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醫生看到韶白眼角兩行清淚溢出,糾結着要不要讓他催眠中斷甦醒,他滿臉都是痛苦掙扎的神色。
最終,李醫生還是沒有打斷他,開始之前,二少爺就吐露過心聲,希望這次催眠效果好點,時間長點。
這是他自己的希翼,自己就客觀一點對待,最好不要憑主觀臆測妄下結論。
很快,李醫生鬆了口氣。
二少爺的臉色有所緩和,沒有先前那般痛苦了。
他不知道的是韶白所處的情景再度切換了,這一次他跑去找沈安寧,打算最後一次去,但是他看到了什麼,看到了個一個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男人去找沈安寧,去求她回心轉意。
沈安寧懶得理他,徑自入了門,那個“自己”不死心,跟了進去。
門並沒有關上,裡面的爭執聲不斷,他卻因爲看到另外一個“自己”而懷疑人生,所以喪失了推門入內的勇氣。
他整個人宛若石化,不敢置信。
天底下怎麼會有一模一樣的人,除非是雙胞胎,他只有一個親哥哥啊,媽媽也從未提過自己還有個雙胞胎哥哥或者弟弟的。
再次擡腳,發現那扇門有了響動,有人要出來了,他嚇了一跳,等到他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已經藏在了角落裡,這個落腳點有點視覺障礙,他所站的位置,可以清楚看到那邊的情形,而那邊出來的人,卻不會察覺到自己的存在。
出來的是一個凶神惡煞的男人,那男人戴了一副大大的墨鏡,渾身上下的戾氣濃得都化不開了。
出來之際,還擡頭看了一眼攝像頭的方向,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來。
監控,無疑在他進去之前就被毀掉了。
那個時候,自己忽然浮現這樣的一個預感。
而且,他眼尖地發現那男人鞋子上有血跡,他一顆心噗通噗通,幾乎要跳出心房了。
他的雙手死死地按着牆壁,以此緩解內心沒由來的恐懼。
很快,沈安寧也跑了出來,跌跌撞撞的,好幾次跑得跌倒了,可她又頑強地爬了起來,她的臉色蒼白得要命,恐懼早已淹沒了她。
那扇門,大概是因她太過恐慌,忘了關了。
他不知道爲何看到這樣的安寧,他居然忘了出聲挽留她。
等到他再度反應過來,他鬼使神差上前,推開了那扇門。
室內,躺着一個男人,這個男人面部五官早已模糊,身上中了十幾刀,鮮血流了一滴,他的雙眸睜得大大的,大概是從來沒想到這一趟過來會等到死亡的下場。
這男人,死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自己不斷倒退,匆忙從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跑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腳下生飛,跑得越來越快,生怕慢了一步,就會被人誤會成殺人兇手。
今晚的事情,實在太觸目驚心了,同時,又令人匪夷所思。
那個人的兩張臉不斷在他的腦海裡反覆出現,一下是自己的臉,一下子又換成了那張血肉模糊、不忍直視的臉。
可怕,可怕,太可怕了。
那個兇手……下手太狠了。
要是殺人,捅身體刀子就行了,爲什麼,爲什麼要毀掉那張臉呢,還毀成那樣,沒人能認得出來啊。
這到底是結了多大的仇?
他漫無目的地跑,黑暗中不小心踢到了一塊石頭,然後狠狠栽倒於地,忽如其來的燈光照射得他幾乎睜不開眼,還沒來得及爬起來,那輛近在眼前的車非但沒有踩下剎車,反而加速衝自己狠狠撞了過來。
他的瞳孔倏然間劇烈收縮起來,然後身體被高高撞飛了,又落了下來。
再度醒來,他把前程往事忘得一乾二淨,只知道自己出了車禍,身在m國,已經在m國的醫院住了一個月了,病情幾乎病危,守在他病牀前的靳北冥看到他睜開眼的剎那,喜極而泣。
靳北冥握着自己的手,緊緊的,淚流滿臉,“阿琨,你終於醒來了,你要是再不醒來,我都恨不得跟你一塊去了,爸爸不能失去你。”
靳北冥的話感人肺腑,從護士的口中,自己得知他真的是在醫院守了自己足足一個月,徹夜難眠,不能地追着主治醫生問病情進展,有沒有起色什麼的,上心得不得了。
就連隔壁病房的人,都在羨慕自己有這樣一個好爸爸。
他醒來後,靳北冥依舊沒有離開,虛幻溫暖,他大概是真的太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眼白的紅血絲都有些滲人,他看不過去,把人趕回去休息了。
可他還是不肯離開,就在他的病牀前讓人搭了一張陪護牀,守着他,他說不放心,害怕自己不在他眼皮底下,會又出意外,他經不起再一次的致命打擊了。
他在醫院又陪了自己,直到自己康復出院,才肯離開。
他的事業遠在華國帝都,他遲早要回去的,要不是自己在m國出了車禍,他也不會不遠千里來陪伴自己。
他說自己一直都在m國求學的,從小到大都是,就連出生地也是在m國。
這次因爲車禍,導致學業一再耽擱,打算給他換個學校,免得看到那些原本跟自己同屆,如今卻要比自己高一屆的同學心情難受。
自己說不用了,但是靳北冥堅持,說這一點也不麻煩。
內心感動的自己,還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靳北冥走後,他就一心一意信任上這個爸爸了。
爸爸說他失去記憶不要緊,將來的人生,有他一起參與就行。
再後來,他知道自己還有個華國名,叫韶白,爸爸說韶白是媽媽給他取的。
池琨是爸爸給他取的,兩個名字都是他。
……
韶白額頭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猛然睜開眼,從催眠中醒過神來了。
他一隻手懶洋洋地覆上溼漉漉的飽滿額頭,氣息喘個不停,急促又紊亂。
“李醫生,這次我記起了很多場景,我知道了我爲什麼出車禍的,有人要撞死我,那個開車的人是故意的,還有有人殺了我,不對,那個人不是我,但是那個人又是我……”
他說得語無倫次,但是李醫生多少從他的隻言片語中得出了些有用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