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一章 神機風雲(三)

其實,白如冰說是迷路,多少卻有些誇張的成分。雖然,他的確沒有地圖的指引,但對於紫玄天雷馬的位置,仍能做到心中有數,並不像林笑他們想象得那般糟糕。

因爲,風語團的探子們,向來都喜歡用一種含有異香的藥粉留下記號,製作路標。這種香氣經久不散,也不懼風霜雨雪的侵襲,即便是有心人用其他氣味來故意破壞,衆人也能用一種嗅覺靈敏的小獸將它輕易分辨出來,不虞走錯了方向。

故而,在環境惡劣、地形複雜的絕域山脈,爲了追查到紫玄天雷馬的蹤跡,來不及繪製地圖的偵騎便利用這種藥粉一路留下線索,給大軍指明瞭目標所在。

只可惜,此物卻有一個無法彌補的缺點,便是會被血腥味中和、淡化。所以,纔會有了白如冰前面那一番話。

“眼下,此處的血腥味太過濃重,已經將那股異香徹底沖淡,肯定會對我們的行進造成干擾。”白如冰這般總結道。

“原來如此……”聽完他的解釋,林笑這才恍然大悟道:“既然只是淡了一些,說明還能嗅地出來,咱們就算多花些功夫也無妨嘛!”

“是啊,只要我們能走出這片區域,異香便會慢慢轉濃,到時候就不怕有迷路的危險了,不是麼?”夏宜歌也跟着附和道。

“難得你們還能這麼樂觀,可是別忘了,這裡是絕域山脈,多在大山裡轉悠一刻,我們便會多一分風險。”白如冰面帶憂色道。

“既來之則安之,放心,我們會照顧好自己的!”見白如冰又往這邊看來,白無雙愛答不理地應道。

“嗯,好,那我就不多說了,你們幾個保重吧!”一看場間戰鬥漸近尾聲,四部人馬都已經開始打掃戰場了,白如冰便衝着林笑點了點頭,調轉馬頭回到本陣。

雖然,他嘴上說要林笑他們自己保重,卻還是多往這邊派了一隊護衛,免得白無雙這個“逆子”馬虎大意,陰溝裡翻了船。

“我覺得你們家老爺子真心不錯,你就不能對他好一點兒麼?”待得白如冰走後,瞭解內情的林笑忍不住開口道。

他是真有些同情這位大叔了。因爲,白如冰雖然兒孫滿堂,自己又是身居高位,貌似呼風喚雨好不得意,可實際上過得都是些什麼日子啊?最喜歡的小兒子不待見他,而他除了默默付出外,也無法再做得更多,這是一個正常父親應該有的狀態嗎?

“你可憐他?哼,我告訴你,他一點兒都不值得可憐!”白無雙冷聲道:“老爺子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在彌補對我母親的虧欠罷了。而且,除了這些乏善可陳的做作之舉,他還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地方?”

“可無論如何,他是你爹啊,血緣關係已經決定了的‘親爹’!”林笑加大嗓門道:“以前你說他一直對你漠不關心,視如無物,現在,卻又將他殘忍地拒之門外,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矛盾?你以爲他突然變得這麼熱情是因爲我嗎?如果不是青山城統一了西北連環十二城,現在又有了與決絕嶺公開叫板的實力,老爺子壓根就不會拿正眼瞧我!”白無雙不爲所動道。

“爲什麼?你寧可相信自己的判斷,也不願嘗試着去接受一些改變?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並非每個人都有機會見到父母,更別說共享天倫之樂這樣的好事了。”林笑有感而發道。

“我當然不會相信他,當年,我母親就是因爲太相信他了,纔會死得那般淒涼……”白無雙心堅如鐵地說道,回憶起那些難以忘懷的往事,眼眶不由變得有些溼潤。

在他看來,自從十幾年前母親死於非命的那一刻起,他與白如冰之間便只剩下了利益關係,再無半點父子之情。若不是存着一份報仇的心思,白無雙也不會臥薪嚐膽,甘於蟄伏青山城這等偏僻之地,恐怕早就遠離紛擾,無牽無掛地自己逍遙去了。

“我會讓那幾個兇手付出代價,我也會讓對此袖手旁觀的那個人後悔莫及!”白無雙默默想着,正待再說些什麼,卻被身旁一人搶了白。

“好啦,你們倆就不要再討論這些了,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孰是孰非,遲早會有答案的!”幸好,兩人中間還有夏宜歌這麼一個不知煩惱的開心果,只需一句話,便讓兩人消停了下來。

“嗯,的確如此,是非對錯,總有後人去評判,我們再繼續爭論下去也得不出什麼結果。”林笑點頭道。他明白,想要在短時間內扭轉白無雙的態度很難,自己還是慢慢來吧。

“我同意,所以,你以後還是少在我面前提他的好!”白無雙笑着說道,使得場面總算不復方纔的壓抑,重又變得輕鬆和諧。

“好了,走吧!”眼見風語團的大軍重整隊伍後,再次踏上征程,林笑他們不敢怠慢,一踢馬腹,也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只不過,衆人卻沒想到,這一段插曲並非戰鬥的終結,而是爲他們的“苦難”旅程剛剛開了一個頭。

顯然,大家都低估了這場遭遇戰對此次行動造成的影響。一方面,四散凌亂的屍體招來了更多的猛獸,極大地阻礙了衆人的行進速度;另一方面,濃重的血腥味幾乎將那股引路異香完全掩蓋,讓大部隊幾乎無計可施,舉步維艱。

再加上密佈絕域山脈各處的磁場,會擾亂生物的方向感,時而稀薄,時而濃重的瘴氣又常常遮蔽日頭,讓林笑他們連這唯一的座標都無法有效利用,風語團很快便陷入到了進退不得的尷尬境地。

“團長,再這麼下去,別說是紫玄天雷馬了,恐怕咱們這三千多人都得折在這兒啦!”五天後,當衆人再次遇上一批“雷雲蒼狼”時,山麓部的孫仲謀終於忍不住抱怨道。

作爲很早便跟隨白如冰一起打天下的老臣子,以孫仲謀如今的身份,在白如冰面前自是無需掩飾,有啥說啥。況且,這幾天的遭遇戰,無論大小,他的山麓部都是與敵接觸的第一道防線,減員現象自然也是最爲嚴重的。

“老孫啊,我知道你心疼兒郎,可獵殺紫玄天雷馬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風語團作爲十大獵魔組織之一,又怎能輕易錯過呢?”白如冰無奈道。

“這我懂!可現在的問題是,我們連自己在哪兒都不知道,更別提那紫玄天雷馬的所在了,根本沒辦法再繼續下去了啊!”孫仲謀仍是不依不饒道。

“老孫,我知道你們損失山麓部損失大,但大家都是兄弟,本該不分彼此,難道說,我們火鳥部就沒有損失嗎?”這回,白無雙還沒來得及答話,他身旁一位壯碩的中年漢子便接口道。

此人身披一件火紅色的大氅,一頭寸發如根根鋼針豎起,配上那張略顯恐怖的刀疤臉,讓人看了第一眼便不想再看第二眼。

“鍾無期,你也好意思拿你那點兒損失說事兒?”聽了這話,孫仲謀身旁的孫仲武便面帶不屑道:“每次都躲在陣後,等到獸羣的攻勢被我們遏制了再行出手,苦勞是我們的,功勞就全是你們的了,這便宜佔得多爽!”

“三弟,不要胡言亂語!”見五大三粗的孫仲武還是這麼魯莽,孫仲謀連忙大聲呵斥道。不過,自家兄弟這話還真是說到他心坎裡去了。

“哼,這是大家各自的分工不同,與我何干?”聽了這話,火鳥部的統領鍾無期立馬反駁道:“你們怎麼不說林海部的人呢?從頭到晚,都不用動彈地方,要真說起來,他們纔是最輕鬆的啊!”

“姓鐘的,我‘蘇美玲’又沒招惹你,你幹嘛偏要把矛頭往我們林海部的身上引?”原來,林海部的統領,竟是一位鵝蛋圓臉,柳葉輕眉的中年美婦。

只是,這位婦人美則美矣,脾氣看上去卻不怎麼溫柔。被她這麼一吼,雄糾糾氣昂昂的鐘無期縮了縮了脖子,竟是連句話都沒敢回。

“好啦,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麼好爭執的?”見衆人都被蘇美玲鎮住,白如冰這纔不慌不忙地開口道:“這樣吧,接下來,你們三部人馬都下去休息休息,再有戰事,便讓風語部出動吧!”

此言一出,場間衆人就立刻安靜了下來,這不僅是因爲風語團的實力遠超他們三部,而是幾位統領都從白如冰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冰冷與不耐。顯然,這位叱詫風雲的人物,也正在漸漸失去耐心,開始要展現自己的手段了。

雖然,包括孫仲謀在內,大家都是與白如冰有着過命交情,但衆人卻很清楚自己這位團長的脾氣。不瞭解他的,都說他是個性情涼薄,喜怒無常之人,可鍾無期他們卻知道,白如冰只有在對待敵人的時候,纔會像冬天般寒冷。

至於自己人嘛,他不僅算不上薄情寡義,甚至堪稱是一位情種,否則,他又怎麼可能娶得了那麼多老婆,生下足足八個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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