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會議室裡，凌霄和樂堯坐在長桌的一側，聯盟工作人員坐在另一側。所有人都一言不發，每個人神色各異，真是尷尬到了極點。
樂堯一穿西裝就覺得全身哪兒哪兒都不對勁，更讓他鬱悶的是，現在他腳上的這雙皮鞋還是祁允送的。穿前女友送的鞋去向前女友道歉，他都不知道自己這波操作怎麼如此作死。
祁允坐在會議桌的另一邊，還有點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剛纔在忙別的事情，突然莫名其妙被蔡哲叫來開會，進了會議室才發現樂堯和凌霄居然也在。
聯盟戰隊運營的負責人蔡哲先開口了，向祁允解釋了一下事情的經過，“是這樣，前兩天發現了峽谷之巔服務器有性質比較惡劣的代練事件。我們的工作人員經過查證，發現代打用的IP地址來自EM戰隊，所以……”
蔡哲還沒說完，祁允下意識先反駁了一句，“什麼？不可能！”
凌霄眼角瞥了一眼樂堯，眼神十分微妙。
樂堯無語了，都到了這時候了！這傢伙居然還能幸災樂禍看熱鬧？！
蔡哲愣了一下，祁允也反應過來自己失態，“不好意思，我是說，會不會搞錯了？”
蔡哲笑着推了一下眼鏡，“今天EM戰隊的兩位負責人就是專程來解釋這件事情的。”蔡哲說着看向樂堯，“我想二位也都認識祁允，她是聯盟的主裁判，對於聯盟規則比較熟悉，所以今天專門請她過來做一下裁定。”
樂堯：“……”
懂規則的人多了去了，是無心之舉，還是有意爲之？
樂堯躲開祁允那疑惑加探尋的目光，尷尬咳嗽了一聲，“抱歉，是我的錯。”
“啊？”祁允不可置信睜大眼睛，“你該不會是說……你代打？”
樂堯也是沒想到今天祁允會來拆臺。
其實不光祁允覺得奇怪，蔡哲接到凌霄電話的時候也很疑惑。就算EM真的代打了，俱樂部難道不應該千方百計推卸責任嗎？大可以找個無關緊要的人來頂罪，主教練大大方方跑出來頂鍋是什麼意思？難道真如傳聞所說，凌霄和樂堯關係極差，故意擺了他一道……？
蔡哲把反掛組的報告推給祁允，“目前查到這個IP一共打了三個賬號，事實上可能還不止這些。”
祁允低頭看了一眼數據，然後擡眼對上樂堯的眼睛。
樂堯被她盯得有點頭皮發麻，立刻別開了視線。
蔡哲笑了笑，用一種頗爲居高臨下的語氣說道，“其實我也能理解，樂教練剛剛回來職業圈，對職業圈現狀不是很瞭解。樂教練當年在役的時候，聯盟的規則制度還沒有那麼完善，很多職業選手都代打過，依靠這種方式獲利。不過現在看來，這種行爲實在太缺乏職業素養了……”
蔡哲話中嘲諷的意思實在太明顯，在座所有人都聽得明明白白。
樂堯沒覺得蔡哲說得哪裡不對，可是凌霄這人生性護窩，自己嘲諷樂堯是一回事，別人來羞辱樂堯豈不是不把他和EM的品牌放在眼裡？蔡哲話音還沒落，凌霄立刻翻臉了。
凌老闆眉頭一皺，冷笑了一聲，“我也代打過。像我們這些人，當年又窮又沒學歷，被所有人當不務正業的小混混，可不就是你口中所說的‘沒素養’。”
蔡哲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凌霄和樂堯。心想：看來凌凌霄和樂堯關係也沒有傳聞中那麼差啊……
凌霄看出他在想什麼，冷冰冰道，“再怎麼說，樂堯也是我EM的教練。蔡總說話注意下分寸。”
這番話火藥味太足，祁允在旁邊微微一笑，給蔡哲找了個臺階下，“蔡總，你這玩笑有點過分了吧？”
蔡哲尷尬笑了笑，“只是個玩笑，凌老闆何必這麼認真。祁允，你對規則比較熟悉，判罰結果也麻煩你告知給俱樂部吧。”
祁允拿起放在面前的數據，仔細看了一遍之後才說，“代練行爲違反了《英雄聯盟職業聯賽比賽正式規則》、《英雄聯盟召喚師守則》及《英雄聯盟用戶協議》。根據目前的證據來看，代練賬號會被封禁，對樂堯本人進行六萬元左右罰款。我需要看一下具體的比賽記錄再給出具體數字。”
蔡哲挑了挑眉，“只是罰款？”
言下之意，難道沒有禁賽、罰選邊權和BAN位之類的處罰嗎？
祁允遲疑了一下，“對，因爲這是樂堯個人行爲，和俱樂部沒有關係。”
蔡哲神色不動，保持微笑，“好的，我明白了。”
凌霄從聯盟的辦公室一出來，就笑了。
樂堯感到身心俱疲，無奈看了他一眼，“你笑什麼？”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個蔡哲，是個狠人。”
樂堯不明所以，“嗯？”
“這人在我印象裡一直都笑眯眯的，跟每個俱樂部關係都不錯。爲什麼偏偏針對你？”
樂堯也很好奇，這個蔡哲眼生的很，他好像見都沒見過啊……
凌霄笑得別有深意，一字一句說了四個字，“因愛生恨。”
“啊？”樂堯被凌霄這一笑，雞皮疙瘩都出來了，“愛？愛誰？”
凌霄翻了個白眼，“當然不是愛你！我是說他對祁允有意思！”
樂堯這才反應過來：“哦……”
話音沒洛，祁允的語音電話就打來了。
樂堯看了半天，最後還是按了接聽，“喂？”
樂堯剛接起來，就聽到祁允怒氣衝衝道，“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樂堯一擡眼就對上了凌霄戲謔的目光，只能尷尬回答，“缺錢，所以……”
他話還沒說完，祁允就飛快打斷了他，“我不信，我太瞭解你的爲人了，你說你缺錢去代練？荒謬！”
停車場裡本來就安靜，祁允“荒謬”兩個字說的太大聲，連凌霄都聽到了。
樂堯放緩了語氣，安撫道，“咳，你就當事實如此來處理好不好？”
祁允反應很快，懷疑到，“你是在包庇誰嗎？”
“沒有誰，”樂堯編不下去了，“真的是我，你就當是我。”
“你……你真是……”最後祁允“是”了半天也沒是個所以然來，氣的把電話掛了。
樂堯給祁允微信發了一排道歉的表情，祁允也沒回復。
樂堯剛掛上電話，就看到凌霄在戰隊羣裡發了一個靜音的小視頻。視頻裡頭樂堯一臉無奈拿着電話在說什麼，那表情那動作活像是在對催債電話說——大哥你再寬限我幾日吧！
凌霄：此人正在試圖向前女友道歉。
柯桐居然第一個回覆了。
KT：光靠嘴巴說不行呀樂老師，哄女孩子要有實際行動。
樂堯知道祁允這次是真的怒了，決定不恥下問：怎麼行動？
KT：請客吃飯送花送禮賠罪之類的？
陸江山：堯哥，你聽柯桐老司機的準沒錯。
KT：我真不是司機，我駕照還沒拿過啊，別老黑我！
胖丁：我信你個鬼喲。
嬋嬋：啊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好想把視頻轉發到網上去哈哈哈哈哈。
樂堯本以爲，道了歉，交了罰金，這件事到此就可以爲止了。
卻不料，第二天就有人爆料“樂堯嫌疑代練，被處以鉅額罰款”。
白澤一收到消息就急急忙忙找凌老闆解決問題，但這次凌霄已經懶得幫樂堯擦屁股了，不耐煩回覆，“自己搞定。”
凌老闆不管，這事兒就越鬧越大，當天晚上“樂堯代練”這四個字就搞得圈內皆知。
——不是吧？前世界第一中單落魄到當代練？
——太沒職業素質了吧，難怪被打退役。
——這個樂堯是真的給EM招黑。
——教練工資這麼低嗎？窮到要去代練？
——想錢想瘋了吧。
——MD國服已經被代打演員佔領了，這些搞職業的也來蹚渾水，還讓不讓人玩了？！
一時間，樂堯又一次慘遭無數人唾罵。EM官微再一次四面楚歌。
晚上樂堯直播的時候，點擊量也是因此暴增。
只是暴增的都是圍觀黑粉，許多人都在直播間裡刷：“代打多少錢一個段位？”“怎麼不直播代打？”“你這水平也就只能當個代練了！”
不過樂堯在直播裡倒是非常坦然，淡定的在給自己國服的皮卡賬號上分。想當年，他經LOL歷過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波粉絲集體DISS，被罵到耳朵生繭，也難怪他現在心態好啊！
只是，坐在一邊偷偷看微博和樂堯直播間的洛陽就沒這麼輕鬆了，因爲這些指責和謾罵都是樂堯替他背的，他纔是那個該被教訓的人。洛陽現在滿心的愧疚，但他卻除了懊惱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刷屏的人實在太多了，樂堯不得不解釋了一波。
樂堯咳嗽了一聲，開了麥克風，“我是代打了。我真的是急需用錢，所以一時糊塗走上了邪路。我樂堯發誓，以後絕不代練，否則退出職業圈。各位一定要牢記我這個前車之鑑現在的悽慘下場，不要犯和我一樣的錯誤。珍愛遊戲，遠離代打。”
大部分人也沒想到，樂堯居然大大方方道歉了。
有人就開始好奇——到底爲什麼缺錢啊？
本來都在刷“代練多少錢”的彈幕一下子調轉了箭頭，開始問“工資多少”“爲什麼會缺錢”“職業選手不是工資很高嗎”“職業選手工資多少啊”之類的問題。
白澤在這時候從樂堯身後飄過了一下，咳嗽了一聲解釋，“我們俱樂部合同肯定都是附和勞動法的，一定滿足最低工資標準。”
然後就有科普君查了一下上海的最低工資標準是多少。
——標準工資？是2400一個月嗎？！
——怎麼可能只拿這麼一點，騙鬼啊！
——可是經理剛纔那番話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於是，彈幕的注意力又被轉移到了樂堯這可憐巴巴的工資上。
——2400？！這是實習工資吧？
——2400包吃包住還行啊，彈幕人均收入一萬？
——看到樂堯工資比我還低，我突然心裡就平衡了，不想罵他了。
樂堯正直播呢，凌霄的微信語音電話就接進來了。
樂堯也沒在意，排隊的時候直接在電腦上點了接通，還沒來得及禁麥，凌霄怒氣衝衝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你行啊！自己摔了一跟頭還要搞我一手？！”
樂堯趕緊把直播麥禁了，但是彈幕都快笑瘋了。
——完了完了，2400低保也要扣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