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劃了一會兒,劉洋把刀放在一旁,掐着腰環顧整間屋子,悵然若失。
“咱們檢查一下屋子吧,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他對許大志說。
兩人便開始翻找起來。許大志這人比較有分寸,即使明明知道李大民和自己兒子有關係,在這種心態下也沒有隨手亂翻亂扔,帶着惡意的報復。他對屋子裡的東西輕拿輕放,看過後儘量放回原位。
他偷偷觀察劉洋,能看出劉洋和李大民關係不一般。劉洋在檢查屋子裡的東西時,明顯在剋制自己某種情緒。在面對李大民莫名其妙的失蹤和屋子裡出現的一灘血時,他已經非常不鎮定了。
李大民牆上貼的那些支離破碎的資料,信息量很大,看來沒什麼價值。天南海北奇聞異事什麼都有,真要在裡面找到什麼線索,無異於大海撈針。
值得一提的是,李大民的書桌造型非常別緻,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是寫字用的正常長條形書桌,一部分是呈半弧形可以放置筆記本的電腦桌。許大志試了試,坐着電腦椅,鑽進這半弧形辦公區域,頓時有一種極爲封閉的隔離感。
就好像存在一種氣場,能把你和外界紛紛擾擾完全屏蔽,使你可以安心工作,沉溺在一種專心投入的境界裡。
這時候,他到有些羨慕李大民了。這個李大民好壞先不論,至少是一個純粹的工作者。這種人從某個角度來說,是值得尊敬的。
而且許大志發現了一個細節,這裡沒有女人來過。沒有化妝品,沒有女人衣物,牀確實是雙人牀,可幾乎半牀都是書,睡覺的區域已經變得極爲狹窄。
“他沒有女朋友?”許大志隨口問道。
劉洋點點頭:“我和他認識很長時間,從來沒見他提起過什麼女人,看他的行爲規律,也不像有女朋友的樣子。”
許大志無意評價他人的私生活,便沒說什麼。可劉洋又慢慢說道:“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幾乎不談論女人。這麼說可能不好聽,在李大民看來,女人純粹是耽誤時間。他沒有那麼多精力和時間浪費在這上面,他需要做的工作有很多。”
許大志呵呵笑:“可是他從事的這些工作,似乎並不能爲他掙到一分錢。”
“人活着總的有點自己的追求吧。你不是給老闆活的,也不是給公司活的,你是給自己活的。”劉洋說。
許大志臉上肌肉跳了跳,沒再說什麼。
劉洋把桌子上的一些報紙書籍還有打印的文字稿都整理了一下,和許大志一起看過,但沒找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劉洋順手把桌子上的筆記本打開,倒是沒有密碼,直接登陸。那桌面叫一個乾淨,幾乎沒有快捷圖標。劉洋和許大志挨個打開硬盤分區,幾乎全是空的,就連一個文檔、一首曲子、一段視頻都沒有。
“李大民處理過了。”劉洋悵然若失。
這檯筆記本是李大民用得最多的工具,劉洋就看過好幾次他在電腦裡儲存文件。現在居然什麼也沒有,可想而知,李大民在失蹤前,肯定做了大量工作,其中之一就刪除電腦所有東西。
“這是什麼?”許大志指着最後一個盤符分區下說。
上百g的空間裡只有一個小小的文檔。打開後,裡面就寫了三個字:鬼壓牀。
“這什麼意思?”許大志疑惑。
劉洋從電腦桌前離開,揹着手在屋子裡轉了兩圈,然後做了個極爲奇怪的舉動。他躺在了李大民的牀上。
許大志看得目瞪口呆:“你……”
劉洋雙手墊在腦後,眼睛直直向上看,好半天才說道:“我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
“怎麼回事?”許大志急切地問。
劉洋站起來,把長條形桌子上帶血的白布扯掉,露出下面的桌子面。他讓許大志把着桌子,他一翻身居然站在了上面。
劉洋慢慢挺直身子站起來,離最上面的天花板還有些距離。他踮着腳,伸出雙臂,勉強碰到天花板。
李大民家的天花板並不是一堵牆,而是由橫七豎八的木樑搭建而成。這種裝修風格和房間有些不搭調,可想而知肯定是後來加裝的。劉洋伸出手指頭,探到木樑上面,摸索了好一陣。上面看樣子佈滿了灰塵,瑟瑟往下落,淋了劉洋一頭,但他渾然不覺,還在摸。
“找到了。”劉洋把手拿下來,手心裡是一個小小的u盤。
他從桌子上跳下來,撲撲頭髮。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許大志問。
劉洋說:“在很久以前李大民曾經遭遇過一次鬼壓牀,就在這間屋子裡,這張牀上。他說當時沒有拉窗簾,朦朦朧朧中感覺有個黑影壓在身上,緊緊抓住他的雙手。他拼命睜開眼看,黑黑的一片,居然什麼都沒看到,就像是掉進了深深的洞窟。當時他狠命一咬舌頭,猛地一疼,就看到一條類似黑紗的東西,無頭無腳,慢慢從他身上漂浮起來,順着窗戶往外走。這個時候,他纔看到外面的月光照進房間,落在地上,如冰涼的水。被鬼壓牀的那一瞬間,他竟然完全失明,什麼也看不見了。”
許大志坐在牀邊,聽着這個故事,打量着房間,越聽越滲得慌。
“他後來在寺廟裡找了個師傅,求來一張符,就貼在天花板的橫樑上。後來這件事成了他研究神鬼玄妙的契機,讓他把所有的興趣和精力都投入到了這裡。鬼壓牀這件事他只和我說過,這件事所代表的涵義也只有我和他知道。現在出現在他的電腦裡,更類似一種提示性的線索,那就是注意橫樑。”劉洋說。
許大志那也叫個寫手,邏輯思維也比較強悍,他疑惑道:“不對啊,我感覺不對勁。他給你留下鑰匙、又在橫樑藏着u盤,這就有點遊戲的感覺了。他如果想讓你找到他,直接報上地址多好,爲什麼要玩這些?留下一個個線索,讓我們解謎。”
劉洋若有所思:“你說的有道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看看這之間有沒有關係。李大民得到了孫阿彌的手稿,那手稿是加密的,李大民後來解開了。”
“嗯。是。”許大志忽然隱約意識到劉洋要說什麼了,他慢慢瞪大了眼睛。
劉洋說:“我們現在追尋李大民,像不像一個解謎的過程?!”
許大志喉頭咯咯響,渾身都毛了:“你的意思是,李大民把自己的行蹤給加密了?然後引導我們去解開?”
劉洋點點頭:“他的行爲倒是很和孫阿彌封藏手稿的方式有異曲同工之妙。”
許大志癱軟地坐在牀上,背後泛着陣陣涼意,他原本覺得自己是個挺有想象力的人。可自從和這些人接觸之後,似乎揭開了一個他根本不瞭解的世界。這個世界就藏在他熟知的生活背後,卻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自己這段經歷如果改編成小說,會是多麼精彩啊。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兒子,頓時心情無比低落,就像如鯁在喉,心裡紮了一根刺。
他勉強打起精神,看到劉洋把u盤插在電腦上進行操作。u盤裡只有一個視頻文件,貌似還挺大,劉洋雙擊打開。
許大志在後面一看就愣了,視頻背景就是發生在這個房間裡!畫面有些模糊,可以看到有一個穿着緋紅色長袖袍子的人坐在地上。這一幕的出現,讓許大志頓時傻掉了。
首先,這件衣服他認識。當初,他和柏霜第一次造訪徐同家的時候,就看到徐同藏在陽臺裡,當時他穿的就是這麼一件大紅衣服,妖豔非常。
再一個,他又一次見到了李大民。視頻裡穿着這件大紅袍子的人正是李大民。這是他第三次看到這個人,第一次是徐同鬼上身的畫裡;第二次是在幼兒園的監控錄像裡;這是第三次。
視頻裡的李大民剔着板寸,身材魁梧,可偏偏穿了這麼一件極爲女性化的衣服,顯得鬼裡鬼氣。
李大民正在衝着鏡頭笑,笑容有點詭:“劉洋,看我這身行頭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