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5 死與生
死與生的界限一瞬間變得這麼模糊，從死亡中誕生了新的生命，常鳴看着眼前這情景，不知不覺地出了神。
陽光緩緩移動，地上的光斑也在跟着他移動。他站在林間，陽光僅僅只照亮了他和他面前的這一塊地方。
烏帆的屍體已經徹底消失不見，變成了一個青青草垛，嬌弱白花在上面動人地搖曳，沒幾個人能想到它竟是從屍體上生長出來的。
一些明悟在常鳴心中緩緩流動，他凝視着一朵白花，俯下身體，把它摘下了來。
過了很久，常鳴才離開這裡。這一次，他沒有再使用天翼，而是用自己的腳親自丈量這片大地。
神選星球不知是機關神從何處拉過來的，上面雖然沒有任何動物，但並非沒有生機。不算特別大的一個星球上，幾乎囊括了常鳴能想到的所有地形地貌。
他看似走得很慢，其實動作極快。這一刻，他站在海濱，眺望遠處的波浪翻滾；下一刻，他站在山巔，被山風吹拂，看遠方層巒起伏。
他彷彿忘記了自己是來這裡做什麼的，就像一個真正的旅遊者一樣，邊走邊看，偶爾還會在喜歡的地方略作停留，休憩一陣。
下面的機關神們們全部看呆了，過了好一陣子，纔有人一聲嗤笑：“他在幹什麼呢？是來旅遊的嗎？”
“也許是想在死之前，好好享享福？”
毫無疑問，後一句話說得有點勉強。
常鳴殺死烏帆的過程雖然沒幾個人親眼看見，但過程之迅速，他們可以從頭到尾旁觀過來的。前一刻烏帆還在追殺常鳴的天翼，後一刻就反過來了。這種以其人這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手段，以及中間展示出來的強大控制感，令所有機關神爲之心驚。
所以，這時候，嘲笑常鳴的聲音小多了，大多數人只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行動，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做什麼。
平溪這時候也非常疑惑。他負手站立在臺階上，眺望着神選星球，把上面的情況一一收入眼中。
他緊緊皺着眉，滿心不解。常鳴的舉動完全超出他的想象，關鍵是，他想不出其中原因！
所有的“想不通”都有可能形成變數，看來，行動必須提前了。
他擡起手，兩隻金色的蝴蝶從他手中出現，展動雙翼向遠方飛去，大概飛出十米左右的距離，就融入空氣中消失不見了。
與此同時，站在神選星球正前方的孟光與沉木彷彿聽見了什麼一樣。他們的眼中掠過一抹黑氣，雙手平伸，做了幾個動作。
神選星上，常鳴原本正躺在一片草原上，雙手墊在腦後，悠閒地看着天空雲彩飛揚，突然間彷彿感受到了什麼一樣，猛地坐了起來，疑惑地望向四周。
不過他什麼也沒發現，最後只是站了起來，拍拍屁股，重新開始了自己的行程。
這時候，所有人都離他離得很遠，所以，沒一個人可以看見，他的氣質正在隱約發生變化。這種變化非常微妙，很難用語言表現清楚。只是他每走一處，氣質就圓融一分。好像以前所有的鋒芒、粗糙不整的地方，全部都一步步地收了進去。他整個人開始逐漸變得既不起眼，又讓人無法忽視。
以前他也曾經有過這樣的表現，但大部分時候，他都是刻意壓抑達到的。而現在，他什麼多餘的動作也沒做，自然而然地就擁有了這樣的氣度。
這表現，跟海叔有些類似，但似乎又比他高上一籌！
常鳴繼續在神選星上漫步，從容自若，不緊不慢。好像對於現在的他來說，觀看這個世界，比其他所有事情都更加重要。
這時，在神選星的另一邊，紅山和越菱終於出現了。
他們在一起躲藏得太久，部分機關神有些疑惑，另外一些則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紅山大人好福氣啊，越菱還挺漂亮的……”
“嘖嘖，我要有這豔福就好了。”
“切，就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本事！”
“就是，紅山大人什麼人物，史上最快晉升中階機關神的天才！就算是長老們也表示，照這樣的速度下去，他很有可能也是第一個成爲巔峰級中階神的人。”
“就是，這樣的人物，越菱配給他，還算委屈了大人呢！”
下面有不少紅山的粉絲，聽着他的傳說一路走過來的。他們無不以期待的目光看着這位選拔賽的第一種子選手，期待他會易如反常一般，收拾掉那個人類。
——常鳴殺死烏帆來得實在太過輕易，他們不得不把屈辱藏在了心底。但沒有一個機關神，會願意讓一個人類這麼囂張！
按理說，兩個選手相遇，應該先戰上一場，打得你死我活纔對。但是越菱和紅山出現的時候，兩人身上一點戰鬥的痕跡也沒有，無怪別人會那樣猜測。
越菱向紅山一點頭，突然間騰身而起，閃電般消失在林中。
紅山則是微微一笑，竟然在原地坐了下來。
越菱的動作極爲輕靈迅捷，就像一隻靈活的小鳥一樣，在林中竄動，片葉不沾。很快，她就來到林外，扔出一個圓形的東西。這東西浮在半空中，迅速升得更高，向外發出錐形的光芒，籠罩了方圓大約十平方公里的範圍。
不過它的光芒不強，靠近它的地方明顯一點，接近地面的時候非常淺淡，很難讓人察覺到。
越菱打了幾個手勢，圓球彷彿領到了什麼命令似的，向着遠方飛去。
越菱同時又放出了九個這樣的圓球，它們飛向不同的方向，而越菱自己，則拿出一塊麪板，在上面指指點點。
越菱能走到這裡可不止是靠一張臉。她是機關神裡少有的工程機關師，擅長製作以及修理各種神域機關。但她與普通工程機關神不同的是，她同時也擅長利用這些機關進行戰鬥，用機關配合周圍的地形，她往往能發揮出比真實實力強大數倍的戰力！
她放出的十個圓球全部都是觀測球，它們試探到的周圍環境，包括地表、地下以及空氣流動等全方位細節，都會完整地反饋到越菱這裡，同時顯示在她手裡的面板以及她的腦海中。
很快，她的手指在面板上移動幾下，在某個地方點了點。接着，她如箭一般竄了出去，向着那個地方快步移動而去。
如果這時候有人在她身邊，就會發現，她的表情遠不如像面對外人時那樣嬌俏誘惑，而是充滿了冷酷，不帶一絲多餘的表情。同時，她的動作也極爲簡練，每一步跨出，幾乎都是同樣的距離，行動之間，沒有絲毫冗餘，一切都達到了最大化的利用。
要做到這樣，非得長期的訓練與自我要求不可！
光是這一手，越菱展現出來的實力，就遠遠高過了她的名聲！
……
常鳴對此毫無所覺，他像是根本就忘記了他還有敵人。他現在正蹲在一條河邊，掬起兩掌的冷水，澆在自己臉上。
水珠順着他的睫毛和臉頰滑落，常鳴愜意地眯了眯眼睛。突然，他眼角餘光裡出現了一個什麼東西，他不動聲色，精神力卻迅速順着延伸了過去。
片刻後，他就忍不住自己驚訝的表情，抹了把臉，吃驚地看了過去！
那赫然是一個小孩子！一個大概兩歲左右的小孩子！
這顆神選星上沒有人類，沒有動物。剛纔他路過大海時還特地看了一眼，貝殼、螃蟹、游魚，什麼也沒有，整片大海沒有任何活物。
這顆星球好像真的就只是一個虛擬戰場，專門爲他們準備的比賽場地而已！
但這時，這樣的地方，竟然出現了一個孩子？
常鳴不可置信地盯着那邊，看着那個孩子很穩健地走了過來。很明顯，這是一個機關神孩子，他先天運動能力就高過普通人。崎嶇不平的河岸完全沒有道路，連被人踩出來的那種也沒有。而他卻如履平地，走得輕鬆自如。
他的眼睛烏溜溜的，明亮得驚人，像是有兩團電光隱在眼底。他走到常鳴面前，好奇地打量着他，口齒清晰地說：“你跟我不一樣。”
常鳴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起來：“對，我是人類，你是機關神，大家當然不一樣。”
孩子好奇地問道：“機關神是什麼？人類又是什麼？”
他的眼中充滿純稚與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問出來的話發自真心。常鳴微微一愣，他是出生生活在什麼地方的？爲什麼連這種最基礎的常識也不知道？
他撓了撓頭，說：“機關神，就是出生在這個世界的生物；我來自另一個世界，跟你們是不同的物種。”
孩子又問：“也就是說，你是個外來者？”
他看上去十分年幼，但一下就抓住了常鳴話中的關鍵，用詞也非常清晰。
常鳴就像面對一個成年人一樣，坦然笑道：“是的，我是個外來者。不過，是你的同類邀請我到這裡來的哦。”
孩子偏了偏頭，看上去就像最普通的人類孩子一樣天真可愛：“邀請？你是我們的客人？”
常鳴笑了起來，搖了搖頭：“也不能這樣說……”
常鳴跟這孩子對話時，下面乾辰大陸所有的機關神全部都看見了，他們全部譁然，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個孩子——
“一個孩子？一個新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