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蔚並不清楚，唐生明潛逃在外，雖然心理足夠強大，但架不住長時間的緊張，他馬上就要崩潰了。
武兆雄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唐生明鬆了一口氣，雖然嘴上仍然強硬，但那種似乎有些放鬆的感覺，讓他心裡莫名的愉悅起來。
這次看到面前這張年輕的臉，唐生明生的**愈發強烈起來。
“姓吳的，我的手裡有一張王牌，現在還沒出出去。我用這張牌換我的生，你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唐生明很快穩定下來，他想盡辦法把吳蔚叫來，是想在這次較量中獲得主動權。
吳蔚很沉穩，臉上一點表情變化也沒有。沒有嘲諷，沒有譏笑，沒有居高臨下，沒有憐憫，甚至連聲音的起伏也沒有，“你能不能生，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只有法律說了算。你想用手裡的王牌換你的生存，如果你的交代出了其他的罪行，那叫有立功表現，與我無關。”
唐生明坐在他的對面，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吳蔚的臉，“很好！我能不能活下來，總有一個說了算的！我是曾經的公安局長，我的手段，想必你也知道。現在，在這裡坐着，你我還是平等的！即便將來判了重刑，人格上我和你還是平等的！你不想要我手裡的王牌，那很好，我也不準備交出去。死就死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好漢？你配稱這兩個字嗎？什麼樣的是好漢，我想你比更清楚它的定義！”吳蔚的聲音同樣沒有溫度，一想起唐生明作爲公安局長，貪污受賄也就罷了，養着三個女人的同時，還霸佔礦山，而且手裡還有人命！
“哈哈——姓吳的，我不配稱好漢，你難道配稱好漢嗎？你不就仗着自己有一副好皮囊，得到上面人的關照嗎？你知道你這種人在古代叫什麼嗎？男寵！哈哈——男寵！！你還以爲自己以多大本事？”
吳蔚最恨別人說他靠長相上位，這種話他不是沒聽過，一聽到就想發狂。他全身的骨骼似乎都在“咔咔”作響，每個細胞都叫囂着，可他還是一動也沒有動。
“別妄想着激怒我。我不會跟一個瘋子計較。你還想不想說？如果你想說的話，我可以再坐一會兒。你不想說，那對不起，我的事情還很多，沒功夫在這兒跟你耗！”
唐生明暗道，果然是當了縣委書記，跟一般的年輕人大不相同，這樣激他，居然也不動怒，看來，當官兒的火候兒已經煉到了一定程度。
想當年，我唐生明也是警隊人人稱道的一條好漢，如果不是爲了錢，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步田地。看來，還是那句話說的對，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盛世才這人，你怎麼看？”唐生明斜着一隻眼睛，靜靜地觀察着吳蔚的表情。
吳蔚心裡一驚，暗道，難道真如當初猜測的一樣，這件事情跟盛世纔有關係嗎？難道所有的事情，都是盛世才搞出來的？盛世才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在空掛了一段時間以後，到工商聯任了一個處級調研員。
後來，吳蔚曾經去看過盛世才，盛世才的心態已經調整過來了。對吳蔚的到訪，盛世才並沒有任何失態，只是告誡他要盡全力把積餘的工作搞上去。
有一些人，在你的人生中可能起到過至關重要的作用，但時過境遷，那些人就是生命中的過客，再也想不起。吳蔚漸漸把盛世才這個曾經的主政者淡忘了，唐生明又提起這個名字，吳蔚不知什麼意思，便只是靜靜地看着唐生明，沒有作答。
“是不是很難回答？是好還是壞？”唐生明從魔鬼似的一個人，又變成了可以把酒言歡的朋友。——這個人，變化太大，有些讓人跟不上他的節奏。
“人，很難用好壞來定義的。即便如你，幹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也很難用好人、壞人來評判，除非罪大惡極的。至於他，你怎麼評判的？”
唐生明冷冷一笑，“你這個回答太中庸了！我只是一個小警察，想當年從警校畢業後，分到基層所當了片警，後來一步步爬上來，成了一個縣的公安局長，姓吳的，我有時候自己都佩服自己，我***當年怎麼當上這個公安局長的！我這人好色貪財，我想你是知道的。——我也不想隱瞞！如果不是盛世才，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甚至，如果不是他，積餘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唐生明憤憤的，一拳砸到了桌子上，桌子跟着晃了幾晃。吳蔚看着怒氣沖天的唐生明，一時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當年曹克放了盛世才一馬，也放了市裡那些涉案的領導們一馬。——當然，這點吳蔚清楚，但唐生明並不知道。
吳蔚淡淡一笑，“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從前有一個人，他媽媽從小就特別愛他，因爲愛，所以嬌寵。讓他養成了任性、妄爲的性格，從小偷雞摸狗，無惡不作，長大後跟人打架捅死了人，被判處了死刑。那時候被判處死刑的，都要押赴刑場。在他就要被砍頭的時候，向他媽媽提了一個要求，他想再吃一口媽媽的奶。他媽媽在刑場上撩起衣服，讓兒子吃最後一口奶。你知道她兒子最後做了什麼嗎？”
“什麼？哭了？”唐生明擰着眉毛，並未明白吳蔚說的這個故事是什麼意思。
“她的兒子，當衆咬掉了母親的奶tou！他說，他恨他媽，因爲他第一次偷東西的時候，他母親沒有批評他、提醒他，而是誇他聰明、做得好！”
“你講這個，是什麼意思？你把我比作那個兒子？”唐生明陰沉着臉問道。
“難道不是嗎？自己犯罪了，固然與身邊的人有關係，可爲什麼不問問，在這麼多的幹部中，爲什麼偏偏是你犯下的錯誤最大？”吳蔚當即針鋒相對。
“不！這不是我的錯！那時候，積餘的大氣候就是那樣！盛世才這個老東西，他也收過不少東西，可向來是被動的，一副老好人的樣子，誰也不得罪！如果他當時處理幾個幹部，也不會出現那種情況！雲縣長死了，黑縣長死了，他就那樣和了稀泥，他爲什麼不好好查一查！他該死！他早該死……”
“唐生明！腳上的泡，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來的！這種事，怪不得別人，只能怪自己！”吳蔚厲聲說道。
“呵呵……怪我自己？難道不怪盛世才嗎？他是縣委書記，但凡管一點兒事的，也不至於讓這麼多的人進局子、背處分！他是無能之人！”唐生明聲嘶力竭地喊道。
吳蔚的目光裡終於透出了一絲憐憫，一個已經沒有自由的人，還想把過錯放到別人身上，天可憐見，自己吞下的苦果，想讓別人嘗味道，這是什麼道理？
雖然盛世纔在事件事情的過程中難辭其咎，但像唐生明這樣，把一身的不是全拍到盛世才身上，他也真夠冤枉的，因爲，都是成年人，都是多年的黨員領導幹部，一點抵禦能力都沒有，得到教訓早晚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