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源與其說是在下棋,不如說是在收錢。
早就預料到今天的生意會非常的火爆,因此,小巧兒連夜製作了五幅棋盤,每一個棋盤上擺的都是國靜兵閒這個經典的殘局。
目前爲止,鐵心源還沒有打算把別的殘局擺出來,他發現這將是一門長期的生意,只要挑着那個破旗子,總會有源源不斷的太學傻子前來應戰,總要留下一些備用的手段纔好。
“這不可能!”
一個太學生丟掉了手上最後一枚能用的棋子之後,抓着頭髮憤怒的朝鐵心源咆哮。
“謝謝,五百文!”
水珠兒立刻就抱着一個木頭盒子來到那個太學生的跟前,怯生生的,只要那個太學生想賴賬,他就準備大哭。
最喜歡太學生的一點就是這羣人已經有使用白銀的資格,即便是再不願意,那個太學生還是從荷包裡掏出一角銀子丟進木頭盒子,此時,木頭盒子裡面的銀子已經撲了一層。
“如果還想弄明白,不妨再戰,你總會弄明白的。”
對面的太學生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還是轉身離去了,即便是太學生,他也沒有多餘的銀錢喂狗。
歐陽修就遠遠地看着,直到太學裡面的鐘聲響起,這纔對王拱辰道:“那些學生被山長召喚走了,現在輪到我們出馬了。”
王拱辰的眉毛皺成了一疙瘩,咬着嘴脣道:“不對啊,這非常的不對,不應該如此啊。
太學裡面的學生乃是我大宋文苑的精華,你我都是從太學裡出來的,那些人是些什麼水準我們都是有數的。
但是在短短的時間裡面就能殺的那些太學生們屁滾尿流,這絕對不是什麼棋藝高到可以碾壓一且的現象,我認爲其中有詐。
三位兄長,且容小弟去一探究竟,您三位暫且爲小弟觀敵瞭陣如何?小弟不能敵的時候諸兄再上,實在是見不得那個黃口孺子得意忘形的模樣。”
遠遠地看見有人過來了,鐵心源就停止數錢了,把剩下的錢一股腦的給了花腳中人,這是昨日裡和小巧兒商量好的,必須購置一些必要的工具,唯有如此,纔有源源不斷的財力來供養這八個大大小小的孩子。
穿着黑白花色鞋子的中人見王拱辰過來了,連忙對鐵心源道:“哥兒先忙着賺錢,老漢就在這裡幫你看着,放心,有老漢在,丐幫的那些狗崽子還不敢打這些銀錢的主意。”
鐵心源笑着謝過中人,重新坐在棋盤前面等候王拱辰的到來。
王拱辰到來之後,好多認識這位大宋狀元公的人無不倒吸了一口涼氣,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連大宋的狀元公也對這個小小的棋局發生瞭如此濃厚的興致。
糖糖自然是認識王拱辰的,使勁的用胳膊捅身邊的少女,少女沒好氣的道:“剛纔你還嫌我多嘴,現在要和我說什麼?”
“王拱辰啊。”
“看見了!”
“狀元公啊,如果不是家裡的那些狗奴才們不爭氣,他就是我大姐夫了。”
“呸,榜下捉婿的事情也只有你家能幹的出來。”
“歐陽修不就是被他老師騙進家門灌醉,然後把自己閨女推到人家的臥房成全好事的嗎?”
“呸!一個女孩子說這些事也不怕爛舌頭。休要多言,看看錶弟如何應對王拱辰!”
糖糖的大眼睛翻了一個白眼給身邊的少女,也緊張的瞅着鐵心源心裡不住的嘀咕,難道阿爺說的是真的?
王拱辰撩一下袍子下襬,然後就瀟灑無比的坐在鐵心源對面道:“不若我執紅,你執黑?”
鐵心源把棋盤轉了一圈,把黑將放在王拱辰那一方,然後拱手道:“一貫錢!和局!”
王拱辰皺皺眉頭道:“主客異位難度增加,多要五百文乃是情理之中,你輸了也賠付我一貫錢嗎?”
“五百文!”
“爲何?這樣的賭注是不公平的。”
“我今年七歲!”
王拱辰認真的瞅了一遍鐵心源的面色道:“你長得比七歲的孩子大些,不過,姑且就算你七歲吧。”
王拱辰說着話,就首先回了一手車。
鐵心源按住棋盤道:“黑勝紅敗,倆貫錢!”
王拱辰掏出錢袋放在棋盤的邊上道:“一言爲定!”
鐵心源的心裡樂開了花,他萬萬沒有想到王拱辰並沒有像自己那樣步步緊逼黑方,而是走了一步閒棋,對於殘局來說生死就在一步之間,如今紅棋放棄了最後一個平局的可能,只要黑棋退一步士就再無後顧之憂,而後佔據了絕對優勢的黑棋用棋子堆也能把只剩下一炮,一馬的紅棋堆死。
果然,僅僅走了十一步,王拱辰就輸了,他爲人一向瀟灑,留下錢袋轉身就回到歐陽修他們所在的茶棚子裡。
梅兄連忙問道:“如何?”
王拱辰笑道:“輸了,不過也發現這棋局果然有古怪,剛纔我故意要了紅方,還走了一步閒棋,結果,原本只需六步就能將死紅棋的棋路,他用了十一步。”
歐陽修驚訝的道:“難道說他攻伐凌厲的棋路是假的?六步能將死對手的棋路,他用了十一步,豈不是說這小子在象戲一道上不過是一個棒槌?”
王拱辰笑道:“大棒槌!”
梅堯臣笑道:“既然已經試探出這小子的虛實了,待老夫過去輕鬆地將他結果掉。”
說着話不待王拱辰和歐陽修說話,就大踏步的來到鐵心源面前,丟下一角銀子,然後就等待鐵心源下棋。
後炮平四這是老棋路了。
梅堯臣發現自己除了回車之外別無他法,於是只好回車……
當梅堯臣的黑棋再一次變成三個攻老的兵卒以及一將一士之後,紅方還剩下一帥一相,這是鐵定的和棋……
“承讓,誠然!”鐵心源客氣的收走了梅堯臣的銀子,然後很有禮貌的恭維梅堯臣,希望這個大頭還能繼續和自己下棋,小巧兒這傢伙需要的各種工具貴的要死。
回到茶棚子的梅堯臣瞅瞅王拱辰道:“依舊攻伐犀利,老夫沒有喘息的機會。”
尹洙嘿嘿笑道:“天時地利人和你一樣都不沾,如何能夠戰勝他?你的每一步棋路都在人家的預料之中,唯一比人家多的是一些看似有用,實則毫無用處的棋子,那個小子根本就不需要多麼高的棋藝,只需要知道自己的棋子該落在那裡就成。”
歐陽修皺眉道:“確實如此,規矩是人家定的,執紅先走這就是先機,而後就是步步殺機,不不要將,我們根本就沒有思考的餘地,要是不輸纔是怪事情。”
王拱辰指指鐵心源道:“孃的,這就是一個小騙子!”
梅堯臣苦笑一聲道:“人家可不算是騙子,下棋的時候他真的在下棋,確實是按照規矩贏了你,至少沒有象走日馬飛田的亂走你如何說人家是騙子?”
歐陽修瞅着鐵心源怒道:“這小子着實可惡,將我等陷入了兩難的地步,進不是,退不是……”
糖糖將脖子伸的老長,見王拱辰拱手認輸離開了,不一會另外一個比王拱辰還要年長的男子也認輸離開了,就再次用力的捅捅身邊的少女道:“好像那個登徒子贏了。”
少女有點遲疑,不過最後點點頭道:“他把錢都收走了,自然是他贏了。”
“他怎麼能贏得了王拱辰?阿爺說這傢伙算是大宋士林的精英。”
“披着歐陽修衣衫才得以金榜題名的人怎麼說都有些猥瑣。”
“那是開玩笑,歐陽修都不在意,你幹嘛生氣?”
“連我七歲的表弟都沒辦法對付,算什麼英雄人物?”
鐵心源自然沒有糖糖他們的閒情逸致,好不容易和花腳中人算好了銀錢,約定好工具送到哪裡,然後就非常希望歐陽修他們能夠再過來算錢,可是等了好一陣子都沒人過來,他不免有些失望。
就在這時,太學的大門開了,從中走出一大羣人,鐵心源的眼角跳動兩下,嘆息一口氣對水珠兒道:“我們走吧!”
說罷,連地上的棋盤都不收拾,帶着狐狸轉身就走。
他走的很乾脆,因爲接下來的事情根本就不受他控制,爲首的幾個老頭子很明顯都是有官職在身的清貴,不是歐陽修他們這種新進的官員,更不是那些太學生們可以隨意的羞辱的人。
一旦將他們得罪了,自己從今往後休想再有老師給自己上課。
丟棄了一門發財的手藝,讓鐵心源從心底裡高興不起來。
那幾個從太學裡出來的老者並不在意鐵心源的離去,而是站在那面破旗子底下仔細的瞅了一遍棋局,兩個老者還特意下場比劃了兩下。
其中一個白鬚老者瞅着上書“太學傻蛋,誰敢與我一戰!”的旗子面色不愉的回頭對身後的太學生們道:“還真是一羣傻蛋,必輸的棋局也能前赴後繼的湊上去送錢,還真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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