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的深處,嘈雜的龍華火車站終於有了幾分安靜下來的意思。
在大廳的角落,夏昭仍然坐着那個地方,眼皮雖然在打架,但是仍然在死死撐着,她相信他一定會來。
一個一身黑衣,身高有些鶴立雞羣的男人走了過來,兩人的眼神對視一眼,然後這個男人就這樣坐在了她的身後。
雖然這個男人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跟身材都無可挑剔,但是在剛剛所對視的那一眼,夏昭總有一種心頭一涼的感覺,但是這個男人就這樣坐在了身後沒有了動靜,夏昭只是單純的以爲剛剛僅僅只是她的錯覺罷了。
這個男人就這樣一聲不響的坐在她的身後大約有十分鐘,就在夏昭都忽略了他的存在的時候,終於傳出那低沉到有些沙啞的聲音。
“他...不會來了。”
她愣住,那本來就蒼白的臉,一點一點僵硬下來,她轉過頭說道:“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男人似乎看出了這個女人眼神之中的慌亂,雖然這個女人外表看起來是那麼的高雅,但是他能夠看出她的落寞,他再次重複道:“我是說,劉興,永遠都不會來了。”
“他一定會來。”她雖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誰,但是卻極力反駁着,因爲這是她最後的唯一信念,她不允許任何人褻瀆,即便是飛蛾撲火。
男人慢慢靠向,然後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很遺憾,他已經死了,他讓我替他傳一句話,很抱歉,很抱歉。”
夏昭的身體顫抖着,眼淚弄花了她的妝容,此刻的她,是最美的她,也是最淒涼的她,她拼命的搖着頭說道:“他一定會來,一定會來。”
或許或許,她真正所等待着的,不是那個男人,而是逃出自己眼前這個壓抑到極點的生活。
男人雖然一向討厭這種高貴到如同金絲雀的女人,因爲打心眼裡覺得這個世界很不公平,這種天生麗質的人,似乎不用怎麼努力就能夠得到那些醜小鴨窮極一生都得不到的東西。
但是面對她的梨花帶雨,男人心中還是泛起一絲的心疼,他再次說道:“我要說的,也只有這麼多,不過你也該值得慶幸了,畢竟最後他做唸叨的人,還是你,他說這輩子欠你的沒法子還,下一輩子他做牛做馬也補上。”
說完,他極其冷漠的起身,似乎覺得自己如果再待下去,會被這個悲傷欲絕的女人所揉碎,他不希望自己深陷一段毫無意義的感情之中,這樣的女人,雖然賞心悅目了點,但是他比任何都要清楚,跟這種級別的女人產生感情,只有壞事,沒有好事,這種例子,他實在見過太多太多了。
她捂臉痛哭着,她曾天真的以爲,只要她離開,就能夠拋開眼前的一切的絕望,但是往往這個世界在給予這樣一個人希望的時候,所帶着的附帶品,大多是更深的絕望。
最終,她起身拉着行李箱就這樣不失高雅的走出大廳,最終,她還是沒有等到他,但是在她的心中,那個生而這個江湖,沉浮在這個江湖,最後所惦記着的人,是她,或許對一直生活在另外一種水深火熱之中她來說,已經心滿意足了。
她就這樣離開,就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這一場雨會洗刷掉一切,似乎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面對自己那想要擺脫的生活,否則,只會讓一切變的更糟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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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輛行駛在這漸漸微弱雨幕的寶馬525。
開車的是表情沉重的老五,似乎老五從未露出過如此正經的表情,坐在副駕駛上的李般若正一臉呲牙咧嘴的模樣,在忍受着肩膀上的疼痛,他掏出手機,撥打出阿濱的號碼。
電話響了三聲,終於被接通,李般若也來了精神,不過電話對面傳出的第一句聲音,讓李般若表情立馬愣住,那是王霞落的聲音。
“你跟阿濱在一起?”李般若問道,似乎想不到會是王霞落接通阿濱的電話。
“他現在急救室。”王霞落說着,聲音也有着幾分的焦急。
李般若聽過後,緊緊皺緊了眉頭,然後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電話對面的王霞落帶着幾分哭腔,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給了李般若,李般若聽過後,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凌晨,他答應凌晨兩點前趕過去後,就掛掉了電話。
因爲李般若開着免提,老五也聽到了前因後果,本來劉興在老五心中僅剩下的那點好感,似乎就這樣消耗殆盡,他攥緊拳頭埋怨說道:“阿濱這小子怎麼到了這個地步還瞞着我們。”
李般若的表情同樣也格外的凝重,他搖了搖頭說道:“他小子的性格,難道你還不清楚?再說他之所以沒有說,肯定是劉興用王霞落來威脅所造成的。”
老五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仍然擺脫不掉心中的怒火,在潛意識之中,他早已經把阿濱當成了自己人,他是打心眼裡把阿濱當成親弟弟來看待,看着阿濱在眼皮底下遭受這欺負,直來直去的老五當然氣不過,要是幕後黑手不是劉興而是旁人的話,估摸着老五肯定早就失控殺過去了。
最終,車子停在了那一棟別墅前,老五欲要下車,李般若卻搖了搖頭,他不希望老五摻和進來,不是不把老五當成自己人,是覺得因爲自己衝動而坐下的事兒,要由自己來扛下來。
老五雖然很想要跟着李般若一同進去,但是奈何熬不過李般若的犟脾氣,只能夠眼睜睜的看着李般若走進這別墅。
書房之中,九爺坐在書桌前,雖然經過這麼一夜的動盪,九爺的表情似乎沒有太過細微的變化,就如同湖水一般,波瀾不驚的看着這被這麼一場大雨幾乎埋沒的城市。
恭寬聽過九爺說完這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後,表情多多少少有幾分陰沉,他並沒有問九爺爲什麼如此輕易的放過劉興,僅僅是暗暗搖了搖頭說道:“你做好準備面對那個幕後黑手是誰的準備了嗎?”
九爺坐在書桌前,他何嘗不明白自己這個老心腹的意思,他默默點了點頭。
“無論是誰,都可以不動聲色的面對?”恭寬再次問了一遍。
這一次,九爺沉着臉,沒有直接回答恭寬,也就在這時,書房的紅木門打開,身上有些溼淋淋的李般若走進書房,並沒有坐下,而是站在九爺身前,深深低着頭。
“九爺,我錯了。”李般若說道。
“你錯在了哪裡?”九爺說道,表情略有幾分的玩味。
李般若動了動那有些乾裂的嘴脣說道:“我不該擋下這麼一棍。”
九爺看着格外誠懇的李般若,默默搖了搖頭說道:“你沒有做錯什麼,劉興身上的罪孽,你沒有必要攬在你自己的身上,但是經過這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夠有一個醒悟,這個世界上,不光光只有好人跟壞人,還有着像是好人的壞人,跟像是壞人的好人,如果劉興這一次鴻門宴對付的不是我,而是你的話,現在估摸着你已經不能夠站着跟我說話了。”
李般若聽過後,手死死攥着西裝褲,開口說道:“九爺,在我看來,好人就是好人,壞人就是壞人,興哥自始至終都沒有變,即便是到了那個地步,他都沒有說出幕後黑手的身份,或許對我們來說他是頑固的,是無可救藥的,但是這難得不是他的另一種義氣嗎?”
九爺聽着李般若這一席話,他知道劉興在李般若心中,到底有着怎樣的地位,所以他沒有直接反駁什麼,偏偏這個時候來了電話,他並沒有避諱李般若接通這王焚玉打來的電話。
電話的內容似乎很簡單,只是王焚玉說了兩句,九爺答了一聲就掛斷下來,然後九爺看着李般若說道:“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劉興死了。”
李般若一臉震驚的站在原地,看九爺的語氣跟模樣,似乎不是九爺下的手,在他心中,九爺也不是那種暗中捅刀子的人,竟然當着面說放過,所以九爺肯定不會再動劉興。
似乎爲了解答李般若臉上的疑惑,又或者把這個世界描繪的更加生動形象幾分,九爺開口說道:“知道下手的人是誰嗎?就是剛剛劉興即便是豁出去命都沒有說的幕後黑手。”
李般若的表情呆滯住,臉上慢慢爬上一股憤怒,他爲劉興覺得不值,打心眼裡覺得不值得,他忍着心中那一團怒火說道:“下手的人,究竟是誰?”
九爺看着李般若,似乎知道他告訴了李般若,這個頭比誰都鐵的傢伙,真敢做出什麼瘋狂事來,他搖了搖頭說道:“很遺憾,王焚玉並沒有追上,只見到了劉興的屍體。”
李般若只感覺腦袋發出轟的一聲,他突然覺得毛骨悚然,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世界?慢慢的,曾經熟悉無比的東西,慢慢變的陌生起來,他很遺憾的發現,從前的自己,着實的太過天真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