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剛剛露出頭,就被一聲暴罵和一陣槍響又逼回了水裡。
“讓你憋氣你幹什麼?!”
他是如此的兇……
這麼久沒見,死裡逃生,他竟然如此地兇……
然而,她一點也沒感到生氣,只是轉過身來,在水中緊緊抱住了他,像水草,糾纏在他身上,哪怕纏綿至死,亦不願再放手……懶
他哭笑不得,她知不知道他們現在生死一線?如此縛着他,他怎麼活動自如?怎麼帶着她逃離危險?
女人,是否就是這樣感性的動物?
金風玉露的相逢,勝卻人間無數,此時此刻,竟連生死也不顧了?
可是,他卻忍不住漾起微笑的弧度,他喜歡她這樣糾纏,無論是在溫暖的陽光下,還是在槍林彈雨裡,她的擁抱,是他一生最美好的期待……
於是,只是抽出了手,託着她,在水裡遊。
每遊一小段,就把她的頭托出水面,讓她換口氣,而換氣的時候,他總是用身體護住她,讓身後橫飛的子彈沒有打到她身上的可能性……
她閉着眼睛,抓着他的衣服,緊緊靠在他胸口,眉頭微微皺起……
他其實不知道,她之所以這樣纏在他身上,是因爲她現在好難受……
應該說,這種難受的感覺早就開始了,現在越來越強烈,頭很暈,很噁心,明明是在菲律賓熱帶海水裡,卻全身發冷,之前站在甲板上,還在出虛汗……蟲
她知道,這是剛纔賀子俞給她注射的東西在起作用了……
她不清楚賀子俞到底給她注射了多大劑量多少濃度的,這反應如此強烈,只怕不可小覷……
她好想告訴他,她現在的狀況,她甚至擔心,一次過量會不會死……
可她不能說話,只要一張口海水就會往嘴裡灌,而他,又不准她浮出水面,還要兇她……
她明白,他兇她,是因爲後面子彈在飛,他怕她不聽話會被子彈打中……
那他自己呢?他是在用身體給她擋子彈嗎?她忽然一驚,睜開倦怠的眼睛,恰逢他託着她的下巴讓她換氣呼吸,而睜眼的瞬間,她看見海水裡一縷殷紅漸漸票散開來……
“血……”她驚呼。
這海里只有她和他……
她並沒有受傷,那這血是……他的……
他中槍了!他真的中槍了!她哭了出來,他怎麼會不中槍?他又不是銅牆鐵壁,跳下海的瞬間,周圍全是槍聲,他只顧着用身體護住她,他自己不中槍了纔怪……
“放心!我沒事!”他再度把她按進水裡……
再一次,她縮在他胸口,抿緊了脣,眼淚滾滾而下,和海水混合在一起,和那一抹殷紅混合在一起……
她全身如虛弱了一般,虛軟無力,唯一能感知到的,是水的浮力,還有他的臂膀,託着她在水裡緩緩前行,還有,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在她耳邊強有力地跳着……
她默默地數着他的心跳,一、二、三、四……
身體裡的難受,讓她整個人都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讓她感覺馬上就要死去了一樣,只有這般數着他的心跳,才讓她感覺到生命的活力,讓她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是活着的……
然,也是這心跳聲,讓她感覺到了滿足……
此次菲律賓之行,不是做好了“死”的準備嗎?那現在,就算是真的死了,也是死在他懷裡了……
是誰說過,如果生命只剩最後一秒,你的懷抱是我最好的歸宿?
她越來越痛苦,脣邊卻漸漸漫開了微笑……
以爲今生再也見不到他了,他終究還是趕來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就這樣隨着她飄零吧,飄到天涯便是天涯,飄到海角便是海角……
她想起很久以前的那個夜晚,她坐在他懷裡,他抱着她兩人一起坐在駕駛室,耳鬢廝磨間對她說:把你自己交給我,我來掌舵,駛向任何可能的地方……
現在,她真的累了,再也沒有力氣和他爭吵和他任性,就這樣,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給他吧,是生,是死,都由他來掌舵……
她閉着眼,彷彿世界只有她和他,水面上的一切都和她無關了……
而此時的水面,一切都還在繼續……
在陸向北抱着她跳下海的同時,另一道身影橫空而出,一腳踢飛了指在於先生頭上的那支槍,這個人是……成真。
“快跳!”成真話音一落,縱入海中。
於先生反應也頗爲靈敏,一腳踢翻另一個賀家保鏢後隨之跳入海里,海面響起一片槍聲,子彈打在水面上,激起無數水花,海水搖曳中,間或幾縷鮮血飄散……
沒有了人質,警察和賀子俞的人之間便開始了直接的槍戰。
賀子俞一身血衣,面色如灰,早已不支,由心腹扶了,在子彈不及之處避着。
他靜靜地靠着,看着這一場槍林彈雨,看着曾經跟着他風裡來雨裡去的兄弟一個個倒下,看着少數警察試圖穿越彈雨上他的遊艇,忽然一下就覺得這一切離他好遠好遠,眼前出現幻覺,剪着娃娃頭的小妞妞穿着粉色的公主裙白色的小皮鞋邁動着小腳步朝他奔來,嘴裡喊着“爸爸,爸爸……”
所有的景象驟然間朦朧了,他啞着嗓子低聲問,“你跟我多久了……”
“快十年了……”那人回憶。
“孩子幾歲?”賀子俞灰色的雙脣浮現一縷溫柔。
“八歲了,男孩,愛踢球!”
賀子俞的目光放得很長很長,微一沉吟後,道,“下令,叫他們別打了,投降。”
“老大……”那人不懂。
賀子俞氣息漸微弱,“去!你們跟着我,跟錯了……投降,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不要再扯上命案,集團的事,你們不是主犯,不會判死刑,在裡面好好改造,出來還可以和老婆孩子團聚……”
“老大!”
“別說了!還不去下令!”他拼着最後一口氣。
其實,遊艇上的每一個人都知道負隅頑抗沒有意義了,警察只會越來越多,而他們的人卻越來越少……
所以,當賀子俞強撐着站起來,舉起雙手一步步出現在警察的視線裡時,他們都停止了開槍。
海面,終於平靜了……
在一部分警察仍舉槍掩護的同時,大部分的警力上了賀子俞的遊艇,並將遊艇迅速控制,所有人均被逮捕。
當警察走到賀子俞面前時,賀子俞忽然撲身上前去搶奪警察的槍,另一名警察以爲他要頑抗耍花招,眼明手快先開了槍,他血染的身體再度多了個槍孔……
他終於轟然倒地,閉上眼的瞬間,滿眼全是菲律賓碧藍澄澈的天空,女兒和妻子在那片乾淨的天空裡朝他微笑……
他亦微微一笑,其實,他根本就沒想過還能活着逃走,賀子翔的三槍已經足夠要他的命,這一兩個小時,都是他在強撐,如今血已將流盡,他還能活麼?之所以做搶槍的假動作,只是想讓自己最後死在警察手裡,這樣,弟弟若以後得知,也不必負疚一輩子……
只是,再也見不到他寶貝的妻子和妞妞……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自己錯了,可惜,有些事沒有回頭路可以走,如果有來生,再讓他做她的老公,做她的爸爸,他會好好找一份工作,爲她們的幸福而奮鬥,爲了每年的加薪和獎金而努力,讓他們一家三口過着最平凡卻最快樂的生活……
海面,猶如暴風雨襲擊過,此時,真正歸於平靜,然而,海下的世界呢?波濤卻不曾平靜。
因爲一直在槍戰,形勢一片混亂,子彈不斷擊在海面,陸向北幾乎可以聽到彈頭打在他背上的聲音,所以,他託着童一念儘量往沒有子彈橫飛的地方遊,於是,便漸漸遠離了警察的包圍圈,反而離島越來越近了。
沒有了子彈的威脅,他纔敢讓她的頭完完全全露出海面來呼吸新鮮空氣,而她,臉色慘白如紙,雙眼緊閉,頭耷拉在他肩頭,似乎一點力氣也沒有。
“念念?念念!你怎麼了?!”他以爲她受了槍傷,急於上岸查看她的傷。
然而,忽然感到有人扯住了他的腳,他根本無法再繼續遊……
他回頭一看,海面上根本看不到人,此人定是穿了潛水服潛在水裡的!一時,他手足無措,手,不能放開,因爲抱着童一念,而腳卻被人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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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親,明天見哦~!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