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助的老婦人並沒有走遠,即便誰都能聽出她說話間的那股焦急,偏偏又緩慢、一步一步地向着某個方向走去。
“求求你們,幫幫我,救救我的兒子!”
注意到華爾秋追了上來,老婦人拖沓着腳步,悲傷地請求道。
“你兒子在哪?”華爾秋不得不放慢腳步,跟在老婦人身後,長槍在手中急躁地轉動着。
救人要緊,爲什麼你......能聽出她的焦急,那又爲什麼不快點帶他們過去?
“求求你們!”老婦人口中的悲慼更重了幾分,腳步卻停了下來,仍由華爾秋伸手去拉她仍然站在原地,雙腳就像黏在了地上一樣。
“帶着她一起走!她會指路的,託賓麻煩你背一下。”厄里斯注意到老婦人一直盯着某個方向,只能先試試。
老婦人雖然看上去年邁,但骨架身材十分高大。
託賓小心地蹲下身把老婦人背在身後,快步沿着剛纔的方向繼續跑。
“沒有變化,她兒子是在鎮外嗎?”厄里斯他們跟在身後,一邊想要從老婦人口中問出什麼,一邊注意她的情緒變化。
雖然說出來的仍然是內容沒有任何變化的求助,但語氣卻變得輕鬆了很多,沒有了壓抑的悲傷情緒。
大概是他們做出的選擇並沒錯,不過她爲什麼自己不走?
厄里斯他們沿着潮溼的街道直接穿過漁村鎮,磚石、木頭和草建造的房屋不斷閃過,它們或大或小,雖然進出的人們服飾裝扮各有不同,但表情卻都是呆滯。
或者說,失神?
沿着老婦人的方向出了漁村鎮,正好和他們進鎮的時候完全相反,是海洋的方向。
外面沒有金色的沙灘,當覆蓋着一層薄雪的泥土褪盡之後,剩下的便是一片漆黑溼滑的石頭。不知道是不是陽光不足的問題,那兇猛拍打過來的潮水都是黑色的,遼闊的大海沒有帶來一絲輕鬆與愉悅,反而盡是壓抑和恐怖。
“那個就是你的兒子嗎?”
厄里斯扭頭看向老婦人,他們前面,有個穿着破舊皮衣的男人向着海邊一步一步地走去。
就像老婦人之前的姿態,而這片海灘上也只能看見他一個人。
面對問話,老婦人第二次停下了嘴裡的求助,緊緊地盯着那個走向大海的男人。明明是一個緊迫又奇怪的場景,這時候找到目標的親人應該忍不住高喊對方名字纔是,但老婦人仍然沒有動作。
目光聚焦在某一點上,看不出焦急或者擔憂的情緒。
“我們不會找錯了吧?”
既然找到一個奇怪的男人,而且看上去也沒有什麼危險,所有人也就慢慢停了下來,小心地跟在他身後。
華爾秋苦着臉看向厄里斯。
害怕聽到一個不是那麼好的答案,如果真的找錯人了,還耽誤了這個老婦人怎麼辦?
“託賓,把夫人放下看看。”厄里斯站在溼滑的礫石上,只能主動嘗試着做一些選擇。
那個穿着皮衣的男人也很奇怪,就算他們跟在他身後不遠,聽到了腳步聲也沒有回頭。只是凝望着潮水,好像有什麼在吸引他一樣,一步一步地向大海里走。
總覺得他像是要投海自盡,但這不急不緩的步伐實在古怪到了極點。
託賓蹲下身體,老婦人剛剛踏到地面便掙扎着動了起來,一步一步地向着那個奇怪的男人走去。
“找到了?”華爾秋糾結地問道。
老婦人有了動作是好事,但這麼‘走’着,總感覺不對勁啊?
“總感覺應該要撲過去抱住纔對?”莉莉絲在旁邊也說了一句,手裡包好的煎魚都在跑過來的途中捏爛了。
少女話音剛落,走到男人身邊的老婦人就又有了新的動作,忽然張開雙臂抱住了男人。
“真是她兒子!”厄里斯稍微鬆了口氣。
沒找錯人真是太好了,不過她求助的,爲什麼是救她兒子?
啪——
即便老婦人緊緊抱住了她兒子,但這個奇怪的男人仍然一言不發地向着大海前進,緩慢又堅定地踩着一顆顆礫石向前,即便是將可憐的老婦人拖在地上。
就像一個看不懂的默劇,老婦人半個身體拖在地上,死死抱住自己的兒子。
奇怪的男人不管不顧地向前走,雙方沒有任何對話,傳遞出來的除了詭異以外再沒有別的意義。
“我去看看!”
厄里斯忍不住快步走了過去,在轉到男人正面的時候還微微屏息。
生怕看見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但並沒有想象中的恐怖,只是個皮膚粗糙黝黑的海邊男性,雙眼凝視着前方,不發一言地拖着老婦人從厄里斯身邊走過去。
啪的一聲,厄里斯伸手拽住男人的右臂。
無聲地拉扯了兩下,男人自然掙脫不了厄里斯的鉗制,當手臂被他握住後再怎麼用力也不能踏向大海一步。
“你不打我嗎?”
厄里斯皺眉問道,雖然手上傳來的確實是活人的觸感,但他怎麼感覺就像是拉住了一個機器人?
他都做好被一拳砸過來的準備了。
嘗試走了幾步沒成功之後,男人就這麼被厄里斯拽着手臂,停了下來。
老婦人嘗試着、小心翼翼地鬆開自己兒子,從地上慢慢爬起來,緊張又期待的語氣從她嘴裡發出:“我們回去吧?”
近距離看着老婦人凝視着空氣說話,厄里斯只感覺一股涼氣在體內亂竄。
既然這個男人沒什麼其他舉動,他也嘗試着鬆開左手。
老婦人立刻把手伸過去,緊緊地握住男人右手,試探性地拽着他往小鎮的方向走。就在厄里斯他們無語地旁觀下,男人轉過身,順從地和自己母親一起回去。
不像智障,雙方肩並肩地一步步往回走。
“到底發生了什麼?”華爾秋湊過來問道,她沒看懂。
厄里斯對着她搖搖頭,他同樣不懂,老婦人的求救和這個男人的古怪到底有什麼意義。
一點反抗都沒有,一點波瀾都沒有。
“厄里斯!”
莉莉絲和託賓的喊聲忽然響起,甚至將自己的細劍、木盾和釘頭錘抓在了手裡。
厄里斯和華爾秋立刻回頭,看向海洋的方向,黑色的潮水一波波地衝到礫石海灘上。退去之後,留下了兩個人形的怪物。
就在他們的旁觀下,這兩個趴在海灘上的怪物慢慢爬了起來,人立着。
僅僅只有一米五左右的高度,但人形的四肢、軀幹極其健壯,渾身的皮膚呈現死寂的灰綠色。暴露在空氣裡的雙手雙腳,手指和腳趾間能看見很小但貌似十分堅韌的蹼。
奇怪的腦袋,鼻子跟前世的伏地魔一樣沒有,無脣的嘴裡是尖銳的牙齒,只有一個獨眼。
暗黃的瞳孔在獨眼裡轉動着,甚至凸出了額頭,它們的視野或許比人類要寬廣的多。
沒有聲音,它們會不會說話也不知道,只看見它們以正常人類奔跑的速度衝了過來,離的近後,還能看見它們嘴後的道道條紋,說不定還有腮隱藏在裡面。
莉莉絲吞嚥了一下口水,將差點涌上來的煎魚碎片壓回去。
看着這兩個人形的怪物向自己衝來,除去對未知的一絲恐懼外,更多的是對相似外貌的嫌惡和噁心。
咚!
華爾秋揮舞着手裡的長槍,直接掄爲一道黑影將其中一個怪物砸趴在地上,只看見它的額頭上像是有層吸收衝擊的脂肪,像波紋般顫抖了兩下,並沒有被當場砸死。
隨即便伸出像人的帶蹼雙手握住了槍桿,與華爾秋角力起來。
“力量很大!”
華爾秋提醒了厄里斯他們一聲,然後嘻笑着看着掙扎的怪物,雙手忽然反向用力。帶着怪物自己的力量噗的從它寬肥的下巴刺了進去,整個槍尖沒入它的腦袋。
“喝——”
長槍甩出去,將串在槍尖上的怪物挑飛,鋒利的槍尖直接從裡面劈開了它的腦袋。
另一邊,得到了華爾秋的提示,厄里斯和莉莉絲帶着一抹了然、看着手持木盾的託賓直接被撞飛出去。
能被英雄稱爲力量很大,最起碼也有15點吧!
倒飛出去的身影環繞着若隱若現的火光,激發了火焰之袍後,託賓在與怪物的對撞和後面的拋飛中都沒有受傷,只有全身傳來的灼燒痛楚讓他瞬間起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雖然撞飛了託賓,但這個人形又有着水生特徵的怪物也停了下來,下一刻便被衝鋒過來的厄里斯同樣撞翻在地。
衝鋒踐踏:一次無損的超越極限的衝鋒,若敵人倒地,可接一次同等力量的踐踏或劈砍。
厄里斯將怪物撞翻之後,想都不想便擡腳向着它的腦袋釋放踐踏!
咔蹦!
足有他大腿粗細的上肢擡起,然後在兇狠的暴力下乾脆利落地被踩斷,怪物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同樣沒有什麼吼叫,只是伸出完好的另一隻前肢抓向厄里斯。
莉莉絲在旁邊揮劍,塗抹了鮮血的細劍將怪物粗壯的前肢斬斷。
除去抗擊打能力和能夠媲美英雄的力量以外,這個怪物的皮膚和血肉並不算過於堅韌,甚至無法防禦鋒利的刀劍。
更別說,被祝福過的劍鋒。
砰!
兩個前肢被廢,怪物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抗,只能扭動着身軀,然後被厄里斯死死踩住。
砸落的騎士劍直接砍進它的頭骨,灰綠色的皮肉和血液涌出,死亡氣息越來越強烈後,怪物也瘋了一般張着滿是利齒的嘴巴咬着四周。
破空而來的長槍嗖的一聲紮下,刺穿了它的腦袋,甚至從後頸部刺出、鑽進地底。
“不是沒有詭異的嗎?”
華爾秋走過來伸手握住槍桿,用力將它從怪物的腦袋裡抽了出來,嗞嗞的皮肉摩擦聲有點噁心。
“沒有發現詭異!”厄里斯搖搖頭,繼續說道:“但是也有其他的可能,比如它們是其他人類用恩賜製造出來的、召喚出來的,或者是更特殊的一些情況。”
食屍鬼長老製造的食屍鬼、杉木鎮天藏通過儀式合成的瘟疫巨人、伊亞鎮的活屍,它們都不會讓系統增加抽取模板的次數。
還有,身懷恩賜的人類同樣不會!
腳下的怪物屍體快速地開始腐爛,甚至沒有聞到什麼臭氣,便變成一灘白色混着粘液的臭肉和一層灰綠色殘破皮質。
“我習慣不了火焰之袍!”
託賓終於爬了起來,走過來抹着頭上的冷汗說道。
人類有可能忍受、習慣得了某種輕微的痛楚,但超過一定程度的就不行了。絕大部分人就連牙疼都忍不了,託賓自然也受不了渾身被火焰灼燒的痛苦。
情況危險,他能咬咬牙爬起來。
像是現在這種只有奇詭、沒有太多危險的狀況,他只想像條鹹魚躺在地上。
“慢慢來!”厄里斯安慰了一句,然後扭頭找着什麼。
“他們不見了!”
莉莉絲搖搖頭,示意厄里斯不用找了,在他們發應過來後,老婦人和那個奇怪的男人就不見了。
很有可能已經回到了漁村鎮,想再找到就難了。
“所以她拜託我們救救兒子,危險指的其實是這個嗎?”華爾秋指了指腳下腐爛的皮肉。
灰黑色的礫石灘上,這麼一抹灰綠和白色相間的腐爛皮肉特別顯眼,但他們沒有一點想要去觸碰、研究的想法。
“如果知道有怪物,那他們爲什麼要過來?過來幹什麼?爲什麼又輕易被勸回去了?爲什麼眼神那麼奇怪?”
厄里斯將騎士劍上的粘液和血肉甩開,放回背上的皮扣裡。
“暫時別想那麼多了,我們先回鎮裡。休息好之後,先完成掠奪儀式吧,多一點力量總要更加安全一點!”
華爾秋他們自然沒有意見,跟在厄里斯身後返回這個無名漁村演變成的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