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葉楓早知道武阿隆會盛怒,當下臉色未變,靜靜的道:“楊芳楊大人,他死了。”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如一塊沉重的巨鐵一般,狠狠地砸在了武阿隆心上。
此時的他也管不了張小南了,只是瞪着眼睛,雙手死死的抓着葉葉楓的肩膀:“爲什麼會死!城中敵人不是已經降了嗎?你和楊大人身邊那許多侍衛,都在幹什麼!難道城中還有人!”武阿隆怒吼道,此時的雙眼已經完全通紅,似乎失去了理智一般。
葉葉楓早知道會這樣,所以波瀾不驚的道:“侍衛們想讓楊大人多休息一會,哪知道在那客棧之中,還埋伏着高手,楊大人被高手所偷襲,死在了客棧之中。”
“那些侍衛呢!”武阿隆怒不可遏。
“都死了。” 葉葉楓平淡如水。
武阿隆渾身發抖,雙手緊握,指甲刺進了皮肉之中,滲出了斑斑鮮血,卻不曾察覺。仰天長看,眼角卻有淚珠子啪嗒啪嗒的落了下來,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那只是未到傷心處。本以爲張小南受重傷,算是最大的打擊了,哪知道,跟自己一同出來的楊芳,竟然死了!
保護不力呀!如此勝利,竟然大意了,還讓對方埋伏在了客棧之中,偷走了一個主將的性命!楊芳在西域縱橫二十餘年,爲大清的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戰功赫赫的他從來沒有要求朝廷給他什麼,卻死在了這裡!
武阿隆臉上的表情幾乎都要扭曲了,痛苦讓他一時間無法自拔出來,這滿腔的怒火,不知道發泄到那裡。是誰!是誰害死了楊芳!
張格爾?還是金狼!
葉葉楓看着痛苦的武阿隆,並未上前勸說,他心裡明白,這種痛苦,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武大人和楊芳,算是目前大清,最有良心的兩位武將了。
許久,武阿隆這才微微的緩過神來,沉穩的情緒似乎回到了骨子中,他沉聲道:“將楊大人的屍體擡回來,要洗乾淨,換新戰甲,然後讓城中最好的法師幫他超度。還有,那些被俘虜的番兵,明天都要上刑場。”
說到這裡,武阿隆又多加了四個字:“一個不留。”
屠殺俘虜的事情,一般情況下都是發生了大事纔會做的,此時的葉葉楓也看明白了大人的心思,這些人,要爲楊大人祭旗了。
“屬下遵命!”說了一聲遵命之後,葉葉楓不敢怠慢,連忙朝着城中趕去,未來這幾天的一切,都要自己安心的處理。
等待葉葉楓出去之後,武阿隆這才無力的擦了擦眼角的淚,咬着牙狠狠地一字一句的道:“我武阿隆,定然要掃平這西疆!”聲音不大,但是眼中仇恨的怒火,是怎麼都消除不掉的。
看着昏迷不醒的張小南,武阿隆吩咐道:“將小南照顧好,任何緊急情況,都趕緊通知我,明白了沒有!”
下面的人知道武大人現在什麼心情,當下應聲道:“是,絕對不辜負大人期望!”
次日,衆俘虜被徵西軍壓在了刑場上。他們有些茫然,不知道緣何會來到這裡。聽說之前大清士兵拿下的城,俘虜們都活了下來,還有再次爲大清朝廷效力的機會。可是,今天徵西大軍的陣勢,看起來,不像是要分配什麼任務啊。 看起來都非常的嚴肅。
他們想用番語交流,但是剛剛開口,一把長刀便抵在了脖子上,徵西軍凶神惡煞的臉龐,讓他們將嘴邊的話嚥了下去。眼神中看着所有人,都是茫然,都是無助。
陣勢列好不久,終於前面有人走了出來,走出來的,是一列侍衛兵,他們的胳膊上清一色的纏着黑絲帶,這是中原祭奠的象徵。表情肅穆,隊列整齊劃一的朝前走去。後面的侍衛們則是擡着一個白色的擔架,擔架上面似乎躺着一個人,被白色的布子蓋着,看起來是十分重要的人。
隊列走到正前方的時候,這才輕輕地將那個擔架放了下來,侍衛們齊齊抽刀,然後整齊劃一的立在了前面,閉上了眼睛,正在緬懷這個白布下面的人。
武阿隆和葉葉楓走了上來,他們的胳膊上也纏着黑絲帶,兩個人神情嚴肅,臉上沒有半絲的不敬。走到白擔架面前,武阿隆看着那擔架,然後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葉葉楓也毫不猶豫, 撲通一聲跟着跪了下來。
他接過兩杯酒,兩人分別一杯,然後對着那個擔架說道:“楊兄,你的血仇,便是武某人的血仇!武某人今天發誓,定要血洗這西疆,爲你討回那公道!”說罷,仰起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再低頭,已經是眼眶通紅。
“楊大人,我葉某人也定當爲你找出背後的兇手,只要我在一天,便永遠不會停歇!”說罷,葉葉楓也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兩位主將說完,在地上磕了三個頭,便轉身上了前面的刑臺,坐在了上面。
衆俘虜聽到此話,一剎那間覺得後背發涼,當下便有人想要上前說,誰知道身後的徵西軍絲毫不給機會,直接便是一刀柄,然後將他打的昏了過去。
此時的衆人噤若寒蟬,沒有人敢說半句話。肅穆的場地中走來幾名番僧,他們同樣是被俘虜下來的,只不過,他們是民,不是兵。走到那白擔架面前,輕輕的掀開白布,擔架裡面的人便露了出來。一身戰甲,緊閉着眼睛。武阿隆的眼角看着看着,就溼了。
番僧將手中的一塊玉石放了進去,然後輕輕地爲楊芳合上了嘴巴。隨後,他們拿着手中的柳條,爲楊芳臉上撒着清水,這是寓意着,來世重生之舉。
撒完清水,便是香火燃燒了起來,然後隨着楊芳的全身進行佛教的“淨身”儀式,意預着讓他乾淨淨的走,直上諸天神佛之意。足足做了半個多時辰的程序之後,衆番僧們終於是停了下來,然後坐在了地上,口中開始念起了佛經。
這是最後的一項工作,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