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帝王劫數!
入夜,炎熱的天氣讓夏夜進入一片靜謐,偶爾吹來一抹清涼的風讓人神清氣爽。
江府
近來朝廷震盪,江不壽思量許久,再次夜觀天象。
江魚兒已經基本痊癒,靜靜的站在一旁,十指收於袖中,也隨着江不壽一同觀看着天象。
江不壽站在高臺之上,單手後背,一手捋着兩撇八字鬍,看着空中略顯凌亂的星象,眉頭越皺越緊龕。
摸着鬍子的手放下,幾根手指微動,彷彿在掐算着什麼。
自從上次發現那顆雖小卻極亮的星星之後,江不壽一直對其多有關注,如今迷霧漸漸散開,那顆凝實的小星越發閃亮。
伸出手掌,一旁的僕人趕忙遞上一本星盤圖冊,江不壽一面參照樹上的記載,一面仰頭對照天象,似乎是發現了什麼端倪,江不壽手中的動作越來越快,抿着吐沫連翻數頁,拿手指虛空輕點着軀。
最後,江不壽手中的動作緩緩停下,手中的星盤圖冊也停留在了一頁,不再翻動。
低頭看去,只見圖冊所停留的一頁,正是此刻天象的一部分,而衆多閃爍的羣星之中,有一顆泛着紅光的小星,凝實而閃亮,橫縱所分佈的位置也基本同天象吻合。
江不壽的手指越掐越快,一直到最後,手中寶貴的圖冊忽然掉在了地上。
整個人都僵在那裡,看着天空中的小星手指顫抖個不停。
江魚兒上前一步開口道:“爹,可是有什麼發現?”
江不壽不敢置信的收回目光,看了江魚兒一眼,警告道:“你就不要再管這些事了,老老實實呆在家中,不要最後自己丟了命,將整個江府都賠進去!”
說罷,撿起地上的圖冊轉身走下高臺。
江魚兒不甘的扣緊手指,看着有些叵測的天象,心思微動。
江不壽一路都失神不已,時不時的擡頭看向天空中那顆異常的小星。
今日天象清明,藉助星盤圖冊,他仔細推演一番之後,竟然發現這顆小星不是尋常的顯貴之命或者天煞之星,而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帝王劫!
顧名思義,帝王劫也就是帝王的劫數!
也正是因爲如此,纔會出現衆多王侯將相圍繞一顆小星的怪異天象。
帝王劫千百年來難得一見,既是顯貴之命,卻又是天煞之命,乃是絕大多數帝王的劫數,縱觀歷史,每當帝王劫現世,必定血流成河,無數英才喪命,帝王隕落!
也正因此,這一顆小星纔會名聲大震,讓一代代天子心驚膽顫!
再次回想起來,眼見北燕帝的星象越來越黯淡,北棠妖同北棠海的星象卻越發閃亮,太子的星象並未隕落,卻已經不再閃耀,如此種種,竟讓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一個女人。
不是旁人,正是當今傳的沸沸揚揚的挽妃!
江不壽搖搖頭,始終有些不敢相信,難得一見的帝王劫竟然現世,可是他卻始終不曾相信,一個女人能攪動這天下的局勢,一個女人竟能成爲這天下數位帝王的劫數!
怎麼想,都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江不壽離開之後,江魚兒站在高臺上之上許久,眼中滿是恨意!
一陣冷風吹來,吹的衣袂翻飛,江魚兒的雙手緩緩握住了高臺上的欄杆,這一看去,才發現,十根不算細膩的手指上,竟然光禿禿的一片,十指的指甲已紛紛被連根拔去。
在夜色裡,看起來多少有些駭人。
“小姐,起風了。”一旁的丫鬟小聲提醒道。
江魚兒甩袖離開,身上的披風呼呼作響。
可是江魚兒走下高臺之後,並沒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來到了江虎兒的房間。
自從上次從西廠回來,江虎兒斷了半隻腳掌後,便一直只能坐在輪椅上,不過好在心態一直不錯,並沒有因此而徹底垮下去。
“哥哥...”江魚兒蹲在江虎兒面前,眸子中蒙上一層水霧。
“魚兒來了。”江虎兒看着自己如今安好的妹妹眼底閃過一抹欣慰。
“哥哥,求你幫我一件事。”
“和哥哥還用什麼求不求的,若是哥哥辦得到,一定會爲i去做。”江虎兒篤定道。
江魚兒眸光一閃壓低了聲音道:“哥哥幫我引開書房門前的小廝。”
江虎兒一愣:“你要做什麼?”
“哥哥不要問我做什麼,只要幫我引開小廝和侍衛就好。”江魚兒眸色幽深,蘊藏着極大的野心。
江虎兒搖搖頭道:“不行,父親一直怕你不安分,纔會嚴守書房,以免你遭遇不測。”
江魚兒心下一沉,終究是對着這個願意爲自己豁出性命的哥哥撒謊道:“今日同爹爹一起夜觀天象,爹爹拿了星盤,臉色難看,只怕江府會遇到滅頂之災,魚兒放心不下,所以纔想要拿星盤出來,對照天象看看到底要發生何事,不然實在是寢食難安。”
江虎兒一聽,猶豫了一瞬反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江魚兒點點頭。
對上那雙清澈無辜的眸子,江虎兒點頭應下。
就這樣,江魚兒推着江虎兒的輪椅,一路走向書房。
臨近書房時,江虎兒躲在了一顆粗壯的樹幹之後,江魚兒則是繞到了書房門前的矮樹從裡。
兩人準備好後,江魚兒微微點了點頭,江虎兒身子驟然用力,輪椅瞬間倒下。
哐啷一聲,在夜色裡格外響亮!
江虎兒整個人從樹幹後跌了出來,一下子跌在了草叢裡。
距離極近的書房小廝和侍衛趕忙跑了過來:“公子,你沒事吧...”
“啊....我的腿...好像斷了...”
小廝和侍衛有些慌神,侍衛趕忙道:“卑職這就去找大夫來。”
小廝也慌張的將江虎兒攙扶起來,周圍巡邏的侍衛和僕人一時間也圍上來不少。
“應該是椅子被地上的石頭絆倒了。”江虎兒一手扶着小廝,一面踉蹌着起身。
江魚兒趁機鑽進了書房,來到書架前,快速的翻找着什麼。
手指一一劃過,最後落在了一本有些殘破的羊皮卷前,眸子一閃,快速的將它抽出來藏進自己懷裡。
隨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星盤,而後將門輕輕推開了一絲縫隙,瞧見侍衛和小廝都圍在江虎兒身邊,江魚兒趕忙跑了出去,來到江虎兒的房間等他。
沒多久,江虎兒緩緩歸來,滑動着輪椅,多少有些不便,加上剛剛那一摔,看起來有幾分狼狽。
江魚兒眼中升起幾抹水霧,走上前輕輕抱了抱江虎兒道:“謝謝你,哥哥。”
江虎兒擺擺手道:“去吧去吧,知道你心急,若是過了時辰,明日的星象許是又變了副模樣。”
江魚兒點了點頭,大步離開。
回到自己的房間,江魚兒拿出懷中的羊皮卷,只見有些殘破的羊皮捲上寫着幾個字--《改命手札》。
魚兒藉着燭火,迫不及待的翻看起來。
欲改命者,必先捨命,以汝之命,祭吾之心.....
半個時辰後,魚兒將手中的羊皮卷緩緩合上,眸子裡是難以抑制的激動和興奮。
這羊皮卷並不全,只是後半本,不過魚兒從頭看來,卻發現改命的過程清楚的很,沒有絲毫阻礙,一時間躍躍欲試。
她要證明給所有人看,她纔是皇后的命格,是這天下的女主人!
將門窗關好,點燃幾根蠟燭,魚兒盤膝坐在蒲團之上,面前的桌案上擺放着幾張黃紙和幾隻毛筆。
香爐不斷的散發出濃重的香氣,魚兒割破手腕,滴足了滿滿一碗的鮮血。
鮮血一滴滴的滾動着,爲夜色染上了一層濃濃的血腥之氣。
魚兒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難看,額上冒出細細的汗珠,只覺得生命在一點點流逝,整個人如同置於一片冰冷的水霧之中,天地之間,彷彿連接而出一條天梯,漫天雲霞,讓人有些飄飄欲仙。
站起身來,拿着毛筆蘸滿了鮮血,在一張黃紙上描繪出自己原本的命盤,緊接着在另一張黃紙上寫上自己的生辰八字,描繪出皇后所具的命盤。
嘴裡不斷的念着些什麼,幾根手指還不斷的掐算着,看起來有些瘋瘋癲癲,神神叨叨。
不過不管旁人怎麼看,魚兒對此卻是深信不疑。
一連串的動作之後,魚兒將先前的黃紙燒掉,將後來的黃紙融入了自己的心頭血後,再次燒掉。
昏暗的屋子裡滿是燒灼和鮮血夾雜的味道,微弱的燭火下,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女站在正中,眸似星光,滿是雀躍。
魚兒在原地站了許久,而後深深的閉上了眼睛。
從今天開始,她的命運將會改變,她不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富貴命,而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是皇后的命格!
虞輓歌,我倒是要看看,你可否爭的過命!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拿什麼來同我爭!
發生在江府屋內的這一幕,並沒有被人所察覺,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似乎沒有任何改變,正按照着命運既定的軌跡緩緩前行。
北燕帝的舒醒平復了一些民間的言論,針對北棠妖的聲討一時間低了許多。
北棠妖沒有理會被冊封爲太子的北棠海以黨,反而是加緊像宮中安插西廠的太監。
虞輓歌猶豫了片刻後,終究將宮中二十四衙門掌控在自己手裡的事情如實相告。
如此一來,宮中的侍衛雖然始終不知到底是誰的人馬,可是插換起太監卻容易上太多。
短短數日,北燕皇宮就像是來了個大換血。
一時間,來往走動的太監皆是高手,下盤沉穩,落地無聲,無論一個個怎麼收斂,卻始終也掩不住那滿身的陰鷙之氣。
整個北燕皇宮都沉寂起來,北燕帝惶惶不可終日,縱然恨的牙癢癢,可是卻已經迴天無力。
乾元殿
北燕帝坐立不安的坐在龍椅上,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個不停,短短數日,頭上的髮絲不知白了多少。
看着下首林立的大臣,忽然生出一種孤寒之感。
看着沒有出現的北棠妖,北燕帝鬆了口氣,卻是戰戰兢兢的開口道:“妖兒今日爲何沒有來上朝?”
肖父上前一步開口道:“啓奏陛下,九殿下得到消息,似乎有人打算叛亂逼宮,前去調查此事,是以纔會缺席。”
肖父的一番話,瞬間滿堂譁然。
逼宮?如今這北燕除了他九殿下會逼宮,還有誰會逼宮?
不少人冷笑起來,只道這北棠妖是賊喊抓賊,倒是打的好算盤!
“哼,荒唐!肖大人倒是說說,九殿下是發現了誰要逼宮?”北棠海的一名心腹上前一步開口道。
“是啊...肖大人倒是說說,誰有這麼大的膽子,竟敢逼宮!”
“寧大人稍安勿躁,若是真有什麼疑問,也該問九殿下才是...”
香江王蹙眉開口道:“這件事還是要等九殿下回來才能給個說法,我們妄加猜測也是無濟於事。”
北燕帝看着朝堂之上,拔刀相助的兩派,也不知爲何,非但沒有感到絲毫安心,反而愈發慌亂,只覺得末日將至一般,整個人都戰戰兢兢。
王公公輕嘆了一聲,也低着頭不語。
如今北燕帝已經是強弩之末,再也改變不了這皇朝的痕跡,短短數日,他眼看着他從暴怒到隱忍,從掙扎到畏懼,從嘶吼到噤聲,一次次反抗,卻都被死死的鎮,壓。
這刀光劍影的血色之路,早已磨破了他所有的銳氣和英勇,紙醉金迷的奢華給了他所有,卻再也給不了他帝王的氣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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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北棠妖並沒有去追查什麼所謂的叛亂者,而是出現了海瀾殿。
奢華的海瀾殿,被簡單的黑金色所包圍,濃重而壓抑,偶爾晃動的藍色珠簾,像是涌動的海波,給這沉悶到窒息的宮殿吹來一抹海風。
北棠妖的步子停在了門外,聽着屋子活潑的聲音。
“那個時候我就想,世上怎麼會有人的胸膛這麼硬...”蝶舞看着始終躺在牀上安靜的閉着眸子的男子,眼中積起一片水霧。
沒有得到迴應,她卻是繼續開口道:“其實後來我找你,是想對你說聲謝謝,謝謝你救了我,只是沒想到你卻連我是誰都不再記得...我一時氣不過,纔會甩起鞭子對你動手..”
蝶舞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彷彿回想到了當日湛藍的天,寬敞的馬路,她風風火火的追着他的背影跑了許久,可原本想要道謝的話,卻因爲他的漠視,而變成了拔刀相向。
她想,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她便愛上他了...
只是,她從來不曾知道,愛一個人,竟是一件如此甜蜜卻又痛苦的事情,她開始學會憂思,開始關心胭脂的色澤,開始挑選起衣裙。
她也曾耐着性子,學着所有大家閨秀的模樣,蓮步微移,笑而遮面,知書達理,溫婉可人。
可是,說來也可笑,她終究是學不來那些婀娜的女人,最終還是一匹烈馬,隨軍同衾,風風火火不顧一切的追隨他去了虎雍關。
讓風刀霜劍來,讓血雨腥風來,去它的規矩,去它的名門閨秀!
纔不要學做小家碧玉淚溼衣襟,也不要學做大家閨秀深明大義,她驕傲,她任性,她是蝶舞,這天大地大,她要做她想做的事,愛她愛的人!她要化作蝶飛,隨他飛,飛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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