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逸萱的話,無疑讓沉悶壓抑的空氣變得更加令人窒息。
羚起身來到了病牀邊,垂目看着靜止不動瘦的嚇人的喬逸帆,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落,一滴一滴,砸在他的手背上。
因爲消瘦,手背上露出青筋,看着有些觸目驚心。
身後響起沙沙聲,喬家兄妹相續來到她的身後,喬大哥任道重遠地拍了拍她的肩,沉重的說:“陶小姐,我們的四弟,就指望你了。”
彷彿話已說完,喬逸萱低了頭,一直啜泣,默默走出了病房。
倒是喬逸蓉,望了望羚,又看了看喬逸帆,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陶羚,你真的忍心眼睜睜看着他死去嗎?”
羚渾身一震,控制不住撲到喬逸帆的身上,眼淚如雨,紛紛落在他的胸口。
“喬逸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你要是真死了,你讓我和虞修白怎麼辦?”
“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你這麼壞,爲什麼你不能振作?”
溼熱的眼淚滲透衣衫,滾落進喬逸萱的胸口,任她多麼傷心無助地哭泣,他都不給予任何迴應。
哭到後來,是楊荷進來,才勸住了羚。
“羚姐,我們還是想辦法讓四爺好起來吧。”楊荷小心地站在邊上,滿眼的憂慮,從她悽楚的神情裡可以看出一定是被喬家人狠狠罵過了。
羚撐着雙臂坐到,看着臉色蒼白的喬逸帆,“我會搬回來,你放心吧。”
楊荷仍舊的一臉擔憂,醫生的話她也聽到了,只怕……可是眼下,除了這麼做,她們還不知道能做什麼。
一整天,羚都在病房裡度過,沒有離開喬逸帆半步。
到了晚上,她提前打電話給虞修白,讓他不要來接她,虞修白在電話裡問她:“怎麼了?”
她喉嚨梗住,好半天才說:“喬逸帆情況惡化,不容樂觀。”
言外之意是她沒法回家。
虞修白沉默了。
“幫我跟孩子們說一聲,我先掛了。”虞修白的沉默,令她難受。她急忙掛了電話,調整情緒。
怕影響到喬逸帆,她來到病房外打的電話,此時外面已經快要天黑,不知道虞修白有沒有把晚飯做好?三個孩子是否聽話?
難受地吸了一口氣,進病房時,擡手拍了拍僵硬的臉頰,硬生生擠出一抹笑走了進來。
“逸帆,我今晚留下來陪你,你高不高興?”站在喬逸帆身邊,凝眸看着他。
他真是個無情無義折磨人的壞蛋,冷漠地躺着,一動不動。
她無奈地坐到他身邊,拿起詩集,輕輕唸誦。
十分鐘後,房門忽地開了,蘇橙竟走了進來。
“蘇橙,你怎麼來了?”羚訝異出口,看了看她的身後,只有她一人。
蘇橙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羚,“今天爲了蹭飯,特意到你家等你,結果到了飯點虞修白說你不回來了,家裡的氣氛一下子變了,弄得我這個蹭飯的都不好意思了,所以來抓你回去吃飯。”
羚爲難的目光一頓,轉開,去看喬逸帆。
蘇橙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震驚的瞪大眼,脫口而出:“這姓喬的怎麼一下子瘦了這麼多?他家沒錢給他輸營養液了嗎?”
羚低頭,一時無言以對。
“蘇橙,晚飯我不回家吃了,你回去吧,順便幫我照看一下三個孩子。”
蘇橙搖頭,“不行,你不回去,三個孩子誰管得住?”
羚無奈的笑笑,“他們都長大了,挺聽話懂事的。”
蘇橙哼笑,不以爲然的說:“是哦——”頓了一下,她又崇敬地盯着羚,羨慕地說:“我今天才知道原來虞修白居然是華富的老總。”
羚看向蘇橙,目裡帶着疑問。
蘇橙眉飛色舞地講了起來,“今天我們開會,虞修白穿着一身白衣走了進來,看到他出現在會議室還坐在最重要的位置,我都蒙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話鋒一轉,蘇橙伸手捧住羚的臉,“天哪,我都不敢相信,你的命怎麼這麼好,居然拐到這麼帥又這麼優秀的男人,羨慕死了。”
在其他人眼裡,虞修白之於她完全是在顧少清之後相遇相知愛上的,以她的條件,配虞修白,多少有點高攀了。
羚勾了勾脣,“孟向南和徐長風都不錯,你喜歡哪一個就挑一個唄。”
故意語氣輕鬆的轉移話題,她怕在喬逸帆面前誇虞修白,會製造無法預想的麻煩。
蘇橙怔了一下,不滿地白了一眼羚,“你提孟向南就算了,幹嘛扯到徐長風?”
蘇橙始終維護着孟向南,從她的態度上,看不出她對孟向南背叛她的事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但慫恿她把感情轉移到徐長風身上,最起碼不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我以前挺不看好徐長風的,但他現在大不一樣了,經過歲月的沉澱,變得沉穩有風度,職位也令一般人望塵莫及,幾乎不可能再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蘇橙,要不你重新考慮一下?”
蘇橙居然對她拉下了臉,一本正經的說:“羚,你以後要是再說類似的話,我就不理你了。”
怕她反感,招來厭惡,羚立即一疊聲說好。
蘇橙看了看喬逸帆,大抵猜到羚不能回去吃晚飯的原因,看了看她,“你真不能回去?”
羚搖頭。
蘇橙忽地說:“那好,你留下來照顧姓喬的,我回家跟你男人一起吃大餐。”
她故意把話說的透着曖昧,用來激羚。
羚無奈地苦笑,什麼都沒有說,目送着蘇橙離開。
蘇橙走後,楊荷來送飯給她,楊荷的神情特別的焦灼,看起來非常的擔心,弄的羚也跟着焦灼起來。
一連幾天,羚都沒有回家。
怕無言以對,就連虞修白打電話給她,她都不怎麼相接。
轉眼到了週末,羚正在病房裡讀書給喬逸帆聽,房門忽地被人打開,莫莫和咚咚衝了進來。
“媽媽,我們來看爹地了。”莫莫清脆地開口,懷裡還抱着一束鮮豔的黃玫瑰。
羚驚訝地看了看他們,下意識往後看去,虞修白站在門外,俊臉微冷。
僵硬地起身朝他走過去,走廊裡,面對面,許久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的手無意識地插在口袋裡,虞修白目光銳利地看到了一抹溫潤的光芒,伸手一拿,拿出了羚放在掌心不停摩挲的玉扳指。
他眼眶一縮,立刻問:“爲什麼沒有還給他?”
羚臉色一白,“我還了,他突然發病,我……”
聽着她的解釋,虞修白的目光由最初的緊迫逐漸變爲無奈,他平靜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上翹,似乎有怒,卻無從發出。
半晌,他鬆開手,把玉扳指放進她的口袋裡,背過身去。
羚看着他透着悽愴的背影,忍不住難過,“對不起,我也不想的……”
誰能料到喬逸帆竟有這麼大的反應。
若有似無的,虞修白似乎吸了一口氣,而後他轉過身,目光清冽堅定地看着羚,“沒關係,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後,你只要稍稍一回頭,就能看到我。”
羚感動的一把抱住他,眼淚滴到他的胸口。
……
病房裡,莫莫爬到病牀上,調皮地摸着喬逸帆的臉,嘀嘀咕咕的說:“怎麼回事呀,爹地變得不帥了,看起來好瘦哦。”
咚咚站在牀邊,伸手拉住了喬逸帆瘦骨嶙峋的手,皺着眉頭想着什麼,他霎時明白了爲什麼媽媽突然不回家了。
“爹地,媽媽過得很辛苦,你不能醒來嗎?”他趴在喬逸帆的耳邊,殷切地呼喚。
“是啊,爹地醒來的話,媽媽每天都可以回家了,我們好想媽媽呀。”莫莫不嫌棄地摸着喬逸帆的臉,奶聲奶氣的附和。
一旁的虞致志朝他們倆哼了一聲,“你們真傻,對着一個植物人說再多,他也聽不到的。”
莫莫立即反駁,“纔不是,媽媽說爹地能聽見的。”
咚咚也對虞致志露出生氣之色,虞致志見他們倆爲了一個外人對他同仇敵愾,氣的小臉一冷,氣呼呼的開口:“植物人就是植物人,就算聽見了又能怎麼樣,有本事讓他醒來啊。”
這下可爲難住兄妹倆了,眼巴巴地瞅着喬逸帆,犯愁。
虞致志則不高興地出了病房,來到了走廊裡,卻一眼看到他的爸爸和羚抱在一起,又不高興起來。
“你們羞不羞,這兒可是公衆場合。”看着他們,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
羚立刻抽身遠離虞修白,尷尬地看了看虞致志,朝他溫和地笑了笑,“致志說得對,是我們失禮了。”
虞修白卻有些不高興,淡淡開口:“我以前在廣場上還和女人接吻,那時候你怎麼不說?”
虞致志呼吸一滯,“那時候我小。”
虞修白眯眼看他,“你的意思是你現在長大了,開始管起爸爸了?”
虞致志一怔,有點呆地看着虞修白。
羚插到虞修白和虞致志之間,阻止虞修白再對他說些不合時宜的話,“致志,這幾天過得好嗎?”
虞致志被轉移了注意力,看了看羚,高冷地答:“就那樣。”
羚笑笑,回頭用眼神叮囑虞修白不要再亂說話,而後把虞致志交到他手裡,“我去看看莫莫和咚咚,你們到樓下等我們,怎麼樣?”
“好,一會兒見。”虞修白牽住虞致志,帶着他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