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啦,我很好,最近餐廳裡缺人手,老闆天天讓加班,所以就沒顧得上聯繫。明天我一定去。還有我已經改名字了,現在我叫馬騰飛,以後不要再叫我馬建國了。”馬騰飛歪着腦袋,用臉和左肩夾住話筒,兩手袖口高高捲起,飛快的從面前堆滿泡沫的大盆中清洗出一個個餐盤,一邊還開心地打着電話。
六月的香江,氣候溫暖宜人,香江很多人都喜歡晚上出來吃夜宵,洗好的盤子被不斷的拿走,然後又有新的盤子絡繹不絕的被送進來。就在馬騰飛和老鄉通電話的這一會功夫,他面前還未清洗的餐盤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
“阿飛呀!你快點了,前面客人很多,趕緊來幫忙,還打什麼電話,大陸仔老鄉了不起啊!店裡這麼多事情,你還想摸魚呀!你想累死老孃嗎?”一個頭發上裹着幾個髮捲、滿臉凶氣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
她是這家大排檔的老闆娘,大家都叫他貴嫂。
“好了就這樣了,老闆娘催了,明天我一定到。”馬騰飛趕緊掛了電話,馬騰飛是從大陸游到香江來的黑戶,全靠貴嫂的男人貴叔收留,他對兩人都很感激。
貴嫂的嘴巴子利得像把刀,說話又尖酸又刻薄,但馬騰飛知道貴嫂人實際上不錯,雖然嘴裡大陸仔叫個不停,但對自己還不錯,警察臨檢的時候,還多幫自己遮掩,前幾天還催着貴叔幫自己擔保,讓自己得到香江永久居留權。
“快點了,前面的客人都招呼不過來了。”
一直忙活到十二點多店裡纔打烊,馬騰飛一下在倒在牀上,身體雖然很累,可阿飛卻沒有一丁點的睡意,腦海裡像是播放電視一樣,回放着另一個人的一生經歷。
茫茫的海面上晃動着月光的粼粼波紋,四五個黑點在海上奮力遊動,遊向陌生未知而又充滿希望的彼岸。
這片海域被叫做后海灣,左接寶安,右連香江,在五六十年代的時候,成千上萬的偷渡客就是從這裡去香江,尋找那幸福的生活。
眼下海面上這幾個黑點,也是偷渡客。
“嘩啦,嘩啦……”
幾個偷渡客越遊越近,離海岸線越來越近,陸地的輪廓已經清晰的顯現出來,現在如果站在岸邊的話,都已經可以聽到他們划水的聲音。
四五個人全身溼淋淋的趴在岸邊喘着氣,有男有女,但年紀都不大。藉着昏暗的月光來看,一個了光腦袋的大漢拽着一個婦女,其餘幾個都是二十多歲的青年,一個膀大腰圓,一個滿臉痘痘,另外那個很普通,屬於扔人堆裡看不見那種。
幾個人很是激動,不停的說:“香江啊,我們到香江了!”香江,那是傳說中天堂一般的所在。
大夥就在岸邊歇息。馬騰飛看到自己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擰乾。這種感覺很古怪,雖然自己沒有做過這些事,可這些事情卻全都是自己現在的這具身體經歷的一切。
幾人正在高興之間,猛地幾道光柱投射過來,雜亂的聲音響起。
“站住!”
“別跑,再跑開槍啦!”
警察發現他們了。
幾人。大驚失色,向岸邊飛速跑去。
馬騰飛跟在那幾個人後面,向岸上人少的地方跑去。
身後的警察稍微追了一陣,見幾人越跑越遠,拿手電照了照,喊了幾嗓子,就撤了回去,不再理他們。這樣的場景不知道經歷過多少,他們早已司空見慣,也就不怎麼認真了。
馬騰飛飛快的跑着,幾個人爲了不被警察抓住,早就分頭跑開了,畢竟大家都是在海邊偷渡的時候遇上的,誰也不熟悉誰,一起過海只是爲了彼此有個照應,現在到了香江地頭,自然也是各走各的。
馬騰飛只知道向前飛奔,沒有發現身後追趕的警察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砰”馬疼跑的頭暈腦脹,絲毫沒有注意到前方一塊凸。起的石頭,一不小心絆了上去,人直挺挺的往路邊的溝裡摔去。
“磴”的一聲,腦袋和石頭重重的撞在了一起,馬騰飛頓時暈了過去。
“小夥子,你醒醒,小夥子……”
馬騰飛隱約感覺到有人在拍他的臉,接着人中又被狠狠地按了幾下,他感覺喉嚨一哽,“哇”的吐出幾酸水來。
“別他媽煩我!我好難受”也許是撞得比較重,馬騰飛感覺腦子疼的很,迷迷糊糊地胡亂揮着手。
“醒了,小夥子你醒了!”那人使勁地拍着馬騰飛的臉,低着聲音喊:“小夥子,你怎麼樣了?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要不要叫救護車”。
馬騰飛被這人煩透了,憤怒地睜開眼,正準備破口大罵,不過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把罵人的話嚥了回去。一個穿着白色襯衣的禿頭男子,正在他的臉上方咧嘴衝他傻笑,而這裡……貌似不是他喝醉後睡覺的酒店。
“我是……馬……”馬騰飛突然感覺腦子裡多出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劇烈的疼痛伴隨着各種畫面像潮水一樣涌來。
馬騰飛很快明白了,自己穿越了。自己現在這副身體的主人叫馬建國,剛從寶安遊海過來,準備偷渡到滿地是黃金的香江去發大財。哪想到剛到香江就被警察發現,逃跑之中一頭撞在石頭上魂歸地府,自己也稀裡糊塗的佔據了他的身體。
禿頭男人把昏迷的馬騰飛拖出路溝,見馬騰飛醒來之後,很是高興:“小夥子,是從大陸游海過來的吧。”
馬騰飛捂着發昏的腦袋爬起來,發現腦袋上起了個大包,輕輕一碰疼的要命,蹲坐在地上好一會兒腦子才漸漸反應過來。
禿頭男人間馬騰飛沒有答話也不在意,同樣蹲坐在路上笑眯眯的看着馬騰飛。
馬騰飛閉上眼揉了揉臉,重新睜開眼一看,眼前還是那禿頭男人的臉——不是在做夢,真他媽穿越了啊!
恍恍惚惚一陣,馬騰飛算是勉強接受了穿越的事實。嗯,穿都穿了,不接受也得接受,難不成悲傷痛哭一頓?還是裝憂鬱等人來安慰?
馬建國,這名字一聽就覺的土的掉渣,還是用自己原來的名字好了,馬騰飛這個名字多好呀!上輩子整整伴隨了自己一生。
穿越了也無所謂,反正老子在那邊沒什麼牽掛。
“大叔,謝謝你了。”馬騰飛擡頭看看方向,沿着昨晚跑來的方向繼續向前走去。
“小夥子、小夥子,你別走呀!”
馬騰飛看看身後跟上來的中年大叔,沒理他,繼續向前。
“小夥子,你遊海來香江,沒有身份證寸步難行,找不到工作,如果被警察抓住,遣返回大陸,有的你受的。”禿頭男人見馬騰飛米有反應,急忙上前拉住。
馬騰飛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也不知道這人打什麼主意,只能問道:“你想怎麼樣?知道我是大陸來的,身上一分錢也沒有。”
禿頭那人把馬騰飛拉倒路邊坐下。“小夥子不要擔心,我以前也是遊海來的香江,大家都是大陸人,當然要相互幫忙。現在你來了香江,舉目無親怎麼辦呀!香江這裡遍地黃金,可你在這裡連正常的身份也沒有,就是地上有錢,也輪不到你揀呀!”
馬騰飛看着這張笑眯眯的大臉,現在才發現這傢伙怎麼笑的這麼奸詐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直說吧!”前世馬騰飛大學畢業後也在社會上歷練過幾年,一些人和事還是看的比較清楚。
“唉!小夥子,大家都是大陸人,當然要相互幫忙嗎!現在的香江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只要來了香江,去警察局登記一下就可以拿到香江身份證。現在要有人擔保你,你才能拿到身份證。如果沒人擔保,你是不可能拿到的。”
馬騰飛看着這張貌似忠厚的笑臉,弄不清這傢伙到底想做什麼?直接開口問道:“你有話就直說。”
聞言禿頭男子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我在這裡開了一家餐館,最近人手比較缺,你可以到我哪裡落腳,我呢包吃包住,我還給你擔保幫你拿身份證。怎麼樣?”
馬騰飛從來不相信世界上有這麼好的事,非親非故,互不相識,第一次見面就這麼熱心助人,馬騰飛現在的靈魂可是經受過幾十年後社會考驗的現代人,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從地上站起來拍拍屁。股道:“不怎麼樣,我們還是後會有期吧!”
雙手一抱拳,繼續向前走去。
禿頭男人追了上來道:“別呀!你聽我說完呀!我當然不是白幫你的,只要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就好,我就幫你擔保。”
這人的話讓馬騰飛起了興趣,想聽聽他怎麼說?
禿頭男子見馬騰飛腳步慢了下來,向前幹了兩步和馬騰飛並肩前行。
“我真是從大陸那邊遊海過來的,現在我在這裡開了家店,人手不足,你不如過來幫我幹半年,半年後我真的給你做擔保怎麼樣?當然這半年沒有工資。”
馬騰飛不由停了下來,仔細打量眼前男子,心裡暗罵,這人看上去忠厚老實,沒想到人不可相貌呀!這麼不要臉的話都說得出來,雖然自己在新世紀裡看多了欠薪不給或者欠薪跑路的,可那些人至少都不敢明目張膽的說不給工資,這傢伙卻在自己面前面不改色的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是讓馬騰飛眼界大開呀!
男子沒有理會馬騰飛變色的臉色繼續道:“這個世界沒有白吃的晚餐,你幫我白做半年,就當是給我擔保你的報酬,而且你現在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找個有吃有住的地方也不容易。你放心,我這人雖然愛佔些便宜,但剛纔我說的,你絕對佔便宜。”
馬騰飛知道,不論何年何月給人擔保都是要冒風險的,特別是給偷渡客擔保,那更是要冒極大的風險。一旦擔保之人作奸犯科,那肯定是要承擔連帶責任的。所以,一般除了至親或者是極個別特別好的友人外,沒人會給你擔保。
自己來到這裡瞭然一身,現在還不知道去哪裡,這男人要真是可以給自己擔保,讓自己得到合法身份,那給他白乾半年又怎麼樣?自己也不用發愁現在怎麼辦了?仔細一想,這也是現在自己最好的選擇了。
男子等了馬騰飛半晌才道:“好了小夥子,我的店還遠着呢!先跟着我去收些菜,我確實人手緊張。”說話間拉着馬騰飛就往前趕。
馬騰飛頗半推半就的跟着男子往前趕,心情也輕鬆了許多。
“大家都叫我貴叔,你呢以後也叫我貴叔好了,對了你叫設麼名字。”
馬騰飛頓時無語,這麼大半天了,你就想着用白工,連自己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怕自己心懷歹意。
“馬騰飛,你叫我阿飛就可以了。”
此時的香江還有許多地方都還未開發,隨處可見的是農田菜地,跟三十年後的香江完全不一樣。
貴叔對這裡很熟悉,帶着馬騰飛直接去了幾家農戶,不一會兩人身上就大包小包的站在路邊。
十多分鐘後,馬路上駛來一輛貨車,貴叔立即竄到路中間不停地揮手。
“嘎……”那貨車一個急剎車停下來,司機伸出腦袋看了看全身掛滿包的兩人,問道:“幹嘛”。
貴叔上前賠笑道:“兄弟,你行個方便,搭我們去市區吧。”說着手裡還遞了根菸上去。
那司機猶豫了一下,指指後面說:“上來吧,順帶你們一程。我要去九龍,到了那邊你們自己下車。”
“多謝多謝!”貴叔連連道謝。
兩人爬進貨車的貨櫃中,裡面裝的全是水產和肉,一股魚腥味夾雜着惡臭,沒呆多久就讓人難受得想吐。
馬騰飛不僅沒有吐,還優哉遊哉地閉眼打盹兒,昨晚熱鬧了一夜,可是把他累得夠嗆,得趁機休息一下。
穿越前的馬騰飛也就是一普通人,嬰兒時就被人販子賣到山裡,被一家農戶養。養父母對他很好,把他當親兒子養,供他上大學。
馬騰飛也還不錯,在當地一家國有企業裡做工,一直做到退休,養父母也在一百多歲後含笑而終。
自己的兒子也自立門戶,自己退休後全國到處旅遊,走遍了全國各地,外國也基本上跑了個遍,哪想到自己旅遊回來,心情高興和兒子多喝了幾杯,就在酒店住下了,哪想到一覺就穿越到了這裡。
從貴叔口裡才知道,這裡是1978年的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