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動的人偶
她們走進門,在萬應燈柔和的白光下,她清楚地看到屋內的擺設:佈滿灰塵的大理石地板,正對着門口的左邊牆角有一個黑色水晶面的柱鍾,在柱鍾內模糊地晃動着一個人——“呀!”她驚叫一聲,定睛一看,原來是柱鐘的玻璃反射出來的她自己的身影。在這個鍾前面站着,看着上面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和聽着鍾內發出“嘀噠、嘀噠……”的聲音更是叫人毛骨悚然。她嚥了咽口水,不行,她要振作一點。暗暗深呼吸了三次,“灰絨,我們走右邊。”她對揪着自己衣角的小女孩說。
“好。”灰絨乖巧地點點頭。
白天來的時候根本沒有走右邊,現在走過來看還真有些怕怕的。右邊的走廊都是房間,跟賓館的房間一樣位於走廊兩側。在她走進走廊的時候,原本開着的大門“吱呀——”緩緩關上了。“剛纔沒有風吧?”她問。
“好像沒有。”灰絨回答說,“不繼續走嗎?”
可是她有種踏入別人的陷阱的感覺。“那走吧。”現在不繼續走也不行了。
迴盪在這半明半暗的空間裡,只有她和灰絨的腳步聲,照理說她們穿的都是軟底的鞋子,踩在大理石地板上不會有什麼聲響,可是沾在鞋底的細碎石子和地面摩擦產生一種讓人打冷戰的“咔滋咔滋”聲。“見鬼,平常都沒見這麼安靜過——”她嘀咕,“呸呸呸!不是見鬼,不是見鬼。”居然自己說自己見鬼。
“子歸姐姐,前面那是什麼?”灰絨輕輕拉拉她的衣服,用萬應燈指向前面。
聽了灰絨的話,“什麼?”她循着燈光的方向看去——在走廊盡頭黑暗左邊的角落,有一團東西在慢慢地向這邊蠕動着,“能把光再調亮一點嗎?”說不清什麼原因,她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一點一點地爬上背脊。
“好。”灰絨調了調萬應燈,燈上的光球飛到了她們的頭頂,放出比剛纔更強的光。她藉着這光總算看清角落的是什麼。“人、人、人、人偶?”她不知道自己是嚇得腳軟跑不動還是真的夠鎮定,從角落裡向她走來的是她在會展中心陳列櫃裡看過的一個白領男性人偶!它一臉慘白,玻璃珠的眼睛反射着頭頂萬應燈的光線,呆滯而空洞,但嘴卻一直咧着沒有包含任何感情的笑容發出“咔咔”的笑聲,一步步走來那機械而出奇靈活的樣子讓她艱難地嚥了咽口水。這個人偶究竟是什麼?她完全感覺不到任何陰氣——對了,筷子兄之前說過,如果鬼有實體的話就感覺不到陰氣,就像在劉阿姨家出現的女鬼,就因爲附在人偶上,她和皇甫師兄都察覺不到。他還說人似乎有人將靈魂封進人偶裡面而讓人偶活動。那麼這個也是……“勾魂令!”她伸出帶着手鍊的左手,一條金色的繩索從手鍊上的黑色珠子竄出,可是沒有像之前一樣纏住正步步逼近的人偶,而是又“咻”地飛回珠子裡。“這是怎麼回事?”她退後了兩步,居然連勾魂令都沒效?“灰絨,我看我們還是白天再來好了。”她完全不知道要怎麼辦,她又不像皇甫師兄那樣會降妖除魔,懂得的法術可以編成書,她啥都不懂,如果平時沒有筷子兄罩着,大概沒能活到今天。
“那怎麼行?”灰絨搖頭反對,“萬一白天楚修哥哥被弄到其他地方去,你可就沒那麼容易找了。”
她們還在這廂“悠閒”地討論着,人偶已經抱住了子歸的腳,“咔咔……”人偶的嘴巴上下開合着,像壞掉的磁帶一樣發出沙啞的聲音。
“走開、快走開!”她伸手想要掰開人偶的手,可是人偶的的手卻像蟒蛇一樣纏得死緊。“唔……”她突然覺得全身發冷,手腕上的表發出超乎異常的光,錶盤內的光線也飛速流轉。她運氣一掌拍向那個人偶,聽得“啪嘶”一聲,那個人偶被打飛,“骨碌骨碌”地在地板上滾着。“剛纔好像有什麼東西斷開的聲音……”她從來沒那麼感激過齊懷哥以前逼她練武,暫時舒了一口氣,低頭一看,那人偶的兩隻手臂還緊緊粘在她的腿上!
“啊……”她的尖叫剛起頭,灰絨便捂住她的嘴,甜甜笑道:“過高的聲音和波動的情緒會影響靈力的發揮,子歸姐姐要記住喔!”
“唔、唔唔唔唔唔唔(那、那現在怎麼辦?)?”她指着自己的腿叫道,不過只能發出這種快被捂死的聲音。
灰絨放開她說:“用手拿開不就好了?”
她用食指和拇指拈起那兩根“手臂”,嫌惡地使勁丟開。
“子歸姐姐,你有沒有感覺到陰氣?”灰絨扶住她說。
經灰絨這麼一提,她的確感覺到剛纔都沒有的陰氣,難道是那個人偶?因爲作爲鬼的實體的人偶壞了,所以陰氣外泄?“勾魂令。”她再次伸出左手,這次飛出的金色繩索準確地捆住了已經滾到牆邊的人偶,慢慢地,人偶上方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男人開口說了什麼,便沉入了勾魂令圈出的光圈裡。
“子歸姐姐,他說謝謝你耶。”灰絨說,“你剛纔明明那麼用力一掌打過去的說。”
她沒理會灰絨的話。看到剛纔那個人偶,她基本上也知道犯人是誰了,可是原因是什麼?難道說她在會展中心看到的人偶裡面都封着一個靈魂,而那些就是閻王委託她找的“相對於六界之內是非正常死亡”的靈魂?“剛纔那個人偶抓住我的時候,爲什麼我會覺得全身發冷?”她清楚因爲害怕而發冷和本身體溫下降的不同,而且當時這個手錶也……
“因爲它在吸你的陽氣,要是陽氣被吸乾的話就會死。如果沒有我做的這個手錶和你戴着的項鍊的話,你剛纔就一命嗚呼了。”灰絨拍拍胸口說,“在會展中心發現死掉的那個人,也是因爲陽氣被吸盡死的。對了,你們的鬼怪故事裡也有提過精氣被吸乾死掉,所謂的精氣就是陽氣,一般來說,男人的陽氣比女人強,陰氣就相反。”
她瞭解地點點頭,劉哥說過死掉的保安的腿上有奇怪的勒痕,可能也是遇上了這些人偶。“可是……鬼要陽氣幹什麼?”看來閻王在找的那些靈魂可能都是因爲陽氣被吸盡而死的。
“大概是天性使然吧。”灰絨習慣性地歪着腦袋說,“鬼本屬陰,但人界這個大環境是陰陽平衡的,如果只有陰氣,可能會承受不了人類的陽氣而魂飛魄散的,怎麼說人界的人都是比鬼多的嘛。不過人界也有一些陰氣特別重的地方,那種地方最容易羣鬼聚集,像墳地就是。很多學校都蓋在一些以前的墳地或者亂葬崗上,就靠學生的陽氣來壓制那片土地上的陰氣,維持氣場的陰陽平衡。這方面的知識以後再詳細說吧,現在要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當然要繼續走了。”她順了順胸口,“走廊盡頭左轉。”
萬應燈的光已經照到了走廊盡頭,就這麼看走廊上什麼也沒有,子歸也暫且放心地牽着灰絨往前走。
走廊盡頭左轉居然是向下的樓梯,從樓梯口可以看到樓梯底部通到的是一扇黑漆漆的門。“這麼下去沒問題吧?”她自言自語着,先小心地伸腳踏了踏樓梯——不是有很多靈異故事、電影裡的樓梯會突然壞掉或者會有隻手伸出來抓住人的腳之類——嗯,暫且夠結實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多餘的手手腳腳出現,“灰絨,沒關係,下去吧。”灰絨卻一臉古怪地望着她,她只好又問:“怎麼了?”
灰絨什麼也不說,只是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指了指她身後。
所謂的驚嚇,就是你什麼準備都沒有的時候突然出現一些你覺得可怕的東西,例如現在——子歸回頭一看,“哇!”驚叫一聲,外加腳下一滑,便“咚咚咚咚”地摔下樓梯去——說真的,猛一回頭,看到自己身後離自己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浮着一個滿臉污垢、凸着一隻左眼盯着你,還咧着嘴陰森森直笑的人偶應該也很難保持冷靜的。那個人偶“咻”地撲向摔下樓梯的子歸,“滾開!”子歸不知是厭惡還是害怕地大喊一聲,一記手刀橫掃,只聽得“咔嚓”一下,那個人偶的腦袋便和身體分家,像顆香瓜一樣咕嚕咕嚕地在地上滾動了。
待她收了鬼之後,灰絨才蹦蹦跳跳地來到她身邊,問:“子歸姐姐,沒受傷吧?”
“你……”她實在很想問問這小丫頭剛纔幹什麼去了,不過——“爲什麼那些人偶只找上我,完全不靠近你?”
灰絨甜甜一笑,說:“當然是因爲你的陽氣比我強啊。”其實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有防禦結界,那種懷有惡意的東西根本不能靠近她。
子歸拍拍身上沾到的灰塵爬起來,“剛纔明明什麼都沒有看到,爲什麼這東西就突然出現了?”這是她想不通的。
“剛纔就在呀。”灰絨眨着銀灰的眼睛,說,“從我們來到樓梯口開始,它就一直飄在我們頭頂的天花板上。”
“什麼?!”這還得了?她連忙擡頭掃視頭頂有沒有“異類”。
“現在沒有了。”
“你剛纔爲什麼不告訴我?”她問得有些怨氣。
“那它飄它的,又礙不着我們什麼事,我怎麼好對它做什麼?”灰絨拉拉她的衣角,說,“要開門嗎?”這裡除了門和她們剛走過的樓梯就沒有其它路了。
再跟這個小女孩說下去她會不會被氣死啊?
灰絨拉拉她的衣角,說,“要開門嗎?”這裡除了門和她們剛走過的樓梯就沒有其它路了。
她點點頭,伸手去開門。這次倒沒有像大門一樣怎麼都打不開,輕輕一旋門把,門就開了。沒想到的是,這扇門居然是通往屋外的。走出門是一條和對面一座房子相連通的連廊,不可思議的是,對面那座屋子從門縫裡透出淡淡桔黃色的亮光。“照理來說,這裡很多年沒人住了,不可能還會通水電的。”她自言自語,“到底那女人是何方神聖?”
“女人?子歸姐姐知道這事是誰幹的了嗎?”灰絨問。
“本來只是懷疑,剛纔看到那個人偶後才確定的,應該就是我跟楚修昨天在會展中心見過的那個名叫柳娥的女人。”她回答說,“可是我猜不到她的動機。”
“哦。”灰絨瞭解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