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阮小二的老婆回來,和她一起回來的,是另外兩個精壯的漢子——阮小五和阮小七。
阮小五和阮小七趕到的時候,曹巖已經命人將酒菜擺好,酒是他現在能拿得出手的最上等的好酒,菜是各種醬肉還有時鮮的蔬菜,總之這頓飯還算豐盛,對比他之前的飲食標準,這頓飯的水平是有些低了,但對於如今這個年代的普通漁民而言,這樣一頓飯的價值可是不菲。
一看到滿桌的酒菜,阮小五和阮小七的眼睛就有些發直,阮小二則是把自家的兩個兄弟叫到身邊,爲他們介紹曹巖。
一聽曹巖居然是梁山水泊的現任寨主,兩人的表情立刻有了些變化。
“兩位兄弟也來了?來來來,快坐,就等你們了。”
曹巖笑着招呼兩人入座,小五和小七對視一眼,什麼都沒說,直接在自家兄長的身邊坐下。
然後曹巖身後的兩人上來替他們倒酒,等酒斟滿後,曹巖舉起酒杯。
“早就聽聞阮氏三雄大名,立地太歲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閻羅阮小七,在這水泊梁山周圍,你們的名氣可是相當的大啊。我之前就想來拜會你們一番,只可惜王倫哥哥突然風寒,一病不起,我要留在山寨裡爲他穩定軍心。等王倫哥哥仙去後,我還要將山寨穩定下來,前後忙活了半個月,總算是初有成效,總算有時間來見一見三位。來,相見既是有緣,我們先乾了這杯!”
曹巖說着,高舉酒杯,然後仰頭喝下。
阮家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絲毫遲疑的同樣將杯中酒乾掉。絲毫不擔心曹巖會不會在酒裡面下埋伏,這份豪爽就很不一般。
“爽快!來,吃菜,這是我讓人專門準備的,嘗一嘗,看看合不合口味?”
曹巖說着,主動夾起一塊醬肉塞到嘴裡咀嚼了起來,阮家三雄同樣毫不客氣的開始大吃二喝。
別看滿滿一桌子酒肉,但還真的架不住這三個大肚漢的好胃口,三下五除二,一桌子飯菜就被掃了個精光。曹巖帶來的兩人立刻取出新的飯菜重新擺滿一桌,酒也換了新的,保證讓這三兄弟吃飽喝足。
不得不說,這年頭老百姓肚子裡沒啥油水,那是真的能吃。今天的這些飯菜,裡面肉類居多,毫不誇張的說,曹巖這一次帶來的各種醬肉足足二十多斤,要是給他自己,怕是得吃一個月。可是給了這三兄弟,好傢伙,一頓飯就吃得差不多了,當真是風捲殘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阮小二終於想起了曹巖今天來的目的,他用手抹了一把嘴,把嘴角的酒水擦掉,然後放下酒杯,表情嚴肅的看着曹巖,“酒也吃過了,曹首領可以說明來意了吧?究竟有什麼事需要我們三兄弟辦,還是有什麼話要對我們說?只要是我們能辦到的,就看在這一桌子酒菜的份上,我們也替你辦了。不過上山的事情就免談了,之前王倫首領也過來邀請過我們,但老孃年邁需要人照顧,所謂父母在不遠游,我們無論如何也是要等老孃百年之後纔會再作打算,所以如果曹首領也是抱着同樣的目的,那就請回吧。”
阮小二一張嘴就把所有的路都堵死,華夏自古百善孝爲先,孝道是可在華夏民族骨子裡的傳統美德,所以三兄弟爲了照顧母親,無路如何也是不會離開石碣村的。更何況上山聚義,那是掉腦袋的事情,這個事情一旦被老母親知道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所以即便只是出於這一個理由,他們也絕對不會跟着曹巖上山。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聽到這話當即就會惱羞成怒,最起碼也會拂袖而去,但曹巖卻沒有這樣做,他只是笑眯眯的將酒杯放下。
“其實我在來之前,就已經想過了這種可能,宋萬兄弟也專門提醒過我,說阮氏三雄極爲孝順,方原百里都鼎鼎有名,他還勸我不用過來了,因爲我就算來了,也絕對不可能拉着你們上山。”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曹巖此言一出,別的不說,就說他們兄弟三人的孝名傳天下,無論真假,還是讓這三人臉上露出得意之色。
“但是,我卻不這麼認爲。”
曹巖的下一句話,就讓三兄弟的表情微微一僵。
“不過不要誤會,我並不是說你們的孝名是假的,我只是覺得,宋萬兄弟勸我放棄的想法不對。我這個人,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放棄,我的家族早在百年前就因爲躲避戰亂離開了中原大地,百年之後,我想要回來的時候,家裡的人都反對我,他們都覺得這樣遙遠的距離,我一個人上路無疑是自尋死路,他們不覺得我會成功,他們甚至認爲就算成功了也毫無意義。但我卻堅持要回來,我的根在這裡,我的血在這裡,我的祖先在這裡,所以我就算不遠十萬裡也要回到這裡,就算路上在艱難,就算十幾次我都險些死在路上,我還是要回來,就因爲我和你們流着一樣的血,血脈上的親近,讓我無論如何都要回到這片神州大地。”
曹巖的話,當然裡面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都是假話,但阮家三兄弟不知道他,他們聞言盡皆動容,他們可不知道十萬裡到底是多遠,但一個人哪怕出行百里都有可能遇到危險,更別提十萬裡了,只是想一想,似乎都能想象到這裡面的危險。
“但是回到這裡之後我才發現,神州大地居然已經變得如此破敗,這裡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突然就感覺,我應該做些什麼。三位兄弟,你們的孝心很讓我感動,但我要說的是,三位都是堂堂七尺好男兒,體內流着的都是滾燙的熱血,難道你們就願意看着官府這樣欺壓良善百姓而無動於衷嗎?難道你們真的願意爲了一家之福,而將千萬家之幸置於不顧嗎?你們這一身本事,難道就真的不準備用來造福百姓造福黎民蒼生嗎?
如今世道不公,奸臣當道,就連林沖那樣的英雄豪傑都險些被高俅老賊害死,難道你們真的要眼睜睜看着更多這樣的慘劇發生而熟視無睹嗎?”
曹巖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一邊搖頭一邊說道。
“等等,曹首領,你說的林沖,可是那東京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人稱豹子頭的林沖林教頭?”
阮小二突然開口問道。
“就是他,他現在就在山上,你們根本無法想象他到底遭遇了什麼……”
接下來,曹巖就把林沖上山之前的遭遇說了一遍。
什麼娘子被高衙內騷擾,他因爲不想得罪頂頭上司,選擇息事寧人。結果那高衙內不知收斂不說,反而硬要將林沖置之於死地,誤闖白虎堂,野豬林險境,火燒草料場,風雪山神廟等等,他用一種類似說書的方法繪聲繪色的描述着林沖的境遇。
對面的三兄弟,起初還是一臉愕然,可越聽就越是憤怒,等曹巖把林沖最後親手殺死陸謙的橋段說完之後,阮家三兄弟已經滿臉猙獰。
阮小五狠狠一拍桌子,“殺得好!這種忘恩負義的狗東西就該殺!”
“沒錯,林教頭早就應該殺了這個畜生!”
阮小七也在一邊說道。
阮小二雖然沒說話,但他的表情也很不好看。
曹巖一看三人現在的狀態,就知道情況差不多了,他深吸一口氣,很認真的看着面前的三人,“三位兄弟,說句不恭敬的話,老人終究是有去的那一天,你們也要爲自己的未來多做打算啊。我知道你們想要爲老母盡孝,但完全可以將老人家接到山上啊,如今山上有家眷上千人,我也已經在山寨裡成立了家眷管理委員會,專門負責所有兄弟家眷的飲食起居,保證頓頓有白麪,餐餐有肉蛋,豈不比在山下生活更好?
而你們,也可以施展自己的大好本領,爲拯救這天下黎民盡一份力。這個朝廷已經從根子裡爛掉了,既然如此,何不將他連根拔起?林沖兄弟只是其中一個個例,和林沖兄弟一樣的人大有人在,連他們這樣有一官半職之人都是如此慘狀,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就更加艱難了。
爲蒼生,爲黎民,爲了這九州大地,我誠懇的邀請你們和我一同上山聚義,大家兄弟以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殺盡天下貪官污吏,還老百姓一個朗朗青天,豈不快哉!”
曹巖站起身來揚聲說道。
阮家三雄看着曹巖,眼底都有激動之意,不過他們臉上還有明顯的遲疑之色。
“可是……”
就在此時,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從門外響起。
“老身同意了!”
然後一個老太太在阮小二老婆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娘?”
阮家三兄弟連忙站起身來。
老太太用力的頓了頓手中的柺杖,“還愣着幹什麼,曹首領願意收留你們,是你們天大的造化,還不趕快給曹首領行禮!”
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三人狠狠的咬了咬牙,齊刷刷轉過身來,朝曹巖倒頭就拜。
“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