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滄瀾大陸,嘉臨皇朝,江南,懷瀚行省,天波城。
作爲嘉臨皇朝南方臨海的一個重要港口和樞紐,天波城無疑是極爲熱鬧和繁華的,而蕭宏誠不僅僅是文昌侯世子,更是派下來的懷瀚鹽運使,他的宅邸,必然不會與他的身份不相適,只會比之更好。
蕭清暖看着一池的白蓮,神思有些恍惚,卻很快恢復了清明。
雖然很像,但終究不是。在囚禁之所,根本沒有任何生靈,哪裡像現在……她不着痕跡地打量了身後浩浩蕩蕩的人羣——母親派來的兩個侍女兩個嬤嬤、四個二等丫頭四個二等嬤嬤、八個小丫頭……拜託,她只不過是從自己的枕玉軒走到讀書的司墨閣,至於這麼大的排場麼?
想到這裡,她又想嘆氣了。
不,這不是什麼大排場,只不過因爲她幾乎遺忘了之前所有的記憶,再加上一個人過了那麼多年,才每次都不習慣這麼多人跟在身邊。只是身爲女子,她必須謹言慎行,絕對不能出格,否則流言蜚語都會毀了她還會牽連家族。這也讓她知道了古代那些傳奇話本有多麼不切實際,大戶人家的小姐裡面怎麼會只有一個丫頭?看看她的這些背後靈嘉臨皇朝對於純血很是稀罕,三日一請平安脈,這讓蕭清暖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裝病,再加上知道自己出生時期的那一場風波,只覺得頭大如鬥,恨不得再去囚禁的地方呆上一千年算了。
話說五年前,在文昌侯這一脈的有心算計下,本來只是私底下解決就可以的事情,硬是鬧的人盡皆知甚至上達天聽,蕭晉初唱做俱佳,只言這是這麼多年來唯一的女兒,卻不能給她起一個好名字,所以才用了折中的方法,只是從男孩子的清字輩而已;蕭晉安卻說祖宗規矩從來沒有這樣的道理,兩邊是吵得不可開交。按理說,蕭晉初這樣的確有些無理取鬧,畢竟蕭家旁支的嫡女誕生也不是從剩下的字裡面挑?但問題是,你們這些旁支有文昌侯家勢力大麼?再說了,他又不是讓孫女入男子的族譜,你就不能通融一下?是因爲嫉妒所以故意刁難吧?
不得不說,對於輿論的引導和衆人心裡的把握,蕭晉初可是深諳其道,加上皇帝也不喜歡自己母親指手畫腳,所以推波助瀾了一把,傳出去就很難聽了。於是整個致遠承恩公府都是震怒,覺得文昌侯府完全是有恃無恐,而太后也很不高興,幾次對皇帝說要嚴懲蕭晉初,最好把他們的世襲爵位給削了。
當今皇上是什麼人?帝王之術那是無比熟練。太后生氣了?是啊,那麼蕭宏誠你就帶着全家去江南懷瀚行省上任吧,那地方和京城一南一北,又臨海,光趕路過去就要七八個月,對於這些貴人來說,那可是很遠啊,離政治中心遠了十萬八千里,這事不是你挑起來的嗎?太后正得意,看,皇上不愧是我生的,我說話多有分量啊。但她聽見蕭宏誠平調成什麼官的時候,就徹底憤怒了。
懷瀚鹽運使!
要知道,懷瀚這個地方,對於富庶的江南來說,完全不值一提,物產可以說貧瘠的很,它能夠成爲行省的原因有三:一是處於海運和水運的航線上,交通發達;二是港口優良,與其他地方通商;而最重要的一點便是,這個地方是嘉臨皇朝重要地產鹽基地,整個嘉臨皇朝,只有六個行省大量出產海鹽,而懷瀚和玉瀚兩個行省海鹽的產量,卻佔四成多,這可完完全全是肥缺,非皇帝信任至極的人不能當。這不是明貶實褒麼?可惜,她頂多仗着情分和皇帝提幾句,根本不能干涉朝堂的事情,只好一肚子火氣沒處發。
蕭清暖想起自己從別人談話中拼湊出來的事實,只能感慨自己的家人太過剽悍,也太過精明,這個忠心表的好啊,表的正是時候,而皇帝也顯然是受到了他們家傳來的美意,所以投桃報李,只是她可是要選秀的啊!太后不會讓她嫁給什麼亂七八糟的貨色吧?她可只想和家人在一起過着幸福的生活,等到了要嫁人的年紀就去隱居,如果可以的話看遍天下山水,再也不要象前世一般爭鬥了。
正當清暖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清颯走到她身邊,關切地說:“暖暖,外面風大,我們回去吧!”
清暖這纔回過神來,心想現在是春天這一點點風能叫做大麼?但她知道因爲這個身體天生就生的纖弱,加上她嬰孩時期乖巧瘦弱,所以家人都小心翼翼地,清颯也是出於關切,便點點頭,不料清颯冷了臉,對着她背後的一大串人喝道:“你們都不知道關心大小姐的身體麼?還是說,覺得她性格溫和,就可以肆意欺負了?”
等級大過天,文昌侯府的奴才大多祖祖輩輩都是侯府的家生子,一家子生死都在主子手上握着,縱使清颯年方五歲,他們也不敢小瞧,頓時呼啦啦跪了一地,連連求饒。
清暖知道哥哥是在給自己立威,但這件事情確實是她的錯,便溫柔道:“二哥,是我要看看荷花的,你不要怪他們了。”
“你就是這樣,纔會讓這羣奴才藉着是服侍你的人,作威作福,糟蹋你的名聲!”清颯冷哼一聲,完全不管頭等侍女和嬤嬤都是他母親林氏派來的有臉面的人,“就讓他們這樣跪着!等管家來拿人!”
清暖有些詫異了。
她這個哥哥,素來便和他們文昌侯府的人不大一樣,侯府的人,都是像她祖父、父親、大哥一般,清秀雋雅、溫潤如玉,無不是謙謙君子,令人心生好感。就連祖母袁氏和母親林氏,雖然出身旁支,卻也是書卷味濃濃,就連清暖自己也是這般。只有二哥清颯,相貌冷豔妖媚,性格乖戾孤僻,明明才華橫溢,卻更喜歡武藝而不是文學,實在是令人稱奇。但無論如何,他也不會隨意罰人,所以……再想一想方纔清颯的話,清暖也收斂起溫和的微笑,問:“二哥,出什麼事情了?”
清颯面對妹妹是不會冷臉的,但也不怎麼想讓妹妹知道那些事,畢竟他也是路過房間偷聽父母談話才知道的,所以便含糊地說:“我也只是知道似乎有人拿了你的東西去,反正這幫子奴才母親馬上就會發落,我也就是現過來給他們一個教訓而已!”
清暖轉念一想,便明白,因爲是龍鳳胎的關係,自己無論是出生還是抓週都得了極爲豐富的禮物,還有各種各樣的賞賜,加上平日裡父母給的東西,都放在她自己的庫房之中,平日裡她也根本不管這些事情,只是在盤算着如何瞭解這個世界,如何把握未來,必定是有伺候的人動了歪心思,對於月例不滿足,這才做下這等事,只是不知道如何被發現了。
想到這裡,清暖也不由生氣了,心想我又不是傻子,任憑你們糊弄,便冷冷地掃了那些奴婢一眼,要和清颯離開,腳步卻不由遲疑,畢竟不可能所有人都犯事了,如果讓母親審下去會不會……但她又想到這些人都是幼時照顧自己,甚至還有自己的奶孃,萬一他們以後要是仗着這個情分作威作福,如果自己那時發落了他們說不定還會壞了自己的名聲,乾脆這個時候讓母親處理了,把那忠心的放在身邊也好放心辦事,其他的就任由母親處置,想必母親一定會處理的妥妥帖帖,不留任何後患。所以她只是淡淡開口:“你們聽見了麼?有人動了我的東西,現在我將你們全部送到蕭管家那兒去,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若是我冤枉了你們,日後定有補償,但若是你們真的做了這種事,還是自己求神佛保佑吧!”說着給清颯的僕人使了一個顏色。
發生這種事,林氏早就收到了消息,便順勢命人將這些僕人全部帶走,而且決定徹底清查三個兒女的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