令。

“都是羣廢物,這樣也能讓他給跑掉。”此時,姍姍來遲的甲天下和競勝聯軍也趕到了現場,正好目送着林笑的身影消失在叢林深處。

“現在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我們先行一步截下林笑,狂魔刀和仙絕劍就肯定能順利搶回了!”姚行之接過鄭天元的話茬,語帶興奮道。

“嗯,沒錯,林笑已經連着跑了兩天,剛纔又是一番劇戰,此刻估計已是強弩之末,只剩最後一口氣在強撐呢。”鄭天元點點頭,衆人便隨之消失,緊綴林笑而去。

“我靠,這叫什麼事兒啊,好像每次遇上下雨天,都會落得這麼一副狼狽的下場。”林笑一邊奔馳在林間,一邊將淋溼了的髮絲挽到腦後,突然想起兒時曾聽過的一首歌,名叫“十七歲的雨季”,也曾幻想過自己十七歲的時候,會是一番什麼景況。

“總之,絕對不應該是現在這樣!”林笑鬱悶地搖搖頭,接連吞下幾顆恢復念力的丹藥,使得自己的行進速度一直保持在一個極高的水準。

事實上,若不是對這裡的地形還不夠熟悉,想在叢林裡抓到林笑,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要知道,林笑可是打小就生活在這種環境下,並逐漸成長起來的出色獵人。每次,當他在叢林間馳騁時,總會有一種魚遊大海般的舒暢快感,令他本已強悍無匹的實力,發揮地更爲徹底。

“哼,只要身在叢林,我永遠都是獵人,而你們,卻只能永遠是我的獵物!”看了看身後蜂擁而至的各方勢力,林笑的嘴角翹起一個漂亮的弧度,身形晃了晃,便突兀地再次消失,彷彿一片飄散的落葉迴歸泥土,尋不出一絲痕跡……

當第三天清晨的陽光照射到尖嘴峰上時,一直保持着警惕狀態的白無雙突然兩眼一睜,目光凌厲地盯住了出現在身側的那道黑影。

“林笑?”略一查探,白無雙總算是放下心來。

“哈哈,不是我,還能是誰?”林笑從陰影中緩緩走出,臉上帶着少許疲憊,笑着說道。

“你倒是挺準時的,怎麼樣,把他們都甩掉了嗎?”白無雙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眶,滿含期待地問道。

“呃……不好說。”林笑想了想,卻給出了這麼個不盡如人意的答案。

“不好說是什麼意思?”這時,胡沖和夏宜歌也聽到動靜從休息之地走出,俱是一臉的迷惑不解。

“折騰了三天,我發現怎麼也甩不掉這些跟屁蟲,所以,我就花了一天的時間狠狠地教訓了他們一下。”林笑沉聲說道:“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給打疼了,到了今天的凌晨時分,追蹤部隊總算是消停了一些,我便趁機溜出包圍圈,來和你們會合。”

林笑雖然只是用三言兩語,便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輕輕帶過,可衆人卻能從這些簡單詞語中聽出戰鬥的激烈程度,絕非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接下來怎麼辦?”白無雙也聽出了林笑話語中的深深憂慮,連忙開口問道。

“按計劃進行吧,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林笑拿出一張簡陋的地圖,指着上面的標記繼續道:“如果,我們運氣夠好,可以一直撐到進入‘十萬大山’的範圍,身後的追兵就不足爲懼了。”

“十萬大山?你要走那條路嗎?”胡衝一聽這話,立馬便醒悟了過來。

“嘿嘿,有時候,最危險的路,反倒是最安全的,你不知道嗎?”林笑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在晨光照射下更顯白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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