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節婚禮上的風波
090節婚禮上的風波
何樹生被安秀用盆栽的枝條綁在柱子上,手腕處被枝條勒得發疼,火燒火燎的難受。不管身體上多麼不舒服,都抵不過心中的萬念俱灰。他認識的安秀,一直都是這樣恣意妄爲,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只要是她認準的事情,她總是有十足的把握做好,不管旁人如何勸解。
她從來不解釋,最後總是用事實向世人證明她決定的正確
只怕這次,何樹生也無法勸動她回頭的。何樹生這纔是真正的難過,他跟以前一樣,無法從安秀的眼睛裡找出她對自己的情誼。當初在家的時候,不管何樹生如何表達自己的愛慕,安秀總是淡淡的不迴應,彷彿看不到。
那個時候她都是極其冷淡,又憑什麼求她如今對自己有情有義呢?
安秀瞧何樹生的神態,似乎有一種萬念俱灰的傷心。但是自己突然就控制藤蔓把他捆綁起來,他一點都不害怕與驚訝嗎?
安秀這纔想起了,當時她的異能,何樹生是見過的。他那時才十一二歲,他都不害怕,如今又憑什麼害怕?如此一想,倒也豁然了。
“樹生,我想親口告訴你,我要嫁南宮游出,因爲他答應我的事情,他不顧命都做到了;而你沒有。”安秀淡淡說道,“我知道,你覺得我說這句話沒有良心,因爲你亦是爲了我,纔沒有回來。但是,我老了,我也很累,整個寧南侯府靠我一個支撐,我不想我的男人有多高的官階,更加不想他才華多麼出衆。我只是希望,他不要讓我空等,不要讓我傷心,可以在我累的時候讓我依靠…”
“樹生,當初你和玉兒都很小,分了家,整個家就是我一個人支撐着,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掌握所有人的命運。這麼多年了,我早已經習慣了霸道、專斷與堅強。樹生,你從來沒有做過下人,你不懂在適當的時候服從我…你要的太多,你要我溫柔待你,你要我心中有你…太多了,我也給不起…”
“當初我養大了你和玉兒,不管你們如何待我,我都不會恨你們。但是,你們已經大了,你們要的東西,我已經給不了了。樹生,這麼多年了,你要什麼我沒有給你?而你,給過我什麼?”
“我…我也想要些東西。我也想要一個男人疼愛我,照顧我,只要他出面,我什麼都不用操心。你懂官場的人情變化,你滿腹才學出口成章,你是個了不起的人。但是,我需要的只是知道我商場人脈與家人用度的人,這纔是我的生活而你,已經出了我的圈子了”
“樹生,如果愣是要說辜負,安秀負你”安秀最終舒了一口氣,意念一動,緩緩鬆了枝條,放開了何樹生。
何樹生沒有說話,整了整衣衫,才走到安秀的面前。他看着安秀,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臉,低聲道:“你心中…可曾有過我?”
安秀繞開他的手,沒有說話。她也不知道,她知道在商場上自己要什麼,有什麼;但是在感情上,她永遠都摸不準。有過他嗎?如果有過,爲何他總是不在身邊,而自己卻不懂相思之苦?沒有過嗎?當初他說馨兒姑娘的時候,他停妻再娶的時候,心揪起來的疼痛又是怎麼回事?
“有過的”安秀自己也弄不清楚,只得撒了個謊話,半天才說道,“曾經有過的…”
何樹生後退了一步,突然笑了起來:“安秀,你不能嫁給旁人,這輩子你都是我何樹生的妻子”
說罷,他轉身走了出去。
安秀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愣神。從他身上,安秀早已看不出當年那個又黑又瘦又小男孩子的影子。如果不是知根知底,安秀彷彿都猜不到他曾是個農家小子。他如今的高貴模樣,彷彿一直生在官宦之家。
何樹生說了那句話之後的幾日,他一直都沒有什麼表示,每日都過來跟安秀和何有保一起吃飯,臉上的表情自然。南宮已經確定是安秀的夫婿了,安秀讓家裡人不要再叫他管家,叫老爺。
總是怪怪的。
寧南侯是安秀的府邸,丫鬟小廝們雖然叫南宮爲老爺,卻還是叫安秀爲候主,而不是夫人。
南宮無所謂,他堂堂王子,連下人小廝都做了,還拘泥於這點小節?倒是安秀過意不去,跟他說過好幾次,問他到底應該如何纔好。南宮只是道:“能在安秀身邊就好了…旁的,隨便吧”
這樣的態度,彷彿出世一般,安秀很喜歡他對生活的慾念淡薄,不求財不求權的男人,令安秀很安心。
七月十二日來的也很快,轉眼也就到了。姑娘出嫁,要擡陪嫁的;新郎娶妻,要擡聘禮的。但是安秀與南宮,這陪嫁聘禮應該如何擡啊?家中衆人都很爲難,想不出好的主意來。這個點子的確不好出。說錯了一句話,怕是惹得寧南侯不高興了,後患無窮的。
七月十一日晚上,衆人問安秀已經如何辦好,明日便是喜日子了。何玉兒、霍昆霖、張珍珍、凌二虎等人都已經回到了寧南侯府,等着明日大喜的日子。但是衆人也不知道安秀要怎樣辦這場婚禮。
何樹生一起跟衆人在一起,臉上含着淡淡的笑意,似笑非笑。
當下人問安秀應該如何辦的時候,安秀自己說道:“這有何難?本侯的花轎與嫁妝從南門出,從東邊走;老爺的聘禮與大馬迎接新娘的隊伍從北門出,往西邊走。繞着整個宿渠縣走早一圈,最後本侯回到南門,老爺在南門等本侯”
小廝們目瞪口呆,寧南侯這門婚事,已經很多人在說閒話了,說她是下嫁,怎麼如今還要這般大肆招搖?但是寧南侯發命令了,下人們還能說什麼呢?只得照辦。
照安秀說的,她的花轎要繞宿渠縣走一大圈,南宮的聘禮只用走半圈即可。
南宮游出一點都不覺得旁人有異樣的目光。他平常沒有什麼表情,但是最近幾日,都是臉上帶笑。丫鬟們這次覺得,南宮游出還是比何大人好看些,只是他平日裡不愛說話不愛笑的,把自己的鋒芒遮蓋住了而已。
大家都在說,南宮游出不過是看中了安秀的財力與權勢,殊不知這些東西,他從出生便擁有,他早已厭煩的。但是他跟安秀在一起多年,旁人誤解的目光也早就熟視無睹,十分淡然。
大家都小心翼翼,生怕觸碰到南宮游出與安秀的禁區,說話辦事也非常的謹慎,唯有安秀與南宮游出樂在其中,很享受他們人生最最重大的日子。
朱慶這幾年,越發的能幹,南宮不管事了,家中請客排位、送客還禮、準備好候主出門的嫁妝,南宮老爺出門的聘禮。每一個步驟,他都安排好了得力的人手,一切辦起來都非常的順暢。
七月十二日早上,便是安秀與南宮大喜的日子。何樹生一早便起牀了,雖然穿着便服快靴,卻把官印和官冠帶上,仔細打開皇帝賜的那道詔書,重新看了一遍:“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寧南侯安秀,朕之重臣也,身份貴重,功績卓越,兩次解救東南蒼天,天下之福矣。今寧南侯年已破豆蔻,適婚嫁之時。朕於諸臣工中擇佳婿與寧南侯成婚。聞吏部尚書何樹生人品貴重、儀表堂堂、且未有家室,與寧南侯婚配堪稱天設地造,朕心甚悅。爲成佳人之美,茲將寧南侯賜婚吏部尚書何樹生,一切禮儀由禮部尚書與欽天監正商議後待辦。佈告中外,鹹使聞之。欽此。”
看完了,何樹生纔將這道詔書收好,轉身出了客房。
家人的下人都忙成了一團。從來家中辦事,都是安秀總指揮,南宮、朱慶副指揮,一切都有條不紊。如今的重擔全部壓在朱慶一個人身上,他只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婚事上面。至於家中的小姐、姑爺們,他還真的沒有功夫來管。
何樹生起身便往何有保那邊去了,何玉兒、霍昆霖、張珍珍、凌二虎早就等在那裡了。凌二虎沒有官位,只是衝何樹生作揖行禮,沒有多說什麼。霍昆霖是正經的妹夫,又是同朝爲官,兩人的話比較多些。而且何樹生曾經也是霍昆霖的妹夫…
何有保見何樹生沒有鬧事,神態也自然,鬆了一口氣。除了何有保,衆人對何樹生都不放心。他們都說年輕人,自然懂得這種感情。何樹生此次回宿渠縣,不可能是光回鄉祭祖的,他一定想跟安秀破鏡重圓。而且前幾日的表現,衆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對安秀仍是有情的。
安秀出嫁,大家都說祝福的,但是何樹生怎麼想的,他們就不太明白了。估計是不會有什麼好心情的。
“玉兒,你說樹生哥哥真的就這樣算了?他不會臨時鬧事,讓秀姐姐難堪吧?”張珍珍偷偷問何玉兒說道。早上起來她就感覺自己的右眼皮一直在跳,今天怕是有事情發生的。
何玉兒蹙眉,她也不敢保證。按照何樹生的說法,他這幾年一直在幫皇帝出力。那麼皇帝就沒有回報他什麼?如果只是許了何樹生高位,怕他也是不會甘心的,自然說到了安秀的問題。甚至安秀封侯,都可能與何樹生在從中謀劃。安秀成了侯爺,就限制了她成親的可能。東南沒有比她地位更高的人。在衆人的心中,女子所嫁夫婿,就是以他爲天,地位自然要低一些。
不成想,安秀最後嫁給了南宮游出,一個最低等的下人
“秀姐姐有護院,昆霖又在這裡,哥哥怕是鬧不起來的…”何玉兒也不安,自我催眠說道。她看何樹生的表情,十分的淡然。這個時候越是淡然,越說明他有把握,心中有底。
他不可能甘願安秀旁嫁的
院子裡紅紅火火,家中的客人早已到齊了,大家都在南門口,等着南宮的聘禮與大馬從北門過來,然後在等安秀的花轎從宿渠縣逛一圈回來,亦在南門落嬌。
南宮游出剛剛從北門出發,還沒有到。衆人都在引項相望。
突然,遠處來了一大隊的車馬,車轅滾滾,腳步聲整齊。衆人都吃驚瞧去,只見馬車上都紮了大紅的綢布花,聲勢浩大。小廝以爲是某戶官員送來的賀禮,忙去請了朱慶過來。
朱慶也急忙過來瞧。今日的天氣不算太熱,但是他跑來跑去,早已一身的大汗淋漓,後背的衣衫汗溼了都沒有功夫去換。朱慶也懶得管了,拿起一方帕子抹了抹臉上的汗水,便往南門去了。
馬車早已等在門口,領頭的是個中年男人,笑眯眯的模樣非常和藹可親。他見朱慶出來,立馬遞上帖子,笑呵呵道:“豫州王得知南宮公子今日大婚,略備薄禮,祝南宮公子與寧南侯喜結連理”
朱慶愣住,豫州離他們這裡很遠,七八日的路程才能趕來。而且對方送禮,是送給南宮公子,非寧南侯。
賓客們都知道豫州王,當今皇帝的弟弟,早年就去了封地,如今富裕不已。豫州王親自給南宮送禮,這個南宮到底是什麼人啊?
衆人還沒有猜測完,後來又來了馬隊,亦是送禮的。短短一個時辰之內,已經有七八家給南宮送禮,說恭祝南宮公子與寧南侯喜結連理。這些人家,都是名門望族,宿渠縣的百姓都是聽說過的。
“這個南宮到底是什麼來頭?”衆人都開始互問。這麼多的大戶人家送禮來,連寧南侯都沒有這樣的面子的,頓時議論紛紛。
何有保等人原本在房中說法,等安秀的花轎快到了纔出去。但是下人說起門口很多的大戶給南宮送禮,着實令他們吃驚,忙去瞧瞧。正好走到門口的時候,又有一戶送了賀禮過來,是蘇州花家。
蘇州離他們這邊遠,有些人沒有聽說過花家。秦淵亦在人羣中,他倒是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花家是蘇州首富,富可敵國…”
衆人都愕然,一瞬間又是嘈嘈切切的議論。
這些給南宮送禮的人家中,有王爺,有名門望族,有官宦世家,亦有富戶…南宮的身份一瞬間成了謎。
連何有保等人都非常的吃驚,何樹生心中也是一愣。南宮游出的人脈這般寬廣?家中只有何玉兒、何有保與春雨姨娘知道南宮的身份。他們也吃驚,西宛國的王子,也沒有這麼大的面子吧?
張珍珍與凌二虎、霍昆霖便更加吃驚了。不說別的,單單這些賀禮與人脈,衆人便覺得南宮游出配候主,綽綽有餘。
“玉兒,你一定知道南宮到底是什麼人”張珍珍醋溜溜說道。安秀不告訴她,但是一定告訴了何玉兒,她們纔是親姐妹的感情怪不得何玉兒對安秀嫁給南宮游出,滿口的贊同。看南宮游出收到的這些賀禮,張珍珍可以斷定一件事情,南宮游出不是一個下人
何玉兒只是笑了笑:“南宮就是秀姐姐買來的小廝,能是什麼人?”她心中也是吃驚的,難不成南宮游出西宛國王子的身份,是捏造的?他有其他的身份?要不這些望族都給他送禮是爲何?他們七月初還定的婚期,十二天後便正式成親,如果要通知朋友,亦是來不及的…
霍昆霖、何樹生都看了何玉兒一眼,希望她能解釋一下。何玉兒回視他們,只是對他們笑了笑,什麼話都不肯多說。
何樹生捏了捏手指,不管南宮游出是什麼身份,皇帝的聖旨,他也是不敢違抗的。
路上去探路的小廝忙跑回來,高聲道:“老爺過了南街,快到門口了”
朱慶忙叫人把鞭炮準備好,等會兒南宮游出到了門口,就要放鞭炮迎接。剛剛把炮仗拿出來,南宮游出便到了。炮仗聲鋪天蓋地,衆人都捂住了耳朵。南宮跳下馬,衝衆人拱手答謝。
他站在門口等花轎,身邊的賓客紛紛恭喜他。原本很多人來想看愛笑話的,看到那些賀禮之後,對南宮游出萬分尊重,紛紛表達了最誠摯的祝賀,連南宮游出也微微驚詫。
朱慶走到他的身邊,低聲把剛剛收到的賀禮告訴了南宮游出。南宮游出先是一愣,他自然知道這些人家。但是他也知道,這些人家跟他和安秀都沒有什麼來往的。
朱慶又道:“還有豫州王的賀禮…”
南宮游出這纔想起什麼,不免一笑。要說這個世上,有誰可以令王公貴族競相討好又害怕至極的人,便是他的姐夫。伯業貼姐姐總是叫他阿元。但是中土的江湖人士,都叫他一個非常奇怪的名字:行舟公子
至於爲什麼,南宮游出也不知道。但是他能肯定,這些賀禮與這些名門給他面子,絕對是他姐夫的幫忙。
朱慶觀察南宮的臉色,見他聽完自己的稟告,只是微微蹙眉一想,然後又一臉釋然,可見這些大戶他都是認識的,頓時心中驚愕,這個南宮的確是身份不同。這般高貴的身份都來做下人,他到底在圖什麼啊?
“賀禮帖子要收好了,事後給候主過目”南宮游出說道。他快要娶候主了,依舊覺得是候主在當家,絲毫不拿架子。朱慶嘆了一口氣,忙道好。
當初得知南宮要娶候主的時候,府上的小廝們都不服氣:南宮也是下人啊,只是跟了候主的年月久,便爲了管事。同樣是低等的下人,他們只能娶府上伺候旁人的丫鬟,而南宮游出卻可以娶候主,那個富甲一方的女人那個美若天仙的女人那個位高權重的女人
但是豫州王等等貴族的賀禮送來之後,小廝們都平衡了:南宮是跟他們不同的,至少他們沒有資格讓豫州王送禮物過來祝賀大喜。
大約等了一個時辰,安秀的花轎才慢慢到了南街。此刻已經黃昏,天色將晚,也涼快了下來。一聽候主的花轎快要到門口了,家中的下人忙把禮儀用度都準備好,等着安秀的花轎落地。
這是安秀第一次參加自己的婚禮。上輩子她沒有結婚,與何樹生成親的時候她還沒有來,這是她第一次嫁人,她沒有人家說的緊張,反而心中特別的踏實。爲什麼嫁給南宮游出?安秀至今沒有想明白。但是她知道,她是要嫁的。一想起南宮游出即將是她的丈夫,安秀的心便一瞬間踏實。
沒有旁人說的心動,但是踏實這纔是安秀要的生活,她只要這種安全感與踏實
花轎到了門口,圍觀的百姓也聚集在這條街上。他們都說一路上跟着安秀的花轎走,瞧她的婚禮的。寧南侯出嫁,是宿渠縣的最盛大的事情,所有的人家都出來看。
南宮也按照中土的規矩,踢了花轎,接過安秀的手,將繡球的一端放到她的手中。安秀腳步非常穩,還是任由喜娘扶住她,跟在南宮的身後,一步步往院子走。珠簾的頭紗能看見南宮模糊的背影,安秀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的夙願終於要實現了。
那晚跟何樹生說的話,怕他是聽了進去,所以沒有再來搗亂。
上了門口的高階,耳邊的祝福聲此起彼伏。
“等一下”突然有人高聲喊道。聲量充沛,滑過了天際,進入衆人的耳膜。衆人都一愣,四周靜了下來。安秀與南宮都吃了一驚。剛剛出生高喊的是何樹生的隨從董陽。他是習武之人,聲量自然充足。
“大人有話跟寧南侯說,衆人不得喧譁”董陽繼續說道。在場的人,除了寧南侯,都比何樹生的官位低,讓他們不準喧譁,自然都不敢再說話了。
安秀一下子便摔掉了頭上的喜帕,憤怒地望着何樹生,亦高聲道:“今日是本侯的好日子,何大人有話等到明日再說朱慶,一切照舊”
何樹生的隨從突然一起上前,攔住了南宮游出的腳步。南宮有些捏緊手指,看了安秀一眼。
另外一個隨從高聲道:“寧南侯,我等是大內侍衛,何尚書身負聖旨,寧南侯不得放肆”
衆人都大驚,比剛剛南宮游出的身份還要令人驚愕。一聽說何樹生有聖旨在身,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何樹生身上。安秀心中有絲不好的感覺,一點點冒上來,何樹生爲何這麼多天沒有舉動,還有他那晚的大笑:“安秀,你只能是我何樹生的妻子”
安秀也看了南宮游出一眼。南宮游出反而一笑,低聲道:“沒事的安秀…”
安秀被他一逗,反而也笑了起來。
何有保與何玉兒等人都非常震驚。張珍珍說道:“我就說樹生哥哥一定有陰謀的,他不會如此甘心地放手…”
何玉兒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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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一聽有聖旨,忙擺了香案,安秀與衆人都跪下,面旨如面君。
何樹生站在香案後,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安秀,心中五味雜陳,他們之間非要用這種手段嗎?安秀太固執了,她遲早會知道自己今天的事情太沖動了。她已經是何樹生的女人了,怎能嫁給南宮?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寧南侯安秀,朕之重臣也,身份貴重,功績卓越,兩次解救東南蒼天,天下之福矣。今寧南侯年已破豆蔻,適婚嫁之時。朕於諸臣工中擇佳婿與寧南侯成婚。聞吏部尚書何樹生人品貴重、儀表堂堂、且未有家室,與寧南侯婚配堪稱天設地造,朕心甚悅。爲成佳人之美,茲將寧南侯賜婚吏部尚書何樹生,一切禮儀由禮部尚書與欽天監正商議後待辦。佈告中外,鹹使聞之。欽此。”這紙詔書何樹生早已爛熟於心,還是念得非常仔細。
唸完之後,何樹生把詔書給安秀,道:“寧南侯接旨”
突然一陣風起,一個黑影在何樹生面前一落,他手中的聖旨不翼而飛。黑影在黃昏中疾奔而去。
“有賊,快追啊”何樹生大叫,他第一個反應過來手中的聖旨被人盜走了。就在他和衆位隨從兩個大內侍衛的面前,這般輕易就帶走了。衆人都瞧見了那個盜賊,好像一陣風突然而來,又迅速而去,等大家都明白過來的時候,那個黑影已經在數裡之外。
何樹生的侍衛忙一起追了出去。
何樹生臉上的汗珠都落了下來,他一瞬間脣色都蒼白了,這是他最後的掙扎,居然這樣丟了。他焦急地望着那個黑影的方向。早已沒有了身影了,何樹生心中明白,八成是找不回來了。
他腳下有些不穩,他都如此卑鄙了,居然還是功虧一簣。
安秀與賓客、何玉兒、何有保等人對這一變故也面面相覷。南宮游出扶起安秀,把剛剛安秀撂下來的喜帕從腰中拿出來,仔細替她蓋上,低聲道:“安秀,還沒有拜堂呢”
安秀撲哧一笑。蓋住喜帕,她便不可以說話的。何家的人也愣住了:這…這就是打算連聖旨都不遵了?
“朱管家,喜堂可備好了?我與候主要拜堂的。”南宮的聲音不低不高,但是每個人都能聽到。
“這…老爺,聖旨…”朱慶覺得他一生中受到的衝擊都沒有今日多。先是南宮一個下人突然收到了包括王爺在內的賀禮,身份頓時變得神秘有高貴;然後是候主從前的男人突然拿出聖旨,說皇帝賜婚候主與吏部尚書何樹生;眼看與南宮游出這場婚事要完了,突然冒出一個黑衣人,聖旨被搶了…
但是聖旨如何追回來了,怎麼辦呢?寧南侯抗旨不遵的話,可是死罪啊
“老爺,要不要再等等?”朱慶顫顫巍巍問道。
“等什麼?等錯過良辰?”南宮不見惱怒,好似在問一句平常的話。朱慶反應過來,忙道已經準備好了,一切照舊。安秀跟在身後,忍不住含笑。
何樹生怒不可竭,站在南宮游出面前。他們的身量一般高大,兩軍對壘,令人一瞬間對結局充滿了好奇與期盼。何樹生高聲道:“寧南侯安秀,你敢抗旨嗎?”
他盯着南宮,卻是問安秀。
“寧南侯說,她不敢抗旨,但是聖旨在哪裡?”南宮說道,“何尚書,丟了聖旨可是殺頭的大事,您還是想想自己的前途吧”
“你…”何樹生氣得語結。
賓客們一瞬間又低聲議論起來,今日他們跟朱慶一樣,也是飽受衝擊,這場婚事真像是一場戰爭,不知道當事人心中如何,他們這些看客都是提心吊膽的,不知道應該偏向哪邊。
身後傳來腳步聲,護院們着官靴,擲地有聲,走到何樹生面前,護院長高聲道:“何大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在寧南侯府,我們只聽命與寧南侯,您還是讓開吧,否則只能得罪了”
霍昆霖上前一步,拉住何樹生的胳膊,低聲笑道:“何大人,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先讓一步吧”
“一會兒聖旨便會追回來的”何樹生厲聲叫道,“他們不可以成親”
霍昆霖笑了笑,伸手一點,何樹生只感覺自己的身子慢慢騰空,腦袋昏昏沉沉的。眼前的人和物都在變化,他想說點什麼,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任由霍昆霖拉住他。
他還聽到霍昆霖說:“一切照舊吧我帶着何大人去休息一會兒。”
何樹生想要回去,但是他的腳步早已不受自己控制,只得任由霍昆霖帶走。何玉兒感激看了霍昆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直到拜堂過後,何樹生的隨從都沒有再回來,而何樹生被霍昆霖下了**,也一直未醒。
賓客們還是在盼望,看看候主的婚事還有沒有新的變化,直到喜宴結束,都沒有的那個何大人與他的隨從都一直沒有出現,寧南侯的家人都在陪着賓客,衆人笑呵呵地道恭喜。
晚宴鬧到子夜才結束。
子夜的新房中,南宮游出挑開了安秀的喜帕,完成了一系列的成親規矩之後,房間裡只剩下他們二人。
安秀問南宮:“剛剛那個黑衣人,是你的朋友嗎?”
南宮游出點點頭,說道:“可能是我姐夫我瞧他的身形極快,連我都趕不上的…我很多的武藝都是他教的,認得他的身形。”
安秀笑了笑,起身走到梳妝檯前,仔細將頭上的配飾都卸了下來。一個頭釵卡住了,扯得她發皮都麻了,南宮游出只得過來幫她解下。安秀看着鏡子裡的南宮,表情雖然不太多,眉眼卻全部舒展開來,安秀看得出他非常的愉悅。
“你姐姐姐夫應該在附近,爲何不出來見見我們?”安秀好奇問道。
南宮搖搖頭:“我不知道,他們一直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我也找不到他們。但是如果你我有爲難之事,他們自然會幫忙的。”
頭上的頭釵與環佩都解下來之後,安秀舒了一口氣,笑道:“南宮,剛剛何樹生拿出聖旨的時候,我便在想:完了,這輩子要去草原吃羊肉喝馬奶了,我真怕自己過不慣”
南宮一愣,她這話的意思,便是寧願抗旨,也會與他成親的?南宮眼眶微熱,點點頭道:“有驚無險,我們不用逃到草原去了。如果哪天你想去草原了,我們便去了。過不慣了再回來”
“嗯,這樣最好了”安秀抱住南宮的腰,把頭依偎在他的懷中,滿心地笑了起來。
新婚之夜,南宮極力剋制自己的慾望,不敢多折磨安秀。兩次過後,兩人便睡了。安秀是候主,所以第二天不需要什麼跟婆婆敬茶的禮節。府上除了四下裡貼着喜字,就跟平常一樣了。
吃了早飯,何樹生的隨從們灰頭土臉地回來,他們累了一夜,一無所獲。那個黑衣人早就沒有了蹤跡,怎麼都找不到了。而何樹生還在昏迷中,沒有醒來。霍昆霖說,他的**可以昏睡三天。等三日過後,安秀與南宮的事情徹底定了下來,何樹生找到聖旨也沒有用的。
何玉兒與何有保也覺得這樣很好。他們雖然知道何樹生的苦衷,卻也尊重安秀的選擇。南宮的確是個不錯的人,他對安秀從未不忠,所以他們都寧願南宮做安秀的男人,而不是何樹生。
如果何有保知道何樹生與安秀當初是圓房過的,便不會這樣想的。他的思想中,從一而終的想法還是很強烈。那時何樹生年紀小,何有保一直以爲他們之間只是睡在一起而已,何樹生還不懂**女愛之事呢。
何樹生的內心,比他的外表看上去更加的成熟
安秀沒有孃家,三朝回門的習俗也該了。
第二天的時候,朱慶把昨兒收到的禮單跟安秀看。安秀挑了幾份,好奇問朱慶:“蘇州花家、豫州王府、荊州萬家…這些人家都是當今的望族,平日裡跟我沒有交清的,爲何會送禮…送南宮公子的?”
安秀又看了南宮一眼。南宮坐在一旁喝茶。他如今跟從前唯一的變化就是安秀坐着的時候,他也可以坐在她的身邊,不用站在一旁。
朱慶道:“候主,這些東西的確都是送給老爺的…”
南宮身子往這邊挪了一點,低聲在安秀耳邊道:“回頭我說給你聽…”
安秀點點,有看別的禮單。城中富戶送的都是大禮,小戶也送了薄禮,其中秦淵送的東西最重,私下裡跟安秀說,算是給妹妹的嫁妝。如今安秀是寧南侯,他不敢在外人面前如此說,只說是賀禮,安秀心中有數便可。
東西對於一般的富貴人家來說,可能多了一點,但是秦家這些年跟着安秀,發了大財,不過是九牛一毛。秦淵對安秀又是真心實意的交情,不管落魄還是富貴,都只有秦淵失蹤把安秀當成朋友,這份重禮,安秀也毫不猶豫地收下了。
年底秦怡然要出嫁,安秀自然會把這份大禮還給他們家。
點完了賀禮,安秀叫朱慶都收起來,做好帳再送給她。
朱慶倒是,轉身便走了。安秀問起那些大戶賀禮的事情,南宮道:“我不過也是猜測。我姐夫…在中土江湖中也算是個人物,他耳目衆多,本事高強,手上拿了很多人家見不得人的私事。但是他不會輕易放出去,除非那些大戶做了傷天害理的勾當…他總是不露面,也怕旁人找他。這些人家肯定是有把柄在他手裡。我姐夫知道我娶你,自然有人說閒話,故意叫這些大戶送禮給我,不過是放煙霧彈…”
“你姐夫是個很聰明的人”安秀笑道,“還有聖旨的事情,加上幫你製造身份的事情,我欠他兩份人情,將來定是要還的。”
南宮道:“自家人不需客氣的。伯業貼姐姐跟我一塊兒長大,我們的情誼比金石還要牢固的”
“情誼比金石?”安秀忍不住笑道,“你要是跟中土人說這種話,他們會認爲,你和伯業貼不是親姐弟…”
南宮沒有多說什麼。
婚期過後,一家子各自忙碌起來。安秀又跟南宮去了封地的荒山,看看開墾的情況如何了。已經辦了上十天,安秀覺得應該差不多種了一半吧?
到了山腳一瞧,居然快種完了,忍不住吃驚,這個田勁的確是個不錯的人才啊小廝去找田勁,他也跟在村民中,一塊兒種樹,上衣解下來圍在腰間,一身的汗,聽說候主來了,忙把衣裳穿好,一臉的泥土隨便抹了抹便見安秀去了。
安秀看他勤勞的模樣,心中覺得這個人是不錯的。
田勁呵呵笑道:“候主,老爺,你們怎麼今日就來瞧瞧了?昨日是您二位大喜的日子,我這裡也走不開,都沒有回去…”
“不妨的,開山要緊”南宮游出說道,“田勁,你這手腳夠快的,才十天而已,這山上的樹種的差不多了你也親自種樹?你也不是年輕的小夥子了,要小心自己的腰腿…”
“多謝老爺關心”田勁說道,“我也是想了一點法兒,才把活幹得快些”
“你想了什麼法子?”安秀也很好奇。這個田勁,說話井井有條,自己也勤快。但是聽南宮說,他這個人比較會貪東西。但是能貪又令人欣賞,而不是遭人鄙視,也是有本事的。
對於有本事的人,安秀都很喜歡。
田勁見安秀問自己,忙畢恭畢敬把自己的法子告訴了她,平鋪直敘,也不帶炫耀的成分:“回候主的話,小人將願意來幹活的村民,三個人分成一組,相互幫忙種樹。一棵樹給二十一文工錢,每個人七文。乾的越多,拿的越多。比固定一點多少工錢要好,村民們都在賣命地挖坑種樹呢我自己也跟他們一塊兒種…”
按勞分配的確可以提高效率,這個田勁是有腦子的,安秀聽後連連點頭,笑道:“你的主意很好,你是個聰明人。還有幾天可以種完?”
田勁聽到安秀誇獎他,心中很高興,才道:“最多五日吧”
安秀想,比她預計的工錢早了兩天,的確是提高了效率。這個人是不錯的,安秀忍不住笑了起來,沒有多說什麼。
回去的路上,安秀跟南宮說道:“這個田勁,前途不可限量”
南宮點頭說道:“他的確是個有本事的人,但是他愛財如命,這點也不好。不過他雖然愛財,卻不誤事…”
“他的生意頭腦,比凌二虎還好,比孫全更加好”安秀笑道,“他以前是什麼來歷啊?這般聰明,爲何四十多歲了還這樣落魄呢?”
南宮對自己比較看重的人的底細還是很清楚的,說道:“他是從臨州過來的。年輕的時候錢櫃做小徒弟,學得一身嘴舌功夫;二十多歲去一家油行做掌櫃的,算是青年得志,但是他比較貪,經常佔東家的小便宜,被發現了還說,他貪的財,只是他掙多回來的五成,如果換了旁人掌櫃,另外的五成都掙不回來。東家哪裡受得了他這樣說話?就辭退了他那時他剛剛三十歲,一個人跑去知府家中做門客,依舊貪財,不過知府比那個油行的東家聰明,知道他的價值,沒有趕他走。但是知府比田勁還要貪,三年後事發後革職查辦了田勁三十三四歲的時候,去了曲州府,又做了一家鋪子的掌櫃的。這回到學精了,不敢很貪,鋪子裡生意好,他估計也偷偷拿過錢財,但是沒有被東家發現,做了五年。東家的女兒看上了他,鬧着逼田勁休妻…這才辭了曲州的活兒,不知道什麼來了咱們府上…”
安秀忍不住笑了:“這個人…他爲何貪財?家中很缺錢嗎?”
南宮道:“他家境不好,自小就捱餓,如今過上了好日子,心中還是害怕,看到錢財就忍不住出手。但是他偷拿的錢財,都他努力多賺回來的…我知道他的事情,便想起了凌二虎。他每年都要從安秀手裡拿不少的錢財,都是他賺回來的。我就想,也許有一天,安秀你能用上田勁。他不過要求跟凌二虎一樣,但是別的東家都捨不得拿出那份錢給他,他才貪…”
“南宮,你思慮得很對,如今我真的缺人。”安秀笑道,“現在整個宿渠縣大部分的生意都是我和秦淵的。但是我每年賺得都不及秦淵多。凌二虎的才能,僅僅是守住米行。而孫全除了老實可靠,簡直就不會做生意…我要考考這個田勁的品性,他也許真是個得力干將啊”
南宮說道:“他爲人倒是不錯的,除去貪財,還算講信用、將道義,接人待物有分寸,而且不輕易得罪人。”
安秀知道南宮看中了這個田勁。她對南宮的眼光亦是相信的,只說先把開山種樹這件事辦了再說,等這件事結束了,再說後面的話題。
南宮也說好。
如今他們有專門的小廝駕車,夫妻兩人坐在車裡,說的全部都是生意上的事情,安秀忍不住笑了起來,往南宮身上依偎:“南宮,你說人家小夫妻在一處,是不是總是會說些甜言蜜語?咱們說的都是下人、生意、錢財…真沒趣兒。你說些好聽的話給我聽…”
這令南宮有些爲難,他咳了咳:“我不會…”
安秀罵他傻蛋,還教他:“你就說說我如何美麗、如何溫柔啊…”
“你真的很美麗”南宮說道,語言非常的懇切,又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那七歲,是在哥哥的羊皮卷裡面…”
安秀驚愕:“畫像嗎?”
“是啊,是畫像哥哥說,那是天上的神女,也是天朝的皇后,他用了十個金馬嚼子才從天朝宮廷畫師那裡換來的。在那前幾年我們進貢去天朝,哥哥說那是他一生見過最美麗的女人…可是我那個時候,只是看在他們的大殿柱子上刻的龍,羊皮卷裡的龍威猛多了。”南宮笑道,“我哥哥很喜歡那張畫像,用羊皮捲包着,總是帶在身上,我看過好多次…後來我見到了你,才知道還有跟神女一模一樣的女人…”
原來南宮的哥哥,那個西宛國的大皇子,看上了天朝的皇后。在偏遠的草原,女人就像物品一樣的珍貴與缺乏,男人也不會在意她的貞C。很多的記栽,大汗死後,如果他的大妃依舊年輕貌美,大汗兒子也會納她爲大妃。
大妃就是國母,相當於皇后。所以西宛國的皇子看中了天朝的皇后,也不足爲奇。
何玉兒說過,她見過西宛國的大小皇子,那一年南宮的母親還在世,他們一起去天朝。只是何玉兒不知道,那個時候,有個男人就將她默默記在心上。正是因爲這個,纔有南宮與安秀的重逢…
彷彿命運的編劇,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我們演到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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