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傍晚,原本白色的霧氣都被太陽的光線染成橘黃。
在某棟安靜的小屋二樓,厄里斯對着那被找出來的鎮民說着謊言:“這附近的怪物我們都已經清理乾淨了,明天,最多到了後天,格雷戈裡就會恢復正常。”
“感謝你們,讚美大賢者!”臉上佈滿皺紋的老人感激地說道,麻木的眼睛裡彷彿點燃了一盞燭火。
當看不見的,或許存在、又或許不存在的怪物在你周圍徘徊的時候,這個獨居在小屋裡的老者恐慌到了極點,據說連閉上眼睛都不敢超過一個呼吸的時間,每次直到精疲力盡才倒在牆角沉沉地睡去。
格雷戈裡的詭異雖然才爆發了幾天,但他說自己好像老了十幾歲。
“安心的在家裡休息吧,我們會保護你的安全!”厄里斯臨走前,對着門內的老人笑道。
“是的!”老人艱難地張開嘴,輕聲地笑起來。
但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格雷戈裡再次恢復正常,這個老人恐怕也沒有多久的壽命了。完全是‘看’出來的,當你注視他的時候,能很明顯地感受到他的精神狀態,就像破屋子裡的燭火一樣搖搖欲滅。
“不告訴他們真相嗎?”託賓回頭看了眼緊閉的大門,跟在厄里斯身後問道。
“不能說,知道了,他們反而忍不住地朝着這方面去想。騙他們已經安全了,纔可能會變成真的安全,等會回去的時候也不要告訴西蒙家的人。”厄里斯囑咐道。
猜中了格雷戈裡的留痕效果,他甚至會暗示學員們在夜晚變得吵鬧一點、放肆一些。
能完全轉移其他人的注意力最好。
或者,將周圍房子裡的所有酒類資源搬出來,將那些鎮民灌的不省人事,酒醉狀態下人什麼事情都能幹的出來,就是不會害怕!
“喝酒,狂歡?”瑪格麗特表情複雜地低聲說着。
她不是認爲這麼做不好,宛如作死般的在詭異爆發之地尋歡作樂,看似自找死路,但確認了留痕的效果後,這個方法反而效果絕佳。但她想的是加西亞的事情,他們已經找了一個下午,可惜沒有找到。
連一點消息都沒有,不過也正常,詭異爆發後的鎮民肯定是縮着腦袋躲在家裡,就算加西亞從他們的房子門口經過,很可能他們都不知道。
“不要多想了,直接告訴愛爾莎吧。”莉莉絲彷彿能猜到瑪格麗特的想法,隨口勸了一句。
在這個世界,人類個體的突然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哪怕是瑪爾林他們也是如此。
只能說瑪格麗特是個正常的人類,就算見慣了生離死別,還是會因爲它們感到悲憤和同情。
四個人懷着各種各樣複雜的想法,趁着太陽沒有完全落山的時間,向着西蒙的家走去。因爲心裡沒有恐懼和胡思亂想,回去的路上十分平靜,只有這些愈發顯眼的霧氣在街道和房屋之間流動着。
西蒙家外面的街道上,三個警戒的學員看見老師們回來,歡樂地圍上去。
這些傢伙在經歷過直面怪物、甚至是親手斬殺那些次生怪物之後,就從恐懼和緊張變得興奮起來,在外面巡邏、警戒的事情都有人搶着做。
他們還說,這三個位置是贏過來的。
如果真的發生什麼意外,你們站在門外的就是第一個死的吧!
厄里斯的眼角微微有些抽搐,無聲地拍了拍他們的肩膀,望他們保重,可惜這三個傻貨還以爲是在表揚他們。
吱呀——
大門被推開的瞬間,那道抱着古書的倩影就鑽了過來,站在他們的面前,表情十分緊張。
“抱歉,我們沒有找到失蹤的加西亞,一點線索都沒有找到!”厄里斯直視着‘家屬’的目光,愈發強大的心理素質讓他將這番話平靜地說出來。
愛爾莎睜大的眼睛慢慢低垂,但好像聽懂了話裡面隱藏的意思,嘴角微微上揚笑道:“嗯,沒關係,加西亞只是失蹤了,並沒有遇到危險......他會回來的!”
亞麻色長髮,面容秀麗的少女小聲地重複着最後幾個字。
哪怕是熟悉的笑容再次回到了臉上,帶來的卻不再是那份清澈純淨的感覺,而是變得壓抑、瘋癲了起來。
厄里斯他們都沒有再說什麼。
這樣的事情、這樣的人,他們見過的太多了......這個世界上的所有非自然現象只和詭異或者說留痕有關,無論是人的瘋狂的精神,還是死後充滿神秘色彩的遺留的軀體,在這個世界都不會無故出事。
離開那段小走廊,縮在大廳的鎮民們圍着中間的費爾南多和戴維德,聽着他們講述白塔城和騎士院的經歷。
近乎一輩子都沒有離鄉機會的鎮民,如癡如醉地聽着來自‘遠方’的故事,年輕人微微閃動的眼神裡盡是渴望。想要去高塔林立的聖潔城市看一看,想要加入榮耀非凡的騎士院,想要擁有和費爾南多這兩個熟人一樣的勇氣。
更年長的一些鎮民沉默着,帶着點嚮往,也帶着點無奈和放棄。
其中最高興的大概就是費爾南多和戴維德的父母,甚至比初次見到厄里斯他們和騎士院的學員們時還要開心。
畢竟很多父母總是要把孩子放在自己前面,與其自己獲得安全,他們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安全。他們是那麼想要費爾南多和戴維德成爲恩賜劍士,因爲他們的兒子將恩賜劍士誇耀的比肩英雄,擁有着戰勝怪物的力量。
擁有這樣的力量,無疑會更加安全吧?
厄里斯看出來了他們的想法,但沒有去潑涼水的意思,帶着莉莉絲三人沿着樓梯走向二樓。
人羣裡沒有西蒙和他的長子文森特,關於格雷戈裡的留痕,可以先暫時瞞着這些鎮民,但最好不要瞞着西蒙。
不然晚上的行動很難展開,你怎麼去說服西蒙和文森特,關於要在怪物環伺的地方開趴體的事情?
皮癢了,覺得不夠刺激,想作死?
咚咚!
走到書房的門前敲了敲,沒有得到迴應,厄里斯嘗試着擰開房門。
吱呀的一聲推開了木質的房門,後面只有那簡單的書桌和靠椅,西蒙和文森特都不在這裡。
“主臥是哪一間?”厄里斯將房門重新關上,轉過身問道。
莉莉絲指着左手邊的第三扇門,四個人又移動到那扇門前,擡手在上面咚咚地敲了兩聲。這一次,他們得到了迴應。
“厄里斯,你們,找到加西亞了嗎?”
強壯者熟悉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提問前的停頓和後面怪異的聲線,讓他們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很抱歉,西蒙。”厄里斯端正地站在門前,平靜地說出結果。
“辛苦你們了......”
主臥裡的聲音消失了,但能感覺到裡面有人,西蒙和文森特都在裡面,但都沒有選擇見他們。即便將客人擋在門外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但一直以來非常客氣的兩個主人還是這麼做了。
“有關格雷戈裡的事情,我們想......”
沒等厄里斯說完,西蒙的聲音再次響起:“什麼事情,都明天再說吧,等到明天,我和文森特都會配合你們的。”
“好吧!”
厄里斯站在門外,良久之後,嘆息一聲點頭答應了,帶着莉莉絲他們從樓梯回到了一樓。
暫且,將時間和空間留給西蒙父子吧。
厄里斯的三觀中對於感情的認知是比較邪道的,籠統點來說,就是‘遠親不如近鄰’的典範。血脈和基因上的聯繫,在他的心中絕對沒有長時間的陪伴重要。
就像前世的某次犯病的幻想中,將自己代入爸媽是養父母,失散多年的親生父母找過來的場景中。
他的內心絕對沒有一絲波瀾,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所謂的‘養父母’。同樣,愛爾莎的‘用情至深’在他看來,對於內心的打擊絕對沒有身爲父親和兄長的西蒙、文森特來的大。
愛爾莎有些瘋癲的離去,但這個花季的少女終將回歸現實的生活。
而西蒙和文森特......就很難說了。
本來考慮的趴體自然是不準備開起來了,總是要照顧一些人的心情。但各種酒水,卻在厄里斯的命令下,讓學員們統統搬了過來。
鎮民們稍微填飽肚子後,毫不猶豫地找了個杯子或是其他容器,甚至不是容器。
能裝酒就行了!
沒有趴體,沒有狂歡,他們就圍着裝酒的木桶靠坐在大廳的牆壁上,扒拉着髒兮兮的毯子蓋着身體,然後一言不發地往自己的肚子裡灌着酒水。
沉默的場景讓這裡就像一場默劇,透露着壓抑在心裡的瘋狂,還有明面上的恐懼和悲傷。
今晚可以在房子裡面休息,對於學員們來說已經很滿足了,根本不需要毯子或空地,哪怕是趴在高低起伏的臺階上他們都能愉快地進入夢鄉。
二樓空出來的兩個房間讓給了厄里斯和莉莉絲他們,所有人都在抓緊時間休息。
厄里斯和莉莉絲住的應該是加西亞的房間。
裡面根本找不到毯子一類的東西,就連鋪在木牀上的牀單都被抽走了!
少女合着衣服睡在光禿禿的木板上,好在腦袋後面還有一塊較爲柔軟的枕頭,不讓情形變得那麼淒涼。
上半夜的守夜自然還是厄里斯來做,爲了更好的打發時間,他將模板系統喚出來,準備用掉新得到的那次抽取模板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