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節 送玉鐲攀巴結唐氏

095節送玉鐲攀巴結唐氏

095節送玉鐲攀巴結唐氏

“娟子,跟我回去”安秀拖起她的胳膊,“這件事我就當作沒有發生,否則我告訴二伯和江哥哥,打斷他的腿”

“秀姐姐…”何娟哭得哽咽難語,不住地掙脫安秀的桎梏。~她打算私奔已經好久了,豈會因爲安秀的一句話而改變?“我不會回去的,你就當沒有看到我,秀姐姐,你最疼我…”

安秀被她這些混賬話氣得怒火中燒,繃緊手掌,又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絲毫不比剛剛扇李二元的手掌輕,指着她的鼻子怒喝:“何娟,要不是疼愛你,我三更半夜守在這裡做什麼?當作沒有看見,我就是害了你一生”

“我願意…”何娟捂住臉哭。

“求你了,讓我們走吧”李二元上前拉開安秀的手,用力一甩,將安秀甩了一個砠咧。

安秀向前竄了好幾步,差點摔倒,怒火更加重了:“你放手小子,你有種帶娟子走,就沒種去求她父母成全你?你不過是想着自己,不想讓自己被辱你還說給娟子幸福,我呸”

李二元一愣,手上一鬆,何娟又被安秀拉了回來,安秀遏制自己扇她的衝動:“娟子,我一直都當你是親妹妹,做姐姐的會害你麼?二伯二嬸豈是不講理的人?你要是真想跟他在一起,跪求父母成全,那才叫本事。一走了之算什麼,懦夫”

“我爹孃不會同意的…”何娟的掙扎停了下來。女人的心底最害怕就是漂泊,何娟也希望過上平穩的日子,如果父母能同意最好不過的。這般走了,自己的一生真的就是懸在刀尖上,掉下去就是死路一條。

“你求過麼?”安秀怒道,“娟子,二伯二嬸疼你疼得跟什麼似的,你這樣走,你還讓他們活麼?你只想自己啊?”

何娟不說話,的確沒有求過。自從李二元跟她說孃親禁止他們來往,何娟就定下決心要一走了之,根本沒有想過去求父母。倘若父母不願意,就會日夜防着她,連私奔的機會都沒有了。

除了這件事,孃的確很疼自己,何娟想到這裡眼淚又奔涌而出。

見何娟不說話,安秀又罵李二元:“你爹沒了,丟下你母親一個人跟娟子遠走他鄉,叫你母親咋辦?不怕天打雷劈啊,你個畜生”

李二元額頭青筋暴突,咬緊脣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是想先委屈娘一年半載,等自己與何娟找到地方穩定下來,再回來接她。可是他娘一個孤寡女人,兒子私奔了,會不會活活哭死?

爹才走了兩個多月,他就想着拋棄自己的孃親,的確應該天打雷劈

母狼狗突然叼起何娟的一隻鞋,往莊子裡跑。何娟與李二元被安秀說得無地自容,根本沒有留意到身後的狗已經回去了。

見何娟只知道哭,安秀拉起她的胳膊:“走,回家去,這件事我就當沒有發生過,不會告訴二伯二嬸。你要是真的看他好,我去幫你求二嬸。”

說罷,又看向李二元:“聽說你們家不算差的,有田有地。你要是真想娶娟子,好好累上兩三年,混出人模狗樣再來提親你叫女人跟你吃苦,算什麼漢子”

李二元深深吸了一口氣,淚水劃過臉頰。自從他爹死後,才十七歲的他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下子不知道生活要怎樣繼續下去,以前幹活都是爹替他安排好,等到需要自己拿主意,他六神無主。何家嬸子又不准他同娟子來往,令他的挫敗感更加強烈。

還好何娟一直鼓勵他,還說要跟他私奔。這麼長時間,他想的一直都是帶着何娟走,逃避現實。現在被安秀一罵,他似乎明白了自己應該做什麼了。自己是個漢子,比一般的莊稼人都強壯,憑啥被人瞧不起,憑啥要帶着喜歡的女子遠走他鄉?爲啥不能混出頭,風風光光地娶了何娟?

“娟子,你回去吧。等我三年,我保證來娶你”李二元狠聲道,“娟子,你等我出人頭地,我要讓你過好日”

安秀聽到這話,很是欣慰。一句話就被點醒了,的確孺子可教。

聽到這句話,最高興的是何娟。前幾次見面,李二元對生活的消極讓她很害怕,也很心疼,纔想着跟他走,給他活下去的動力。兩個人在一起,總能相互幫扶,他也會漸漸好起來。

何娟記得他以前的模樣,老老實實的做活兒勤快,爲人細心善良,常常划船去蘆葦蕩說話,他都是規矩地坐在船頭,不是那種輕浮的小夥子。何娟就是看中了他老實、能幹、細心。

自從死了爹,他就變了一個樣子。如今看他握拳的模樣,何娟又看到了從前的李二元,嗓子哽咽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唯有不住地點頭說好。

“娟子,娟子….”安秀正好說點什麼,身後傳來了二嬸的哭聲。

何娟忙推李二元:“你快走,我爹我哥哥看到你,非要打死你,快走氨她把自己的衣裳都拿了出來,如果父母發現她不見了,自然知道她是跟人走了。李二元肯定逃不掉一頓暴打。

李二元不知所措地看着安秀,沒有安秀的點頭,他似乎不敢走。安秀剛剛的話句句說在他的心頭上,他不能做個懦夫。但是眼前他不知道該咋辦。

“別走”安秀嘆了一口氣,“娟子,藉着今晚,把話跟家裡講清楚吧。二伯二嬸也不是眼皮子淺的人,也沒有想過嫁你換取錢財什麼的。只要你們堅決,他們會同意的。說開了比偷偷摸摸好。”

“可是,我爹會打他的,我娘…”何娟焦急不已,一個勁地推李二元,“你先走,以後再說礙”

“娟子”安秀厲聲喝道,“你連私奔都不怕,還怕面對爹孃麼?”

何娟的手停了下來,眼眸處噙起一絲堅定,手卻發抖,半晌才道:“秀姐姐,我懂了。”

一見到何娟,李氏眼淚就下來了,抱住她嚎哭不已,一邊哭一邊捶她的後背:“你這個死妮子,你這是要做啥?你連娘都不要了…”

何娟被李氏一哭,自己的眼淚都決了堤,抱住李氏嗚嗚地哭個不停。年輕氣盛,總是以爲自己可以放棄一切遠走天涯。等到那些衝動過後,才現在生養自己的地方,有太多的東西割捨不下。

何江生看見站在一旁的李二元,眼睛,拉住他的衣領,一拳揍在他的鼻子上。他的手常年勞作,異常的有力量,李二元的鼻樑一下子就歪了,一股子痠痛感迎面襲來,血伴隨着痠痛感流了下來。

李二元還沒有回過神來,何江生的拳頭又揮了下來。

安秀不敢去勸架,這孩子就是被打死都是應得的。何有福也生氣,但是見何江生這樣打他,真怕把人家娃娃打殘了,忙拉住何江生:“江生,別打了。”

何江生胳膊受阻,才知道停下來,憤怒朝李二元啐了一口:“今兒饒你一次,再敢來我們何家莊,我就打斷你的腿。”

李二元臉上、身上捱了何江生十幾拳,哪哪都是疼,彎腰跪在地上,以緩解身上火燒火辣地痛;牙齒鬆了好幾顆,滿口腔都是血水,他吐了一口,才口齒不清道:“我要來,我要娶娟子”

何江生一聽這話,怒火砰地升起來,狠狠躥了他一腳:“你還敢說”

何有福抱住何江生,看了看被他踢得在地上打滾、身子佝僂在一起的李二元,嘆了口氣:“別打了。夜也深了,這裡荒郊野外的,怪瘮人。扶着他回去,有話慢慢說,他要是真的存了壞心思,你再打死他”

“是啊江哥哥,你現在打死他也沒有用,不如扶他回去,聽聽他怎麼說吧”安秀忙在一旁插嘴。李氏與何娟彼此抱在一起,失而復得的感覺讓兩人止不住淚水,一直在嗚嗚地哭,安秀說不上話。

何江生怒罵瞟向安秀:“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是來送他們的麼?”

安秀一愣,這髒水潑得過分了吧?

“二伯,您看江哥哥在說什麼”安秀委屈看向何有福,何江生的心情她很能體諒,自己此刻身處這裡,的確很讓人懷疑。

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爲?飯後月下散步,正好碰到何娟欲與人私奔?

何有福厲聲呵斥何江生:“江生,你胡說啥?”

何江生一氣之下的確沒有注意自己的語氣,被何有福一吼,頓時消了聲,不甘心地又踹了李二元一腳。他比何娟大四歲,從小帶着她玩兒,比何鳳兒要親很多。何娟的整個成長過程都是他的陪伴,他比父母更加希望何娟能有個好的未來,不成想李二元這混球竟然想勾引何娟私奔。

何江生殺了他都不解氣。要不是何鳳哭着跑到何有福夫妻房裡說被窩裡太冷睡不着,一家人還不會發現何娟已經走了。要不是安秀家的狗跑來報信,娘都要急了跳井了。這麼個混球,害得他一家人不得安寧。

“秀,我說錯話了,你別往心裡去。”半晌,何江生才道歉。安秀與自己家人親近,她不可能幫何娟做出這等混賬事,而且不是她的狗去報信,自己與父母才找來的麼?

“沒有。”安秀笑了笑。這點心情她能體諒,又怎會生氣。

最後,李氏扶着何娟,何有福架起李二元,安秀牽着她的狗,跟在何江生身後,去了二伯家。

都說旁觀者清,安秀本不想趕過去,但是自己站在外人的角度,視線可能比他們更加精確一些。少女懷春,抑制是無效的,需要正確的引導。如果二伯一家人非要強行拆開這對鴛鴦,自己可以在一旁幫着說說話。

雖然她也不明白李二元到底哪裡好,讓何娟如此迷戀。不過是平常的漢子,跟何江生一樣高,卻比他瘦弱一些;臉模子不算好看,普通得過眼就忘;家中無兄弟姐妹,只是一個老孃,幾畝薄地。

這樣的漢子做丈夫算得上理想,但是不至於爲了他拋棄父母遠走他鄉吧?

十四五歲姑娘的心思安秀也懂,她也曾經年輕過。高中軍訓時,那個英俊又幽默的教官走了,跟班上別的女生一樣,安秀也因爲不捨而痛哭。但是她不會跟別的女生一樣,軍訓結束還去教官的學校看他。

有些東西不現實,她就不去追求。何娟爲了愛情而拋棄父母遠走他鄉的做法,安秀實在無法接受。這個世界上,倘若說有樣感情牢靠永不可破,就是親情了。

有什麼東西值得自己連親情都不要了?不明白。這就是代溝

二伯家的堂屋只點了一盞孤燈,昏黃的燈光灑滿了屋子。昏暗光線中,依舊能看清李二元被何江生揍得鼻青臉腫的臉。何娟同李二元一起跪在何有保與李氏面前。安秀站在李氏旁邊,扶着她的肩膀。李氏臉上淚痕尤未乾。母狗趴在安秀的腳邊,閉目養神。

何江生坐在門檻上,望着外面院中滿地的月色。

“娟子,你先說,你是咋樣打算的?”何有福聲音不高不低。娟子這般剛烈,不同意她跟這後生好,她竟然私奔。知道她出走的那一刻,何有福心中只有一個期盼,找回來就好,別的都隨她去。

倘若逼急了,女兒就這樣沒有了。自己家人丁不旺。他們夫妻等到何江生四歲時才得了何娟,何娟八歲時纔有何鳳。在何鳳沒有出世的這八年裡,何有福夫妻全都的感情都投注在何娟身上。何娟纔是心尖上的寶貝。

倘若說這就是偏心,那麼他們夫妻的確偏心何娟。只是何有福想不到,一說定親就着急上火面紅耳赤的何娟,竟然會跟人私奔。看來女大不中留,女兒的感情已經全部投注到這個後生的身上了。

何娟喉嚨哭得都沙啞了,見父親問到自己頭上,抽噎了一下才道:“爹,我錯了”

“現在不說這個”何有福見不得何娟這副委屈的模樣,心疼地嘆了口氣,“說說今後的打算。你心裡真的就認定這個娃娃好,要跟他活一輩子?”

何娟頓在那裡,不回答。

“你咧?”何有福又見何娟不表態,看向李二元,“你心裡是咋打算的?”

李二元渾身都痛,嘴巴都張不開,說話的聲音嗡嗡的:“叔,我看娟子好,我想跟她過日子。我曉得帶她走很犯渾,以後不會了。以後我好好幹活,三年後來娶娟子,叔…”

李氏背過身子去抹眼淚,滿心的難受。到了這個份上,只得同意。這件事要是鬧了出去,何娟以後說媒也難了,別人的閒言碎語能把她淹死,將來到了婆家也會矮一輩。若是碰到婆婆小姑蠻不講理的,吵了起來,拿這件事噎何娟,何娟滿心的委屈只得自己嚥下去。

想到這些,李氏就捨不得,寧願她跟着李二元,現在雖然辛苦一點,但是至少沒有人會欺負她。只是婆娘勢單力薄,少不了受莊子里人欺負。總之都是不如意。

“這話不算渾”何有福微微笑了笑,“你有這樣的志氣就好。娟子你也說說,他說讓你等他三年,你咋想?你要曉得,這事定下了,你以後就不得反悔,要是他三年後家中還是艱難,你吃苦也要嫁過去的。”

“我不怕吃苦…”何娟急忙道,聲音卻又哽咽住了,邊哭邊道,“過日子舒心,吃苦我也不怕我從小就做活兒,不比誰的手腳慢,我啥都不怕…”

“成咧,你願意就成咧,哭啥啊?”李氏見何娟哭,自己也禁不祝李氏是個極度心軟的人,被何娟這麼一鬧,以前那些理性的打算都消失不見了。女兒嫁給誰,是上輩子就定下的,不會因爲自己而改變,這種東西叫做姻緣。看來何娟的姻緣就是在李二元身上,跑都跑不掉了。以後的日子,享福還是吃苦,就看她的造化了。

聽到李氏鬆了口,李二元與何娟都心頭一鬆。

壓抑在心口幾個月的情緒得到釋放,何娟起身抱住李氏大哭,眼淚好像流不盡一樣。

見她們娘倆哭成這樣,何有福也感覺自己的眼角溼潤了,背過身子用衣袖揩了揩。

李二元見何娟父母這樣輕易就鬆口了,沒有一句責罵,頓時恨自己的膽小,應該早上門這樣求,而不是帶着何娟私奔。帶何娟私奔,不僅對不起何娟的爹孃,也對不起自己的娘啊

“叔,嬸子,我一定會爭氣,將來不讓娟子跟着我受苦的”李二元給何有福與李氏磕頭,發出清脆的響聲。

何有福拉起他,嘆了口氣:“孩子,起來吧,叔和你嬸子信你。過幾日叫你母親請媒人來出三媒,咱們正式把這件事定了下來。過兩年你和娟子都大了些,到了該成親的年紀,就過來娶娟子吧啥都別再說了。”

李二元又要磕頭,何有福攔住不讓。何娟仍在哭。

何江生望着院子裡的月光,聽着父母的話,心頭一陣陣的苦澀。他心中既爲娟子高興,也羨慕她。她喜歡一個人可以和人傢俬奔,可以爲了他苦求父母成全,而自己喜歡的人,只能看着。

看着她在身邊轉來轉去,笑顏如花。

不能說,不能爭取,只得站在她身邊看着,聽別人叫她某某媳婦。想到這些,何江生的眼角也溼濡了,心頭的苦澀一陣蓋過一陣。

院門外傳來腳步聲,何江生慌忙用手抹去眼角的溼意。

明亮的月光下,來人的面容清晰可見。是何有保帶着何樹生與何玉兒,一進院門就見何江生坐在門檻上,何有保愣了一下,這半夜他不睡覺坐在這裡幹嘛啊?

“江生,你咋坐在這裡?這麼寒的天兒。秀在你家吧?”何有保蹙眉看着何江生……

何江生慌忙起身,衝何有保笑:“四叔來了?”卻並不解釋自己爲何坐在這裡。

說着話,何有保牽着何玉兒何樹生剛剛邁進門檻,見他們家還有外人,屋裡的氣憤很是怪異,何娟與李氏還抱在一起哭,愣了一下:“喲,這是咋了?”

安秀忙站出來:“爹,你咋來了?我這就要回去了”說罷,衝屋裡努努嘴,推着何有保等人出來。

母狗忙跟上安秀的腳步。

何有保一家人都是善於察言觀色的,特別是安秀的臉色。見她這樣,便知道二伯家出了事情不好讓他們知道,都是識趣地隨安秀退出來。

何有福扶着李二元,李氏抱着何娟,沒有功夫也沒有心情搭理何有保一家人。只有何江生站在門檻上,勉強笑道:“四叔,你們咋不坐呢?坐會兒再回去唄。”

“不了不了,都這麼晚了,不打攪了。”安秀忙笑道,衝何樹生與何玉兒使眼色,向屋子裡何有福夫妻喊,“二伯,二嬸,我們先回去了。”

李氏勉強噯了一聲。

地上下了霜,踩上去吱呀吱呀想,母狗跟在安秀的身後。安秀一手牽着狗鏈子,一手拉着何玉兒,走在前面。

“秀,鞋樣子拿到沒有啊?”四個人都不說話,有些奇怪,何有保忍不住問道。安秀已經出來一個多時辰,把他們三人急壞了,想出來尋她,又怕和她走岔了路錯過了。等了一會兒實在放心不下,才決定三個人一起來出來。

何有保一個人出來,何樹生與何玉兒不放心;何樹生一個人出來,何有保與何玉兒也不放心,最後只得組團行動。

“沒有。”安秀嘆了口氣。

“秀姐姐,娟子姐姐咋了?”何玉兒仰面問道,“我咋看見她哭得好傷心啊?”從前他們吃不飽的時候,二伯總是叫何娟偷偷塞吃的給何玉兒,讓她交給安秀與何樹生,所以何娟在何樹生與何玉兒心中,是牢不可破的救世主,大好人。見何娟哭,何玉兒自然關心。

“回家再說吧”安秀笑了笑,“玉兒我揹你。”路上雖然沒人,安秀還是想穩妥一些,回家在講這件事。要是讓別人聽到了,對何娟的聲譽不好。

何玉兒不重,但是冬天她穿得比較多,滾圓的不好抱,只能背了。何玉兒驚喜地叫了一聲,見安秀蹲在自己面前,毫不客氣地爬了上去,衝何樹生與何有保得意地笑。

“玉兒下來,秀姐姐也累”何有保輕聲呵斥,卻帶着溺愛。

“沒事爹,咱們快點走吧,怪寒的”安秀背起何玉兒,不由地腳步加快。

回到自家的院子,他們燒的火爐雖然熄滅了,還是有些餘溫。四個人都懂得手腳冰涼,爬到火爐上坐着,暖和了再回房睡覺。

安秀就刪減地說了些何娟與李二元的事情,只說自己本打算去借鞋樣,但這狗發瘋往西頭的小樹林狂奔,自己被強行拉了過去,就見何娟與那個小夥子要走,被自己撞見了,攔了下來。

何玉兒與何樹生靜靜聽着安秀說,不評價。何有保嘆了口氣:“娟子這娃娃平日裡看着挺精明的,咋做出這樣的糊塗事啊?”

“年輕嘛,總是容易衝動。”安秀笑道。

何有保也同意她的說法,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看了院子一眼,何有保突然覺得非常得意:“秀啊,你買的這些狗怪伶俐的,那麼遠都能聞到娟子的氣味。”

“可不?”安秀得意笑道。

何樹生突然嗆到了,直咳嗽。安秀凌厲地剮了他一眼,何樹生頓時不再說話。

三天後,李二元及他娘帶着媒人上門“坐三媒”,就是雙方父母加媒人,把這樁婚事敲定。李二元的孃親總覺得自家高攀了何家,說了好多客氣話,說着說着都哭了。

何有福夫妻原本還有條件要說的,李二元孃親一哭,李氏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嚥了下去,還要安慰她。只說李二元年紀小,將來要好好打算一番,他家沒有爹和兄弟,不可能去學手藝,只能在家種田,至於怎麼種,也要有個安排。

李二元的娘說,一切都聽外父決定,讓何有福幫着李二元規劃規劃,自己是女人家,從前田裡地裡都是他們父子忙,自己做鞋繡花去賣補貼家用,種莊稼不太懂。

何家對李二元孃親的態度還算滿意。

何有福笑道:“說不上規劃。只說二元年輕,有啥不懂的就來問我,我一定去幫襯着。我家江生也是做活的好手,農忙的時候招呼一聲。”

又問李二元家的田地有多少。

李二元這個很清楚,忙道:“水田十畝,旱地五畝。地不咋樣,水田都是良田。”

何有福想了想,心中有盤算,要是夫妻倆,辛苦些這點田地能做過來。但是他一個人,肯定是忙不過來的,如果佃出去幾畝可能好些。但是這話他不明說,想試試李二元的思慮,問道:“那你打算怎麼種這些田地?”

“我打算把水田佃出去四畝,莊子裡有戶人家兄弟比較多,也會伺候田,想佃給他們家。我一個人做不了這麼多的田,搶不過來白白廢了種子,佃出去穩妥。佃給的這戶人家不會糟蹋我的田,我願意租子少一些。”李二元臉上的傷痕還沒有好,說這話的時候很是謹慎,生怕外父覺得他沒有能力,這點田都做不下來。

何有福的心思被李二元說中,頓時大喜,對這個女婿的好感增加了三分,覺得他不僅僅是個勤快的,還是個有想法的。苦幾年,將來一定很有出息。

李氏也滿意地點點,不好高騖遠,知道自己的能力,做事量力而行,是個很不錯的娃娃。

李二元的孃親李林氏一直觀察何有福夫妻的臉色,見李二元說完,夫妻倆都不住地點頭,臉上噙着笑意,就知道自己兒子說到了何有福夫妻的心坎上,頓時高興,還不忘謙虛:“他叔,孩子不懂事,說錯了你給點撥點撥。”

“說得很好”何有福笑道,對李二元那點讚許不加掩飾,“是個踏實的娃娃我們家這邊沒有啥意見,只要你們覺得我家娟子中,這門親事就算是說定了”

“中,中”李二元的娘起身拉住何娟的手,口裡笑道,“模樣好,性格好,身條好,打着燈籠也尋不着的好媳婦”

說罷,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紅布包,打開給何娟看,裡面裝着一對銀手鐲,可能是剛剛炸了銀,噌亮奪目:“這是二元奶奶留下來的,給了我,現在我給你以後可就拴住你了,就是我們李家的人”

何娟臉唰地紅了,嬌羞着推脫:“嬸子,您留着吧,我帶不慣”

“拿着,拿着”李林氏塞到她的手裡,“雖然輕賤了些,但是祖上留下來的東西他日再慢慢補償你,快拿着”

李氏見何娟難得這樣忸怩,也笑了起來,半晌才壓着笑意:“娟子,嬸子給你你就收下,以後好好孝順你嬸子”現在還沒有“看門”,不能叫婆婆,只得用嬸子代替。

何娟站起來,紅着臉接了下來。

李二元也尷尬,撓撓頭,手不曉得放在哪裡。何娟收了他們李家祖上留下來的東西,以後就是他們李家的媳婦了。想到這裡,李二元臉上一陣火辣,被何江生打了一頓也是值得的。

何江生心中一直記恨李二元曾經想誘拐他妹妹私奔,沒有啥好臉子,淡淡坐在一旁看着。他不曉得,私奔是何娟的主意,李二元只是贊同並一起執行而已。

安秀很想知道今日說親的結果,又不能公開出面,只得帶着何玉兒一起,躲在何鳳的房間裡。

何玉兒繡花,何鳳看着她繡,嘴裡稱讚:“玉兒姐姐,你繡得真好看”

“好看吧?”何玉兒得意,用手刮何鳳的鼻子,就像安秀刮她的鼻子一樣。只是她自己沒有留意到,自己這個動作多麼像個大人,“我教你繡吧,將來賣了錢自己掙嫁妝”

安秀正在側耳傾聽堂屋的動靜,聽到何玉兒的話,撲哧一聲笑了,轉臉捏她胖胖軟軟的小臉頰:“你繡花,就爲了掙嫁妝啊?”

“還有孝順秀姐姐”何玉兒也學會了轉移話題,不接安秀掙嫁妝的話,往她身上粘着撒嬌。

何鳳卻拍手笑了:“好喲好喲,玉兒姐姐我跟你學,我也要掙嫁妝”

安秀哭笑不得。何鳳已經六歲了,比何玉兒還要受寵,根本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與何霞一樣,什麼粗活兒都不用做。任她們兩個小鬼繼續鬧,安秀側耳傾聽堂屋的動靜。

突然聽到腳步聲,事情已經談妥了,李二元母子及媒人都要回去了。二嬸與二伯說了好些客氣話,挽留他們留下來歇一晚。雖然是客套話,卻要說的情深意切,李二元母子知道規矩的,極力拒絕。

商定一個月後“看家”,正式把這樁婚事定下來。

李二元的母親李林氏笑道:“二月十八娟子‘看家’,哥哥嫂子妹妹都來,一家人好好熱鬧一下。”

二嬸忙說好,一定一定。說自家過幾日就要娶新媳婦了,叫李二元母子過來喝喜酒。李林氏也一一答應了。

人聲出了院門,越走越走。房門唰地被推開,何娟滿面紅潮地急忙鑽進來,見何鳳與何玉兒坐在牀頭繡花,安秀趴在窗戶上聽外面動靜,嚇了一跳。不曉得安秀是啥時來了,怕被她取笑,轉身要走。安秀眼疾手快,忙拉住她,露出森森白牙:“小娟子,你這是跑啥?”

“哎呀秀姐姐”何娟臉上火燒火燎的,又被安秀逮了正着,羞赧不已。

安秀把她按住,笑得滿是陰氣:“小娟子,你未來婆婆給你啥寶貝了,讓我看看唄”

何鳳一聽寶貝,也不看何玉兒繡花了,爬過來拉何娟的衣袖:“姐姐,我也要看寶貝”

“鳳兒別鬧了”何娟咬緊牙關,“秀姐姐你真是的,不跟你說了”

“哎喲喂還不給看”安秀故意含怒轉過臉,“不給看就不看嘛。玉兒,走,咱們回家去了”

“好了好了,給你看就是了”何娟急忙拉住安秀。這次的事情安秀幫了她大忙,如果不是安秀攔住她,說不定她現在已經走了,哪裡有如今的柳暗花明?如此一想,心中對安秀的感激又多了一份。

從懷裡掏出紅布包,正要打開,安秀等不及,啪地奪過去親自打開,看見兩隻銀晃晃的手鐲,很是喜歡:“好看喏娟子,這個給你纔是正配。怎樣,虧得當時沒走吧?”

何娟咬牙切齒地低頭,一把奪過安秀手裡的手鐲,恨聲道:“不跟你講話了”

二嬸送完李二元母子回來,就聽到何娟她們屋傳出安秀的聲音,頓時笑了笑:“秀,你啥時來的?”

“來了一會兒,聽說今日‘坐三媒’,我想看看情況咋樣。”安秀忙出來,挽起李氏的胳膊,低聲問,“咋樣啊二嬸,今日正式看新女婿,滿意不?他娘咋看咱們娟子啊?”

“不滿意能咋辦啊?”李氏無奈地笑了笑,又道,“一直看着他幹活勤快麻利,今日問了幾句,心裡也是有成算的。如果運到好,是個不錯的娃娃。但願沒有選錯”

“肯定沒有選錯”安秀在一旁幫腔,“我看他額頭紫氣環繞,將來定能有大出息”

李氏戳她的額頭:“還紫氣環繞,你知道啥是紫氣啊?”

安秀附和着笑。

何娟的親事算是完整地走完了第一步,接下來只要等着給何江生大辦喜事。自從這件事敲定後,何娟整個人脫胎換骨一般沒有了前段時間的陰沉,跟以前一樣潑辣愛笑。

李氏與何有福都無奈地搖頭苦笑。

冬日沒有事情可以做,安秀除了每隔兩天給金玉堂送反時節蔬菜,基本上都是閒着。閒着就開始打算自己以後的日子。首先把金玉堂那邊的生意鞏固下來,爭取在六月底結束盟約時能掙到一萬五千兩銀子;然後買下大伯家壩上的水田,異能生產水稻。

如果這兩件事六月底能辦好,自己資本又有貨源,應該考慮自己做點生意。做生意不容易,首先做些小本生意,掙了錢拿去打關係,等將來真的掙了錢,又同當地的貴勢力有了牢固的交情,再開始做大生意。

想到這裡,安秀拿出當初霍老夫人託傅掌櫃給她的那對玉鐲,布包好,拿了現銀與點心,去大伯家商議買田的事情。

大伯家壩上的水田可是寶貝啊,是天然用異能的好地方。

何有保帶着何樹生去給土豆地押肥,準備過幾日天氣暖和了開始種土豆。只有何玉兒在院中繡花,安秀把點心和禮物放在提籃裡,用紅布包好,問何玉兒:“我去大伯家,你去不去啊?”

“去做什麼呀?”何玉兒好奇問道,她能篤定安秀不是去上門嘮嗑。

安秀把自己買田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又道:“你總是悶在家裡繡花,怪累的。跟我去玩玩吧。”

“不去,我不喜歡大嬸、木哥哥媳婦和霞姐姐”何玉兒繼續埋頭繡花。

何木生的媳婦是去年臘月初才娶的。新媳婦應該很招人喜歡,應該乖巧規矩,應該順從婆婆偏讓小姑,可是李臘梅不是她從一開始進門就跟唐氏鬧。娶親行禮那天,新娘子要給何木生的叔伯親戚下跪行禮,然後親戚塞紅包給新娘身邊的媒人。

這錢是給新娘子的。但是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新娘子爲了討好婆婆,會在新婚的第二天給婆婆,還要說好聽的話,求婆婆幫自己保管。

但是何木生的媳婦不,她自己留着,三朝回門的時候給了她娘。唐氏後來問她討,她淡定地說:“那不是給我的禮錢麼?我給我娘保管了,不勞煩您”

唐氏氣得半死,跟一莊子人抱怨,說李臘梅這樣不好那樣不好。大家覺得好笑,唐氏做慣了霸王,以爲媳婦都應該像早生媳婦許氏那般好欺負。但是李臘梅的惡名聲也傳了出來。

她們婆媳倆,半斤對八兩。

安秀估計是李臘梅的娘教的。唐氏對大媳婦許氏怎樣,莊子里人都曉得,隨便一打聽就能知道,李臘梅的孃家人肯定聽到過這些閒話。怕女兒嫁過來受惡婆婆的氣,就叫她一開始事事跟唐氏對着幹,別忍讓她,免得她以爲李臘梅好欺負。

李臘梅似乎有些過頭了。

安秀伸手敲何玉兒的額頭:“這個不喜歡那個不喜歡,那你喜歡誰?”

何玉兒笑笑不說話。安秀見勸不動她,自己便出門了。

唐氏與何霞在院子裡曬冬被冬衣。

安秀愣了一下,何霞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也出來幫忙曬東西?院子門口有幾個小夥子,眼饞地望着何霞,只差口水都下來了。安秀咳了咳,那些人立馬作鳥雀散。

“大嬸,曬冬被呢?”安秀滿臉堆起笑容。

唐氏今日一肚子氣,來客又是安秀,自然沒有好臉色,冷冷道:“安秀啊,你可是貴客,咋來了?”

安秀聽這話裡的火藥味,猜想又是跟李臘梅吵架了。她們婆媳倆這樣鬧下去,分家是遲早的事情。只是李臘梅肯定沒有許氏那麼好說話,什麼都不要。安秀忙陪着笑:“沒事就不能來看看大嬸啊?”

“喲,受不起”唐氏使勁地敲打冬被上的灰,眼都不擡。

何霞冷冷地瞟了安秀一眼。和她雪白嬌嫩的皮膚相比,安秀真是一標準的村姑,肌膚曬得微微黑紅。但是安秀喜歡,在新世紀,這就性感的小麥色,以前想要都沒有。

審美觀不同,她在不在意。把提籃放在井臺上,從提籃裡拿出手鐲,緩緩打開湊到唐氏眼前:“大嬸,霞兒妹妹定親,我也是送了些俗物,心底過意不去。霞兒可是給咱們老何家爭了臉,嫁得這樣好。這鐲子是我前日趕集買的,本想扮裝自己一下,可是配不上,怪難看的。心想只有霞兒才能般配,您可得收下”

唐氏的臉色稍微緩和,忙接了過去。這是上好的玉,比上次唐氏買的還要好。唐氏立馬笑了起來:“這咋好意思?不少錢吧?你這孩子,買這麼貴重的東西做啥氨

“咱們家的閨女嫁到大戶,不能叫人笑話咱們家人的穿戴。”安秀忙笑道,“我還怕不夠好,配不上霞兒妹妹呢”

“那大嬸就厚着臉皮收下了?”唐氏高興道,變臉速度飛快。剛剛開始陰有小雨,如今已是陽光明媚。

“大嬸肯收,是看得起我”安秀無底限地放低自己的姿態,陪着笑容,心想求人真是不容易啊,那對玉鐲應該只一二十兩銀子吧?

不過不是自己買的,僅僅心疼一下而已。

唐氏喜滋滋地忙給何霞帶上,雪白肌膚襯上這白玉鐲子,更加嬌嫩,安秀連誇好看。

“謝謝你秀姐姐氨唐氏見何霞也喜歡,忙推她。

“謝謝”何霞原本很高興,一聽到要謝謝安秀,頓時臉色下來,好像安秀送東西給她是應該的。說罷,轉身回屋了,一路上不住地打量自己的玉鐲,越看越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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