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延不知從何時冒了出來,道:“雨太大了,你剛纔說了什麼?”
容櫻嚇了一跳,不善的誇讚:“武功化境了,走路都沒聲的。”
“是你太投入,幹佇在這想什麼呢?”李存延無奈道。
容櫻回到位子上坐好,“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果然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天一放晴,就去西楚國,你做好準備。”
李存延道:“我沒問題。你早說了要去西楚,這次是爲什麼呢?”
“雲破月的鳳凰泣血。”容櫻道。
李存延皺眉自語,“居然真的是這個……”
容櫻偏頭看他,“噫,你知道?”
李存延不答反問,“我倒好奇楚憐是被什麼人詛咒了?居然會需要這天底下的至陽之物。”
“少賣關子!什麼詛咒不詛咒的,和楚憐無關。”
容櫻嘴上平靜,心裡卻早就驚濤駭浪。
端王是中了詛咒,到底是誰給他下了詛咒。她只在墓穴裡見過詛咒,說來她也算是盜墓時看了段莫名其妙的甲骨文才來到了這個世界,難不成那段文字就是這個世界的某人留下的詛咒。那會不會碰巧與端王的身上的詛咒有關,只單某個人還是不止一羣人會下詛咒?那他們的目的何在?傳聞有的詛咒如蠱毒一般還會反噬,若最後真的解了端王身上詛咒,又將會迎來什麼……
這端王的病,當真的是因爲詛咒麼?
“當然是詛咒。”
李存延肯定道:“你說要西番彩骨時我就有疑,佛骨這種驅邪避魔的東西一般人要了也沒用。如今你要鳳凰泣血,你可知這是何物?”
容櫻因字生意,道:“不是鳳凰的眼淚麼?”
李存延不說對也不說不對,只是繼續追問:“那你想如何取得?”
“多去幾座山頭,找到傳說中叫鳳凰的大鳥,用棒子揍它,讓它哭。”
說到這裡容櫻驚覺,一拍桌子,道:“我們去了西楚,得提前買幾個乾淨的器皿,你得記着提醒我!嗯,裝眼淚的酒壺大小應該綽綽有餘了。”
李存延嘴角抽動了一下,很是牽強道:“那我提前祝你一輩子好好翻山頭了。”
容櫻聽他口氣,疑惑道:“那你說怎麼辦?”
“鳳凰泣血,這個鳳凰並不是真指神鳥鳳凰,而是指我西楚羽族後裔。”
容櫻懂了,“你的意思是說這鳳凰代指的其實是一種血脈特殊的人?”
“不錯。”李存延緩緩道來,“這與我西楚皇室開國祖先有關。傳說西楚開國皇帝丹華帝生來被棄,由一隻鶤雞餵食養大。蠻荒時期,洪災氾濫,百姓流離。丹華不忍,命鶤雞潛太虛幻境偷得息壤,阻塞洪水,四方安定。太虛息壤守護之神,耀夜得知大怒,便以螢血爲引下了詛咒,於是丹華亡,鶤雞焚。百姓爲感激丹華、鶤雞,建廟爲之祈福。不多時,天星亮,辰光霽,四下彩徹區明,道門神君指引,陵光滴血還脈,復活丹華、鶤雞。後來,丹華建國,羽族世代守護西楚,這羽族便是鶤雞重生的後代。傳至今,凡羽族後裔女子皆要入李氏皇族,而且羽族若出現真鳳,便鐵定的皇室繼承人,據說這一條乃開祖丹華親立,有報恩之意,八百年不曾有變。而這鑑別真鳳的方式,便是這傳聞中的鳳凰泣血,因當年陵光以血還魂,羽族的血脈裡便積聚了神的力量,而真正的神女便是這眼淚也是血色。而鳳皇之淚,唯有一樣作用,便是祛除詛咒,還魂定神。而這詛咒還不是一般的詛咒,而是出自太虛幻境裡神仙的詛咒,依如之前提到的息壤守護神耀夜。所以……你說不是爲了楚憐,那如果你只是一時興起,我奉勸你最好不要再插手那人的事。我猜你要的遠不止冰蓮子、西番彩骨和這鳳凰泣血吧,那這詛咒還不是一般神能左右的,想想這後果,可不是一人能承擔的。”
容櫻在聽到真鳳時就傻眼了,能哭出血來還不得瞎眼了。就道:“這真鳳之說怕不是……真的只是個傳說吧?”
“不算是傳說,這八百年來,羽族確實出了一位鳳皇,便是三百年前,威懾八方的女帝提歸。”李存延道。
容櫻苦笑,“得,還是個早入土的死人。這下好了還得去黃陵刨棺材,也不曉得三百年過去了,這女帝提歸的眼珠子還在是不在。”
李存延飲了一口茶,道:“也許……真就是命吧。鳳凰泣血,我會幫你取得。”
“哈?你怕不是開玩笑呢,你的身份能進黃陵我信,可這三百年了,這提歸就算是金子鑄的,現在讓她哭她也哭不出來啊!”
容櫻垂頭喪氣,突然瞪大眼睛看李存延,“你是說……還有別的真鳳?!”
這概率也太小了點,不過還是忍不住希望李存延就是這意思。
“不錯。就是現在的雍王妃,項環傾。”
雍王……這封號,聽起來有點耳熟。
容櫻大驚失色,“你不就是雍王?!那這項環情,是,是……嫂子?”
李存延駁斥,“別亂認親戚!那個冷血的女人我欲除之而後快!”
容櫻已不是第一次聽他嘴裡提到這個女子,而且每次都是同一個評價:冷血。說的時候,還要附帶咬牙切齒的面孔和分外激動的神色。
只是可能說冷血二字時就已耗費了大量精神,反而在說殺她的話時,氣勢還倒減弱了幾分。
李存延把茶水像灌酒一樣猛入幾口,在發現到底不是酒後,終於把茶碗丟在一邊,低聲開口:“我同你講講她的事……主要你,必要以我爲鑑,你若遇上她,千萬不要被她騙了!她是個慣會耍心機捅刀子的女人。”
容櫻哦了一聲,也安靜聽來。
又過兩日,天終於放晴了。容櫻一早留了封書信,和五百兩銀子,三人天不亮便離開了大雜院。
馬車都走遠了,來福渾然不察。自從前兩日,容櫻給她講了段據說是打南冥來的說書先生聽來的故事後,來福這幾日便總是渾噩嗜睡。今天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了。
一看牀頭,靜靜躺着一封書信,和五百兩銀子。來福一驚,只披了外衣,就急在客房去瞧。
早已人去樓空。
這才又急忙回到裡屋裡,展開信來,果然是容櫻留下的。剛纔慌張查看,這才瞧見信封上的四個大字:
天心親啓。
來福心裡駭然,也曉得前日裡那番說書人的話,實非空穴來風。容櫻,果然是知道她的身份了。仔細在一想,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容櫻論容貌武功都是極好,那樣的女子怎會真是輕易就能誆了去的。
展開信來,容櫻信上說有了另一味藥材的消息,恰好也在西楚,便要迫不及待的去尋了。一連幾日留宿打擾,留五百兩作爲謝禮,他日南冥翼王府再見。
直看到落款小妹容櫻後,天心合了信。原地站了一會兒,又去打開窗緊閉幾日的窗戶。此時窗外日頭正毒,明晃晃的刺眼。
天心已不是第一次到文王府外了。
以前總是一有機會就趴在槐樹上偷窺。第一次爬上去時,激動極了,當日爲了儲備力氣,可能吃的太多,一不留神把枝丫壓斷了居然直直掉下去。更驚喜的是,居然慧湮就在附近。那次回去在牀上躺了月餘,偶爾好奇怪當時自己腿都摔斷了,也不知是怎麼還能站起來,撒腿跑到慧湮跟前的。想到這天心覺得好笑,可能又是因爲算命的說的話,就是天生命硬吧。
文王府的小廝不是第一次見天心,本來一個有禮有節的人,偏生見了天心沒什麼好臉色。只因她每次若磨硬泡,各種理由想接近慧湮禪師。後來連禪師都直說不見女客,可見這女子實足厚顏無恥。
小廝打眼一看,心道:怎麼又是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剛要開口,天心便先他一步道:“南冥翼王妃求見陳國文王。”
“哈?你這麼瘋了吧,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想什麼,今天又換花樣接近禪師了。你借了誰的膽還敢冒充敵國王妃,我看你你是不想活了。滾一邊去,沒空和你玩。”小廝實在沒什麼好臉色跟瘋婆子較勁兒。
天心還是正色,“陳國和南冥世代交好,兩軍並未開戰,且龍灣演練也不爲過。你借誰的膽子說南冥是敵國,我看你是不要腦袋了。冒充王妃是殺頭的死罪,你看我像沒事找死的樣子麼?!去稟告文王,若是耽誤了大事,不僅你要掉腦袋和就是你全家也要掉腦袋,估計搞不好還要連坐,誅九族!反之,就算我自尋死路也有要事相商,若是因你不報延誤了時機,你怕是千刀萬剮也難以贖罪。我說你有幾條命?又長了幾個腦袋?纔敢在這裡知情不報?”
小廝看她神色不像有假,加上今日的氣勢實在與往日大不相同,一時之間也被說的有點發毛,“你,你,你給我等着!”
說着就讓旁邊的小廝作證,看住天心,趕忙去通報。
只是讓小廝沒想到的是,這次文王居然真的要見那乞丐婆。看來她死期到了。
小廝出來的時候還有點恍惚,開口道:“我跟你說,見你神志不清我好心提醒你,現在走還來的急……”
天心一笑,“看來文王同意了。你只管帶路吧!”
小廝心裡暗罵一句不知死活,心裡卻也生出許多懷疑,領路的時候頭瞄幾眼天心。難道堂堂南冥王爺真好這種灰頭土臉的?不覺搖搖頭,還是覺得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