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肅穆的大理寺，明鏡高懸。一張巨大的匾額上寫着四個堂皇大字：公正廉明！
天知道大理寺是不是真的能做到這四個字，不過此地的氣氛沉重，一股浩然殺氣瀰漫在每一座亭臺之間。犯人被押上來，首先就會被氣勢震懾，心理防線自然就更容易被突破。
可惜慕容金虹不是普通的犯人，當他戴着沉重的鐐銬一步步的走上大堂的時候，臉上居然還帶着一絲趾高氣昂的神情。似乎這裡不是庭審他的現場，而是他在檢閱着手下的軍隊。
坐在正位的是大理寺卿葉雲臺，一見慕容金虹這副驕傲的樣子他就暗暗頭疼，不過當他的目光撇到一旁聽審的丁野時，心頭的一塊石頭也就微微落了下來。
葉雲臺的左右手兩側還有兩位主審官員，一位是來自兵部的顧一同。此人乃是丁野的老相識，當初曾經去過雪疆縣考察精兵小隊，也是丁家一手培養起來的嫡系。
另外一位則是來自刑部的孔河，此人在朝中算是一位中立派。既不屬於實戰派，也不傾向學院派，更和任何一位皇子都沒有關係。如此重大的審判派他過來，也是爲了表達公正的態度。
在大堂兩側站立着十八個衙役，手中擎着黑紅兩色的水火棍，三十六隻眼睛一瞪，口中齊聲喝道：“威武！”
這樣雷霆一喝，若是犯人膽子小一點，只怕會立刻嚇得跪倒在地。可慕容金虹顯然沒有那麼脆弱。他神情絲毫不變，穩穩站在大堂當中，擺出一副睥睨天下的傲慢勁。
“啓稟三位大人。罪犯慕容金虹已經帶到。”獄官行禮之後便退到一旁，只有兩個高手左右押着慕容金虹以免他有逃跑的舉動。
“來者何人？到了這裡，爲何不跪？”看到筆直如標槍一般的慕容金虹。葉雲臺硬着頭皮問道。
“我是誰你不認得？”慕容金虹朗聲大笑起來，“葉雲臺啊葉雲臺，不要跟我面前玩那些花招了。”
“大膽！”葉雲臺勃然變色，“你如今是罪犯，在大理寺就必須要跪！”
“你不要忘記，陛下還沒有剝奪我的侯爵。身爲蒼龍皇朝的貴族，我有資格不跪！”慕容金虹冷冷的道，顯然他是想要鬧騰一場了。
“不跪是嗎？”葉雲臺咬牙切齒的道。“幫幫他！”
兩個看押的高手正要擡腿踹嚮慕容金虹的腿窩，忽然聽到堂外響起一聲厲喝。
“嘿嘿，這是誰在大理寺動粗呢？難道不怕俺們到皇上那裡參一本嗎？”
隨着這聲音，十幾個渾身甲冑的將軍走了進來。
一看到他們，在座參加庭審的官員都是微微色變，只有慕容金虹露出了笑容。
“諸位將軍怎麼來了？”葉雲臺勉強笑問道。
這些人正是朝中的一些宿將，他們大都是實戰派的中堅人物。跟慕容金虹頗有交情。他們在這個時候現身，來意根本無需去問，顯然是來支持慕容金虹的。
“我們是來旁聽的。”爲首的一個乃是朝中赫赫有名的平妖大將軍吳盤龍。此人年高德長，先帝時就已經爲國立功，大正朝至今更是立下無數赫赫戰功。無論軍中還是朝中都是老資格，就算是三公見到他也要客氣一點。
“這個……有些不合規矩吧？”葉雲臺的笑僵在臉上。這羣武夫若是在場，還審個屁了！
“什麼規矩？難道大理寺的審訊不讓人旁聽嗎，莫非你們打算徇私枉法不成？”吳盤龍一瞪眼睛，絲毫也不給葉雲臺面子。
“老將軍誤會了！”葉雲臺可不敢得罪此人，他求救似的望向顧一同。
顧一同卻早就轉過頭去，就當沒看見這羣不速之客。他也是沒辦法，別看他如今在兵部也有不小的權力，卻也對這羣將軍沒有任何的約束力。
至於刑部的孔河，他早就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來，手捧着一杯茶仔細的看着，似乎那茶水裡藏着什麼驚天動地的大秘密。
葉雲臺又看向丁野，就見丁野不露聲色的微微點頭。
“好吧，那就請諸位落座吧。不過三堂會審是莊嚴場合，還請諸位不要喧譁。”葉雲臺道。
“放心吧，只要你公正審判，我們沒有二話。可如果不公正，哼哼……咱們走着看！”吳盤龍說着一揮手，和這一羣兇悍的將軍齊刷刷的坐下了。
“咳咳……”看到諸將安靜下來，葉雲臺剛要再讓慕容金虹跪下，忽然感覺到一道嚴厲的目光投過來，到了嘴邊的話就變成了兩聲尷尬的咳嗽。
不跪就不跪吧，反正遲早你人頭落地！葉雲臺心中腹誹着，渾然忘記自己是朝廷大員，不是街頭小癟三。
可這能怪他嗎，堂堂大理寺卿，走在哪裡都要被人高看一眼的，如今卻在自己的地盤受夾板氣。
這樁案子若是審不好，朝廷不高興，軍方也不會高興，搞不好就會把自己摺進去！一想到可怕的後果，葉雲臺就覺得屁股有些癢癢，恨不得立刻找個藉口溜掉。
可惜別人能溜他不能溜，還得強打精神道：“下面站着的可是罪犯慕容金虹？”
“噝……”還不等慕容金虹答話，吳盤龍就發出了一計怪聲。
“吳老將軍，你這是？”葉雲臺心裡痛罵不已，嘴上卻保持着恭敬的口氣。
“還沒審呢，怎麼就叫罪犯？爵位還沒剝奪，怎麼連個座位也不給？還有那些鐐銬，這就是你們大理寺對待將軍的待遇嗎？”吳盤龍不開腔則以，一開腔就如同暴風驟雨。
葉雲臺被損的狗血淋頭，卻還得解釋道：“老將軍，這都是規矩啊……”
“我不管什麼狗屁規矩，趕緊打開鐐銬，搬張椅子！”吳盤龍道。
葉雲臺自然不可能答應這種要求，不然這個案子也就沒法審了。
吳盤龍見狀吹鬍子瞪眼睛道：“好你個葉雲臺，信不信我掀了你的桌子？”
“吳將軍好大的威風啊！”眼看着葉雲臺就要被趕下臺，有人淡淡的插了一句。
“誰？”吳盤龍一怔，其他將軍也都四下打量起來。
誰的膽子這麼大，如此陰陽怪氣的說話不怕被吳老將軍痛打嗎？
“在下丁野，喙軍提督。”插話的自然是丁野，他若是再不站出來，這三堂會審可就要變成三堂鬧劇了。
“你就是丁野？丁天寧的孫兒？”吳盤龍和諸將瞪着大眼小眼看向丁野，知道就是此人把慕容金虹害到這般田地。
“正是。”丁野不卑不亢的道。
“好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吳盤龍冷冷道，“丁家出了一個好兒郎啊，下手夠陰的！”
“吳將軍過獎了。”丁野就當聽不出話中的譏諷，神情絲毫不變。
“你剛纔說我威風，我就偏要威風一把，怎麼，你難道有什麼不滿嗎？”吳盤龍喝問道。他已經打定主意，若是丁野點頭，他就一個耳光扇過去，先給這小子一個下馬威再說。
丁野淡淡一笑：“吳將軍，你可知道自己正在成爲軍中的笑柄嗎？”
“什麼！”聽到這話不但諸將全都臉色鉅變，就連三位主審官也全都傻眼了。丁野這是瘋了嗎，當着吳盤龍說這種話，這是生怕亂子不夠大啊！
果然吳盤龍瞪圓眼睛，一揚手就要扇下來。
丁野紋絲不動，似乎根本沒看見那蒲扇一般的手掌，口中繼續道：“任何地方都有規矩，朝廷如此，大理寺如此，軍中也是如此。在下不知道吳將軍是如何帶兵的，如果你正在召開作戰會議，卻有人在一旁喋喋不休，真不知你會如何處置？”
“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吳盤龍道。
“哦？如果吳將軍真的是如此軍紀，我很懷疑你的勝仗都是怎麼打的！”丁野毫不客氣的道，“規矩，就是用來約束人的，上到天子，下到平頭百姓都需要遵守。有規矩才能成方圓，才能知廉恥，才能懂仁義！慕容金虹就是因爲不守規矩，才走上死路，難道吳將軍也要重蹈他的覆轍嗎？”
這一番話說的義正詞嚴，讓人沒有任何辯駁的可能。吳盤龍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幾番張口想要反駁，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高舉的手掌也無法落下了，不知爲何，面對丁野竟然讓他生出一種面對千萬大軍的畏懼感。
“難怪慕容會栽在他的手裡！”死死盯住丁野，吳盤龍心中涌起一個絕望的念頭來。
“諸位若是還想旁聽，就請遵守這裡的規矩！否則的話，想一想你們是怎麼處置那些不守軍紀的部下吧！”丁野說着緩緩坐下，就似乎他從來不曾站起來一般。
吳盤龍不再作聲了，在一羣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也坐下來。
他並非不講道理的人，也絕對不是魯莽之輩，否則不可能經歷兩朝而不倒。
丁野的話好似戳中了他的心窩，讓他看向慕容金虹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了。
來大理寺的時候，吳盤龍認定慕容金虹只是政治鬥爭的犧牲品，所謂的罪名都是無中生有。
直到此刻，他卻好似一下子清醒過來。
如果慕容真的做了那些事，我該怎麼辦？吳盤龍這樣的想着，心中充滿了痛苦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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