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如山和丁野對面而坐,他雖然脫去了戎裝,臉上卻依然殘留着勃勃的英氣。
“父親,你的白髮多了。”丁野看着父親有些斑白的頭髮,有些心酸的道。
如果記憶沒錯的話,前一世的丁如山如今已經是滿頭白髮了,那自然是被紈絝大少丁野氣的。
這一世丁如山沒有了那個不爭氣的兒子,頭髮卻依然白了不少。不過從他的神情來看,精氣神似乎比在京都的時候還要高昂幾分。
丁如山微微一笑道:“整天操心練兵的事情,頭髮怎麼可能不白。不過跟在京都的時候比起來,現在做的纔是正經事,纔沒有荒廢歲月啊!”
青年時期,丁如山就是一員猛將。他並沒有依靠當時已經是朝廷大員的丁天寧,完全從一個小兵做起,歷經七次戰役立下無數武勳。正是靠着赫赫武勳,丁如山一步步的踏上了京都令的高位,成爲丁家第二代的頂樑柱。
可自從成爲京都令之後,他就糾結在各種勢力當中,早年的激情幾乎被消磨一空。直到聽從了丁野的意見來到京畿練兵,丁如山才似乎又找到了當年的感覺。
看到父親流露出的笑容是那樣的真實,丁野也忍不住爲他開心,不禁笑道:“看來這一步棋是走對了。”
丁如山嘿嘿一笑:“你小子也算是神機妙算了,如今京都的形勢越發緊張了,子明前幾天還向我求救,說他快要撐不住了。如果我還在位,現在的日子只怕更不好過,甚至會連累丁家成爲衆矢之的啊。”
“子明”說的自然就是莫子明,他在丁如山離開之後繼任了京都令。最近京都的局勢風起雲涌,讓一貫以嚴厲著稱的他也有些力不從心。
丁野聽了,苦笑着搖搖頭道:“倒是辛苦子明兄了……不過你讓他再撐一撐,很多事情到了下個月,自然而然的就有結果了。”
“唔!”丁如山的眼睛一亮,神色不禁嚴肅起來。
他狐疑的看了丁野一眼,壓低聲音道:“你小子又聽到什麼風聲了?”
丁野撇了撇嘴:“父親大人,我在塞北你在京畿,我是一個小小的水龍隊長你卻是京畿將軍,你還問我聽到了什麼?”
丁如山面色變得越發肅穆,眉頭微蹙道:“情形不好……陛下有半個月沒有公開露面了。近來朝中有一些風聲,據說有幾位大臣正在充當太子的聯絡人,要集體上書,請皇上禪位給太子……”
“真是找死啊。”丁野冷哼一聲。
這些大臣想來也是人中精英,可惜被權力矇蔽了眼睛,看不透大正皇帝的真正居心。
不過換個角度來想,前一世的丁家可不也是沒看穿這一點嗎。當初的按兵不動讓丁家失去了先機,也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從此陷入了一蹶不振的境地。
如今丁野有了前一世的經驗和記憶,才能從當下的迷霧裡看出一條清晰的脈絡。皇帝就好似一隻裝睡的貓,任由一羣老鼠在身邊蹦蹦跳跳,等老鼠全都被引出洞,他纔會露出獠牙和利爪,來個一網打盡!
“丁野,你還是認爲陛下會有雷霆手段嗎?”丁如山深吸一口氣問道。
最近一年多的時間裡,丁如山和丁野一直都在通信。許多丁野預言的事情都發生了,就比如旱災的降臨,丁如山本來沒放在心上,後來扛不住丁野三番五次的勸說,才做了一些儲備。
誰料到旱災真的來臨了,京畿因爲準備得當,並沒有出現**。由此一件事,丁如山就對丁野歎爲觀止。
至於丁野之前就顯露出來的眼界和佈局,如今也一樁樁的變爲現實。這一切的種種,都讓丁如山覺得丁野簡直就是個算命先生,沒有什麼能逃得過他的預測。
早在上一次回京都時,丁野就說大正皇帝遲早都會動手的。如今局勢越發緊張,如果把帝都比喻成一張弓的話,那麼弦已經拉到了極致,隨時都可能斷掉。
這個時候,丁如山覺得自己必須問清楚丁野的真實想法了,丁家也一定要做出提前的部署。
丁野早就預料到丁如山會有這樣的問題,他淡淡的道:“一定會的……而且就在這一兩個月了。”
丁如山勃然一驚,丁野說的如此斬釘截鐵,那就一定沒錯了!
“你這麼肯定?”丁如山虎目閃爍精光,忍不住又問了一遍。這件事實在關係太大了,不容有失。
“我肯定……”丁野道,“內憂外患,朝臣逼宮,那位絕不會等到局勢不可挽回纔出手的。”
“嗯,這的確是那位的風格。”丁如山道,“不過你說一兩個月內就要動手,可現在卻沒有一點動靜!”
“誰說沒有動靜?”丁野反問道,“歐陽忠上個月跑到京畿來視察軍備,這不就是動靜嗎?”
“你是說……”丁如山心中一凜。
“廠衛最近半年來完全蟄伏下來,蒼龍皇朝幾乎只看得見錦衣衛在橫行霸道,往日比錦衣衛更可怕的廠衛卻消失不見了蹤影,這怎麼想都不正常。”丁野分析道。
“有道理!”丁如山恍然大悟,“這是欲擒故縱啊!”
“時機未到,纔會如此。一旦時機到了,廠衛出手就是致命的!”丁野回憶起前一世的種種。雖然京都驚變的時候他並不在現場,可事後聽人說當時血流漂杵,無數人頭滾滾落地,而造成如此可怕殺戮的主力軍就是廠衛!
那是整整持續了五天的屠殺,一戰之後,錦衣衛從此覆滅,廠衛則成爲蒼龍皇朝最可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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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丁野說的如此篤定,丁如山的眉頭緊鎖,許久之後才道:“這麼說來,你在幽州做的那些事情已經是在做準備了?”
丁野點了點頭:“林系也在做同樣的事情,而且據我所知,明眼人不止林系。”
丁如山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回京,去見你祖父。這一次對丁家來說是個關鍵的抉擇,不能有任何的失誤!”
“我明白!”丁野重重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丁如山和丁野就駕着兩匹快馬,悄然的回到了京都。
一年不見,丁天寧有些見老。按理說他這樣的胎境強者就算**十歲也宛若中年,丁天寧如今還不到七十歲,正該是老當益壯之時,可比起一年之前他的頭髮花白了許多,神色之中也多出了一絲的憂慮。
丁野能夠理解祖父的變化,對於這位老人來說,他既要爲邊境的戰事殫精竭慮,又要處理京都紛亂的勢力關係,還要替丁家謀劃未來。無論是誰需要承擔這麼多艱鉅的擔子,都會覺得力不從心。
“祖父!”丁野見過丁天寧,然後恭恭敬敬的坐在一旁。
“你終於回來了。”丁天寧看着丁野,目光中總算露出了一絲和藹。
對於這個浪子回頭的長孫,丁天寧頗爲看重。
最近一兩年,丁家的勢力在不斷的擴張。丁如山和丁如海雖然不在京都,丁家的影響力卻反而比之前更大。尤其是丁如山坐鎮京畿手握重兵,是各方勢力都要儘可能討好的重要人物。
丁家能在如此錯綜複雜的局面下穩步向上,還要多虧了丁野提出的戰略。
不過如今京都風起雲涌,老謀深算如丁天寧也嗅到了危險的味道。就算丁野不回來,他也想要在近期召見,如今丁野既然回來了,他自然是老懷大慰,很想立刻聽聽丁野的看法。
由此可以看得出來,丁野在丁天寧的心中已經有了極大的分量。
“祖父,京都局勢變化,我不能不回來。”丁野倒也直截了當,在座的三個人是丁家的三代核心,倒也不必拐彎抹角。
“哦!”丁天寧眼睛一亮,“你看出來了?”
“兩個月之內必然有變。”丁野道。
丁天寧微微捻着鬍鬚,片刻之後詢問道:“那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應對?”
丁野並沒有貿然回答,而是陷入了深思之中。
前一世丁家選擇了中立,雖然沒有依附於太子,可當大正皇帝動手之時,丁天寧也沒有立刻響應。
等到事件結束,丁家雖然逃過了一劫,卻也失去了大正皇帝的信任。從那之後丁家就走了下坡路,無可奈何之下才會加入了皇子們的爭奪中,最後落得一個慘淡收場。
丁野最初給丁家設定的戰略看起來是進可攻退可守的穩健方式,可他早就留下了一個伏筆,那就是京畿將軍這個要職。
丁如山的兩萬精兵只是蒼龍皇朝百萬大軍中的一小部分,可如果在京都動亂的時候將這一支精兵投進來,那就非同小可了。
如果說丁野最初只是想讓丁家在動亂中保存實力,他現在卻是想要撈一筆了!就和林少恆一系的打算一樣,主動出擊撈取最大的利益。
只要應對得當,當變故平息之後,丁家一定會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獲得比林系更大的利益。
等到那個時候,丁天寧上位三公都不是不可能的!
一想到這是一個徹底奠定丁家地位的關鍵時刻,丁野的心底就涌上一股豪情。
他鎮定了一下情緒,毅然的對丁天寧道:“祖父,臣犯君是爲不忠,子犯父是爲不孝,驕橫跋扈是爲不仁,欺凌羣臣是爲不義。如果有人敢這樣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自然是人人得而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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