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4日雨
亞馬遜一帶生長着密集的闊葉林,這裡的環境不太適合我這種在城市住慣了的人,但是爲了他的病情我不得不跟着他們的隊伍。
我也很慶幸我跟過來了。
其實平日裡他看起來和常人沒有任何的區別,只是偶爾跟人說話的時候,眼睛會盯着某個特定的地方,空洞又專注。
我知道,那是視幻覺。
他看着我們都看不到的,根本就不存在的東西。
昨天沒有記錄,因爲他受了很嚴重的傷。
如果不是我發現不對,叫人到他訓練的地方看一看,他說不定現在還在懸崖下面躺着。
據他的手下說,那種地形他應該是不會出任何錯誤的,可是爲什麼會莫名其妙摔下了懸崖呢?
我們都不知道,我想等他醒來後自己說,可是他拒絕與我對話。
所以我懷疑,他出現了自殺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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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跡到這裡開始凌亂斑駁,水跡早已乾透,但墨色卻扭曲模糊的殘留着。
幾乎可以想象筆者在帳篷裡昏暗燈光下邊崩潰的哭邊寫記錄的畫面。
而那個記錄對象,或許就在不遠處,剛剛陷入沉睡,然後又等待着日復一日的失眠,被自己的幻覺喚醒,睜眼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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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深深的吸氣,繼續往下看去。
直到暮色漸漸覆蓋大地,落地窗外的城市再次進入了燈紅酒綠的狂歡裡。
房間內燈光自動亮起,沈翩躚彷彿已經變成了一個凝定的剪影,一動不動。
除了翻動紙頁時嘩嘩的聲音,整個房間裡沒有任何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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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錄來到六月。
6月7日,晴
最近我感覺他好像好了許多,但我並不知道這是爲什麼。
大概是由於回家了?也可能是談戀愛了?上次不小心闖進他的書房,雖然瞬間就被他推出來了,但好像看見了女孩子的照片,就掛在他書房的牆壁上。
這樣很好,我希望他能趕快談一場戀愛。
其實在治療過程中我能做的很少,甚至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完全搞清楚他的症狀,因爲交流太少了。更多的時候,我只能給他開大把大把的藥,有口服的,也有注射的,他全都會悶不吭聲的全盤接受。
最近藥量減少了,因爲最近他長時間盯着某處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少。
真的很好也很高興。
只要他能慢慢好起來,這比什麼都叫人開心。
雖然這樣也讓我少了一個可以瞭解罕見病例的機會,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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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裡,記錄似乎就停止了。
沈翩躚想着這個人可能是好轉了,甚至真的痊癒了。
一直緊繃和壓抑的心臟在這時候終於有稍微鮮活的跳動起來,看着最後那幾個囂張飛揚的哈哈哈,少女嘴角甚至忍不住勾了勾。
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然後將記錄本從後到前的關上。
可當紙頁翻動的時候,後面大片的空白紙頁後似乎還有筆跡閃現。
黑色的,凌亂的,張牙舞爪的字跡。
沈翩躚頓了頓,不知爲何心悸了一下。
燈光下,少女久久的看着已經合上的記錄本,就像是與某段冰冷的,殘忍的時光對視。
好半天,她才慢慢的,從後面翻開了記錄本。
紙頁嘩嘩落下,終於翻到有字跡的那一頁。
黑色的墨跡,比起前面的記錄要嶄新許多。
只有短短的六個字。
——你爲什麼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