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再和這支隊伍裡的人說任何話,他望了一眼那些正在狂熱地祭拜神靈的徵召民們,像是隔着無數個世紀在看那些依然矇昧的人們。
因爲有距離感,所以他沒有把多餘的憐憫浪費在這些人頭上,便直接帶着倆怯生生的少年離開了隊伍。
黑人將軍威爾艾施本來還想請張潮吃頓飯,言辭懇切,很有一種想要同他交好的意思,但是卻被他果斷拒絕了,在他看來這些人都已經是死人一個了,他不想和他們有任何交集。
因爲在一個飛昇者的面前,加拉馬只有滅亡一途,這是大勢,一個龐大的帝國碾壓下來,任何人擋在前面都將粉身碎骨,他也毫不例外。
布克望着張潮那筆直的背影,有些躑躅地捏着手中的金幣,他想把這些錢還給張潮,因爲他覺得這位強大的存在拯救了他的性命,他不應當再要他的錢。
威爾艾施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一口氣:“可惜了沒能拉攏這位閣下,否則我們擊敗皇帝派來的禁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布克猛然間擡起頭,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事情:“什......什麼?”
威爾艾施笑了笑:“很奇怪嗎,其實在我的心裡,從來就沒想過能夠擊敗皇帝。”
“不僅僅因爲皇帝從來沒有戰敗過,也因爲我很清楚地知道,飛昇英雄是不可能被擊敗的,就算像沙漠之骷這樣強大的沙盜團伙,在他們的面前也撐不住一個回合,他們的力量實在是太可怕了。”
布克的額頭蒙上了一層冷汗:“那我們……還有必要去抵抗?”
“當然……因爲不抵抗,結果也同樣是死啊,或者你覺得給人當奴隸比死好一些我也沒話說。反正都是死路一條,爲什麼不選擇死的好看些呢?”
布克的心砰砰跳了起來,他也想到了皇帝的宣言,如今他們已經被定義爲叛逆,就算他逃跑了,日後只要被人發現自己是加拉馬人,也定然會被抓起來當做奴隸......他不想死也不想做奴隸。
他還年輕,他還沒有妻子也沒生個大胖兒子,他還有大把的歲月沒有揮霍!
“去吧,還愣着幹什麼,去追那位閣下吧,我看你似乎同那位還能說得上話,把握住你的機遇吧,布克,因爲錯過你將後悔一輩子,無論是倒在沙場上的時候還是枯坐在鐵窗中,累死在採石場的時候。”
“將……將軍!”布克心動了,他喉頭聳動了一下,嚥了一口唾沫。
“布克已經死了,死在沙漠裡的沙盜手中。”將軍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身後的無盡大漠,“去吧,老子罕見地發次善心,你要再不走,待會老子可能就改主意了。”
布克的眼睛有些溼潤,他突然跪了下來,衝着威爾艾施就是砰砰磕了兩個響頭。
“將軍,我去了。”他看着黑人將軍正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轉身便向着大部隊走去的身影,心一橫,向着漸漸遠去的那個身影就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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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送你們兩個去商會,把這個給他喝下去,他會很快好起來的。”張潮遞給了巴拉亥一瓶小紅藥,指了指他背上的少年。
“大人!”
突然一聲驚喜的大喊聲在張潮的耳畔響起,他回過頭,隨即便看到氣喘吁吁的布克正渾身大汗淋漓地站在他的面前。
“你怎麼來了?”張潮皺了皺眉,他可不想和這些無關人等扯上關係,他也沒這個閒工夫,答應阿拉依救回他的兒子本來就已經挺耽誤時間了,他沒有任何理由再帶上這麼一個拖油瓶。
布克氣喘吁吁地扯了扯甲冑的領子,攤開手,裡面是一袋子金幣:“大人,我不能要您的錢,您救了我的命,那株清新草就權當對您的報答吧。”
張潮眼神中的冷漠稍顯和緩,但語氣仍然冷漠,他擺了擺手轉身便走:“不需要,你可以走了。”
布克看着張潮和巴拉亥漸漸走遠的身影,有些懼怕,但又突然眼前一亮。
他連忙又快步追了上去:“大人,您如果想要保護這兩個孩子,把他們送回尤克西裡也沒有任何作用。”
張潮這一次沒有說什麼,只是露出了一個探究的神色。
布克一看有戲,立馬將阿茲爾頒佈的法令,包括將所有加拉馬人判爲叛逆,統統貶爲奴隸以外,還將自己對這兩個孩子可以預見的悲慘未來做了一番深刻的剖析。
“阿茲爾要加拉馬所有人都淪爲奴隸啊……難道說他的帝國領土已經開始飽和,土地兼併的問題已經影響到他採取這種極端的措施了嗎?”
張潮沒想到阿茲爾是因爲想要迅速進行新的飛昇儀式才做出的這項決策,所以他覺得很好奇。
土地兼併在現在生產力還不十分發達的情況下,明明並不會特別嚴重,連現有的土地都耕不完,遍地都是荒地的帝國,正是欣欣向榮的年代,按理說是不會出現這種需求的。
難道說......他只是單純的想要奴隸了?不會吧,阿茲爾會這麼昏庸?
張潮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覺得阿茲爾或許的確是個自大的蠢貨,也就不再多想,開始考慮起如何安置阿拉伊一家了。
雖然非親非故,但是既然人都已經救了,總不能半途而廢吧。
張潮想到這裡,乾脆又在布克的手中放了一袋金幣:“你帶着他們倆回尤克西裡吧,然後和他們一家一塊遷徙到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
“你能做到嗎?”
張潮望着布克的眼睛,他堅定地點了點頭,心頭卻是微微有些失落,然而這種失落剛升起的瞬間,便看到張潮自言自語着,將一隻手伸到了他的額頭。
“你的實力太差了,我教你一式簡單的劍法。”
緊跟着,杜克便感覺自己的腦子裡彷彿多了一些什麼東西,一個個小人在其中迅速地揮舞這劍,那劍法實在是精妙非常,與之相比,他感覺自己過去在軍隊中所習練的劍法根本拿着燒火棍在瞎捅,根本就是雲泥之別。
“還有這把劍,拿好它,保護好這兩個孩子。”張潮想了想又從補給袋裡取出了一把散發着紫色光芒的劍遞了過去。
隨着他實力的提高,他現在擊殺低等的敵人,諸如剛剛那些沙漠盜匪已經獲得不了任何購買點數了,但同樣的,他現在兌換這些低等武器也根本花不了幾個錢了,尤其是這把劍還無法作爲任何高等武器的合成道具來使用,那價錢就更低了。
“謝......謝老師!”撲通一聲,布克又跪了,他的頭砰砰磕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不多時便血流如注。
在他看來,這把武器上繚繞着紫色的光芒,單單是一看,便知其中蘊含着極爲強大的力量,這絕對是神器啊!
張潮擺了擺手:“別叫我老師,就你學的那些不過是我隨便現編的劍法,算不得有多高明,學到最深頂多也就成個厲害點的黃金......也就是你們所說的大武士。”
“走吧走吧,不要再煩我了。”張潮擺了擺手,他要抓緊時間看看這座城,然後趕在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離開這座城尋找自己融合完善銜燭之龍的契機。
“老師,這把劍叫什麼名字?”突然,張潮的身後傳來了飽含深情的呼聲。
張潮無奈地聳了聳肩:“它叫多蘭。”
他沒有給布克再糾纏他的機會,直接迅速消失在了街巷的拐角,他也不會在乎自己這樣的舉動會在幾十年後造就一位名動瓦羅蘭南部的多蘭劍聖,因爲那已經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在城裡太陽神的神廟轉了轉,他便大失所望地準備離開了,這裡充滿了大戰即將到來的氣氛,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惶恐與不安,就連神殿的祭司也是同樣如此。
這樣的一座城市雖然依舊繁華,但就像是大雨來臨前,忙碌的工蟻,充滿了惶恐不安的躁動,這樣的一座城市已經失去了太陽的榮光,對他也就失去了借鑑的意義。
他在城門口衛兵像是看死人一般的目光中,孤身一人踏入了一望無際的沙漠,沒有攜帶任何物資,就像是吃過晚飯後很隨意的一次踏青散步,輕鬆寫意到了極致。
天色終於徹底黑了下來,空氣中帶着涼絲絲的觸感,張潮就這樣走啊走,他的嘴上叼着捲菸,只是裡面的菸葉被他抽了出來,換上了清新草。
他在等待着一個時機,一個寒冷的夜與熾熱的晝徹底交替的那個瞬間,光明與黑暗綻放,明月與夜色完美融合的那個瞬間,而現在他感覺,這個時候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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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清冷如水,帶着凜冽的寒意,將冰冷而又輕柔的觸感灑向了整片荒漠,被烈日炙烤了整整一天的大地就這樣迎來了另一個極端的森然寒冷。
一切都變得不那麼安靜了,原本如同魔王怒嚎,不斷籠罩在人們耳邊的呼嘯聲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則是無數生活在沙漠中的小動物們出來覓食的聲響。
黃沙漫卷,化作了一頭巨龍的龍口,一雙巨大的龍目緊緊地盯着遠方的天空,原本燦爛的夜空中此時正有一半的天赫然間化作了白日。
驕陽如火,就在那白色的天空上照耀着,與涇渭分明的另一半邊的深藍色天空上的明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是一頭土黃色的山脈巨龍,在漫長的歲月中幾乎他的整個身軀都已經與大地融爲一體了,作爲最古老的遠古龍之一,他已經沉眠了太久太久了。
“這是同族的味道,只是有些陌生......難道還有其他的遠古龍存活下來了?”
“唔~這種力量,很罕見也很強大,值得……我奪取。”
“年輕的血脈,充滿活力,它不是遠古龍,這樣的血脈……將延續我的壽命。”
龍掙脫了身上揹負的萬噸黃沙,遮天蔽日的雲翅舒展開來,向着遠方奮力拍動起翅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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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恕瑞瑪帝國的中部,有一片荒涼的大漠,那裡終年環繞着數不清的黃沙與風暴,是一切生命的絕緣,沒有人能夠想象得到在那其中棲居着怎樣的一個強大的民族,他們堅忍而又強悍,他們被稱作——斯坦帕!(斯坦帕=斯帕坦?=斯巴達?)
而就在這片荒漠的最中央,一座宛如拔地而起從而顯得光禿禿的山峰就佇立在其中。
在山峰上,有許許多多宛如天上星辰一般衆多的神殿,但是這些虔誠的民族卻不知道他們所信奉的神靈們,如今就在一個他們所無法看到的世界中戰鬥着。
“噢~是鑄星龍的力量啊。”一個輕聲的呢喃從神殿中繚繞而起,那是一個雄渾有力的聲音。
“已經沉寂太久了,我們對他的掌控在變得越來越虛弱無力。”另一個聲音迴應道,這個聲音顯得有些暴躁,但又縹緲而不可捉摸。
“掌控它的令咒的分別存在於我們十二個的手中,現在我們忙着內鬥,根本不可能齊心用令咒操控它。”
“是啊,太陽神的野心太大了,他想要我們這些兄弟姐妹們給他當狗,我們別無選擇。”
“可是,已經有人投向了他那邊不是嗎?”
“可憐的月神以往對太陽神那麼忠誠,卻仍然第一個就出局了,他根本就不值得我們的信任,他是個謊言家,欺騙者。我們要與他鬥爭到底!”
“但終究要有人去看看星龍的力量,假如他真的掙脫了我們的束縛,我們所有人的內鬥就統統成了笑話,沒有人能夠抵擋他的怒火。”
“新的潘森還未成長起來,況且他就是成長起來了,也是太陽神的忠誠擁護者,現在的人類信徒已經不是我們手中的利劍了,他們屬於太陽神。”
“那就派你的祭司去吧,大地之神。”
“我認爲這還不夠,我需要你的祭司幫我……事成之後,假如我們從中得到了些什麼——任何你我所需要的,我會分給你一半,風暴之神。”
另一個聲音沉寂了,似乎在考慮着什麼,最終一切猶豫化作了斬釘截鐵的肯定。
“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