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密佈、刺草叢生的山林中,兩個小小的身影正相互扶持着,悽悽惶惶的踉蹌而行,短短的時間內,兩個孩子的錦衣便被扯得破爛不堪,身上也劃出了一道道的血痕。
“協弟啊!你說還有多遠才能出山呢?”
“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不向前走就永遠出不了山!”
“你猜皇叔會不會已經回到宿營之處了呢?”
“不知道!現在想回去也找不着路了,你死心吧!”
“我餓了……”
“……我也是!所以趁着還沒餓死,我們快走吧!”
“我實在走不動了!”劉辯靠着一棵大樹一屁股坐下,哀叫道:“歇會兒吧,不然輪不着餓死便已累死了!”
“皇兄啊!”劉協有些惱怒道:“這才走了多久?你年紀比我長,身體也比我壯,我都不曾叫累,你羞也不羞?”
“我……”劉辯被他一頓搶白說得啞口無言,突然流淚道:“你雖然年紀比我小,卻處處強過我,連父皇都對你讚不絕口,我怎能與你相比?”
“也罷也罷!”劉協見他一臉慘然之色,心中一軟道:“便少歇片刻吧!不過皇兄,你瞧瞧這天色已然不早,最多還有兩個時辰便會日落西山,你我仍須拼盡全力,走出這片山林纔好!”
“爲何?”劉辯抹了一把淚水,卻將一張小臉上的汗水和泥污和得斑斑駁駁,他疑惑道:“天色若晚,我們睡上一覺再行,豈不更好?”
“你是真笨,還是裝呆啊!”劉協終於破口大罵道:“山中多虎狼,夜間正是它們出沒覓食之時,你不想活了嗎?”
“不……不會吧!”劉辯駭得張大了口,半晌才強笑道:“協弟,你又嚇我!咱們行了這麼久連只兔子也沒見着,怎麼可能碰上虎狼?”
“自以爲是!”劉協的小臉上盡是陰沉之色:“如果山中的小獸是因爲感覺到危機,而躲藏起來呢?那你我兄弟的麻煩就大了!”
“你只是猜測的吧?”劉辯擠出一個笑臉:“不要杯弓蛇影可否…..”
“嗷-----”不遠處猛然傳來一聲可怕的獸吼。
兩個孩子的臉色全變了,渾身一起抖起了篩子。
“這……這是什麼東西?”劉辯只覺下身一時之間前後俱急,險些要控制不住,他牙關打戰道:“我……我聽着有點耳熟啊!”
“快跑啊!”劉協低喝道:“皇兄,你忘記父皇的虎園了嗎?這是老虎的吼聲啊!”
“老虎?”劉辯觸電般從地上彈了起來,拉着劉協就跑。
想象着猛虎那五色斑斕的龐大身軀,和那雙陰森可怖的綠色兇睛,兩個嬌生慣養的皇子瞬間爆發出打從孃胎中出來也不曾有過的驚人速度。他們貓着腰,有如兩隻小老鼠般從茂密的山林間穿插跳躍着閃過,這樣的速度只怕是身強力壯的成年男子也未必追得上。
可惜,他們遇上的是老虎。
黃褐色的身軀緩緩探出深草,四隻肥厚的虎掌邁出有如貴族一般的悠閒步伐,一雙虎目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兩個抖若篩糠的小屁孩子,也不知是奇怪他們爲何懼怕,還是在驚歎他們超常發揮的體能。
在兩個孩子眼中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他們絕望的瞧着老虎截住了去路,然後目露兇光的步步緊逼,下一刻就應該是張牙舞爪的擇人而噬了。
“協…..弟弟!我們應該怎麼辦啊!”劉辯幾乎要癱在了地上,他有如一攤爛泥,站也站不住了!
“皇兄!你是兄長,你要保護我啊!”劉協雖然也嚇得兩眼發直,說話倒仍然利索得緊。
“我?我保護你?”劉辯頭腦中亂成一團,六神無主道。
“當然,皇叔那日不是說過嗎?他是叔父,照顧我們是他的責任!”劉協眼盯着老虎越來越近,口中急切道:“你是兄長,也有保護我的責任!”
“左右也是個死!”劉辯心中突然象填滿了什麼東西,他瘋了一般的大叫道:“協弟,你先走!我和它拼了!”
他隨手從地上揀起一根粗枝,沒頭沒腦的亂揮着,有如癲狂般向老虎衝了過去。
“皇兄,你真是英雄了得!”劉協悄悄的退了幾步,猛然間轉身就跑,口中大叫道:“你一定要堅持住,我去找皇叔來救你!”
那老虎倒是真的被嚇了一跳,它得到的指令只是擋住這兩個小孩,卻不能發起任何攻擊行動,難道只能捱打不成?
老虎也是有情緒的,情緒不好時就要發火,發火時…...還不能吃人!“嗷-----”悲憤的虎吼聲響徹雲霄。
劉辯揮動着樹枝眼看就要衝到老虎面前,那可怕的虎吼聲波正好是首當其衝,他只覺頭腦一暈,腳步一亂,“卟嗵”一聲摔倒在地,竟是當場暈了過去。
那老虎又嚇了一跳,湊上去正要嗅一嗅劉辯的臉,只聽有人低喝道:“好了!停下吧,我們可以回去了!”
那老虎轉過身來,恰好看到一個狂獸營戰士從草叢中探出身來,手中尤自晃動着一大塊香噴噴的牛肉,急忙搖頭晃腦的迎了上去,對於地上的那倒黴的孩子再也不屑一顧。
馬鈞放下手中的望遠鏡,一向懶洋洋的面孔上罕有的現出了沉重之色。因爲,他運用南鷹教授的脣語之術再次讀清了兩個孩子的對話。
“看你的神色…..”南鷹望着他緊繃着的年輕面龐,不由一嘆:“看來是我又猜對了,是嗎?”
“…..是!”馬鈞無力的坐了下來,雙眼微微有些失神:“我不能相信,一個只有六歲的孩子,怎能做出這般損人利己之事?這是他的親哥哥啊!”
“人心,原本就是世上最複雜的東西!”南鷹突然想起了南華星人對地球人的評價,不由感慨萬千:“六歲又如何?甘羅十二歲就被拜爲上卿,縱橫七國!你十餘歲時亦引領千軍馳騁疆場,而我…..”
他怔怔道:“這十餘年的精彩人生和艱難險阻,又豈是常人所能想象?“
“主公!”馬鈞猛然擡起頭來:“你是否打算如實將考察情況上奏天子?”
“當然!”南鷹一愣,點頭道:“天子如今應該正是將斷未斷之時,相信他比任何人都急於知道我們的測試結果!”
“呼!”馬鈞呼出一口氣,低聲道:“現在我終於知道主公爲何不喜歡劉協了,並非是因爲他和董卓的關係,而是確如主公所說,小小年紀便如此心計老辣,若是日後登基爲帝,只怕會成爲喜怒無常的一代暴君!”
“他不會有這個機會!”南鷹想到漢獻帝的悽慘一生,不由心中惻然:“事實上,今天他也沒有做錯。面對危險和絕境,人總會貪生怕死的,何況只是一個孩子?”
“主公說他沒有機會?”馬鈞似乎已對劉協再無好感,他自動忽略了南鷹的後半句話,目光大亮道:“難道主公已經認定,天子不可能立劉協爲儲?”
“這纔是明智之舉嘛!”他自言自語道:“如此用心狠毒之人怎能爲帝?我瞧倒是這史侯劉辯頗有善心,危急之時還能挺身而出,說不定就能成爲一代仁義之君!”
他見南鷹低下頭去,不由愕然道:“怎麼了?主公,難道我又說錯了?”
“你錯得很厲害,即使是我這麼一個自問不懂政治的人都能明白,你卻沒有看穿!”南鷹目光中有些茫然:“劉辯生性懦弱,卻明仁善之道,若是在太平盛世,也許能成爲守成的明主!可是如今……”
“卻是亂世啊!”他喟然長嘆道:“如今的大漢江山不需要一個瞻前顧後、心慈手軟的仁義天子,而是需要一個心狠手辣、審時度勢的梟中之雄,只有如此,纔可能勉強延續華廈將傾的炎漢火德!”
“什麼!”馬鈞驚得站起身來,禁不住退了一步:“主公,你是說,你是說天子……”
“是的,天子一定會選擇劉協!”南鷹的聲音微微顫動了一下:“只有劉協,才能成爲大漢末路的應劫之君!因爲,物競天擇,適者爲王!”
ps:謝謝放棄no=認輸童鞋的打賞,白雪要向你說報歉,因爲這幾日回頭看的時候,發現仍有一些生僻字忘記了註釋和注音,希望你能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