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死隊所在的城牆突出了一塊,在整片渾然一體的城牆上,顯得很有一種突兀的感覺,那是原本用來放置投石器的地方,此時卻被清理得乾乾淨淨。
烈軍的士兵們面色有些惴惴,但更多的是悲壯,有的士兵兀自和袍澤說笑着,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恐怕就連她們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們的聲音分明在顫抖着。
她們緊緊地握着手中的武器——那是一杆很長很長的標槍,槍尖鋒利異常,還淬了不知什麼層次的毒藥,綠油油一片,讓人一看就感覺望而生畏。
她們很熟練地將繩索纏在身上,彷彿已經演練過了無數次,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恰到好處,與之相比,張潮的動作就顯得格外笨拙了。
旁邊的一位臉色如常,將髮絲藏在頭盔中,顯得很是英姿颯爽的女兵注意到了他,向他走了過來,然後默默地幫他將繩子繫到了腰上。
張潮默默地點了點頭致謝,神情漸漸變得有些迷茫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或許有些衝動了,但若讓他再做一次選擇,他仍然會這麼做,原因很複雜,他也說不出來。
但他很確切地知道,假如前一刻還在同他聊天的人就要奔赴刑場了,而他恰好能拯救她,他肯定會出手的。
或許,這就是原因。
“怎麼,發什麼呆?是緊張了嗎?”
“對了......你不是那位新統領帶來的戰士嗎,爲什麼你也要來敢死隊,是犯了什麼錯嗎?”旁邊正將繩索繫到他的腰間的女兵笑道。
在門口校閱的那幾個剽悍雄壯的女戰士並不認得她,因爲在張潮等人到來的時候,她們並不在城牆上,但這些同樣屬於烈軍的女戰士卻是認得他的。
張潮搖了搖頭,很鄭重地說道:“緊張或許是有一點,但應該比你們好很多,只是我在想要怎樣才能把你們都帶回去,想了又想,覺得又很難做到,所以很有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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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爲何,這位女兵笑起來給他一種很溫柔的感覺,像是一團水,溫婉平靜,與表面上的英姿颯爽氣質迥異。
女兵感覺有些好笑,柳眉微微挑了挑,掩嘴笑道:“那怎麼可能......不可能的......你們新來的根本不知道它們究竟有多麼可怕。”
張潮卻沒笑,因爲他覺得自己並不是在開玩笑:“爲了承諾,盡力而爲。”
女兵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搖了搖頭:“沒關係的,你還是快回去吧,銳雯......是叫這個名字吧,我們都知道,銳雯統領只是在安慰我們,所以我們不會怪她,你還是走吧,我會幫你同薇姿姐說一聲的。”
張潮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在自己腰間的繩結上打了一個死扣。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如何狙殺那些攻城巨獸?”
女兵嘆了一口氣:“你非要如此嗎......沒必要的,你沒有經驗,我知道你們都很強,但你們沒有同這些怪物戰鬥過,你們應該有更好的選擇。”
“誰又能說,我現在做出的選擇不是最好的呢?”張潮臉色變得凝重了些,他很清楚自己這樣做是很危險的,就算他可戰鉑金,但在詭譎莫測的虛空生物面前,仍然並不能力挽狂瀾。
但他同樣很清楚,若那所謂的攻城巨獸當真如此可怕,自己留在這裡,遠比待在城牆上更加穩妥。
突然,天地間發出了一聲悲涼的怒吼,像是蒼天悲泣,大地崩裂,陡然間,一股風暴向着四周擴散開來,而隨着風暴的擴散,天地間雲霧陡滅,驟然爲之一清。
這下,所有人都能看到了,那就在鋼鐵長城不遠處,猶如山巒一般的巨大紫色裂隙。
女兵的嘴脣微微顫抖了下,聲音顯得嘶啞乾澀:“它們來了。”
轟——整個大地猛然間震顫了下,然後就能看到,那如同一隻紫色豎瞳的虛空裂隙猛然間睜開了眼,從那其中,無數猩紅的光芒投射了出來,密密麻麻。
張潮極目遠眺,他的感知像是無孔不入的風,迅速地延伸開來,然後他的面色就變得更加震悚,因爲他赫然發現,那無數猩紅的光芒,赫然是一個個蓄勢待發,掙扎着想要從裂縫中爬出的如山巨獸。
“這位姐姐,待會兒......我們就順着這繩索降到下面?”他突然覺得這樣太過兒戲了些,那如山一般的巨獸,僅僅一腳便能踩死一大片人類士兵,這些人又憑什麼去擊殺那巨獸?
女兵卻是很理所應當地點了點頭,然後就看到張潮眼神中有些驚異的表情,不由地苦笑着將一杆標槍遞到了張潮的手中。
“除了這種淬毒標槍槍頭的毒液,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迅速結果掉這些攻城巨獸......”
“而且,攻城巨獸皮糙肉厚,除了腹部的皮膚比較柔軟,其他的地方,連我們特製標槍的槍頭都無法刺穿。”
“但這些攻城巨獸絕對不會將腹部朝向城頭,因此,我們只有從下面,才能攻擊到它們的腹部。”
“所以我們必須通過這種方式,來發起......幾乎相當於必死的攻擊。”
“而且攻城巨獸的自爆是有一定準備時間的,就算它們到了城頭,也不會第一時間爆炸,而是先加速撞擊,向成頭噴吐出烈焰,然後纔會自爆。”
“而我們就要把握好這一段時間,將它們清除在城前!”
張潮皺了皺眉:“你們就這麼確定這些攻城巨獸的攻擊程序?若對方的指揮官有着正常的人類思維,它們只要來到城頭,隨即立刻自爆不就得了?”
女兵臉色變得微微有些難看:“你別說了,這怎麼可能,這都是記載在先祖筆記中的,而且,前兩次也一直都是如此。”
張潮很明智地閉口不言了,因爲他發現,女兵的心跳在這一刻變得快了許多,原本並不如何緊張的她,卻是被自己一番話,弄得再也保持不了平靜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