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月牙港。
數百隻船停泊於此,其間,有載貨的商船,也有運客的客船。月牙港港闊且深,停靠的船一字並排,船上或有掌燈,隨風而動,但也不失爲一道風景。
商船舷牆上都立着燈籠杆,升着船旗,或曰“陳”,或曰“趙”,或曰“陸”。這月牙港,曾經是陸氏商船的天下,但先前戰亂頻頻,海賊出沒,專挑大等商船劫盜,因而陸氏家族損失嚴重,如今卻還好,有水上鏢局的保護,海賊來襲倒也不懼,只不過在陸氏海商損失慘重跌落低谷的時候,各色的家族海商沒了陸氏的打壓後都一個個如同雨後春筍般冒出來,明目張膽地搶了陸氏的生意。
陸老太爺將再度崛起陸氏海商此重任交予陸南天打理,陸南天知道,此事若成,自己的家主地位算是坐穩了,陸老太爺不會再留着後手,將部分家業資產藏着掖着留給老三。
海風偶爾吹來,浪拍打着船身,在一字排開的衆多船隻中,有一隻燈火最爲明亮,上頭高高懸掛着“徐”字。這艘大船並不是商船或客船,它更多的是代表着月牙港的港口把關人是誰。所謂的港口把關人通俗了的說,就是手下有一大幫子人,都是苦力,這個港口所有的裝卸貨物只能由他手下的苦力搬運。
大船上的氣氛嚴肅非常,在上甲板上,八根褐色燈籠杆成着小長方形而立,燈籠杆下各站着一人,圈出的地方擺着一桌酒菜,香氣撲鼻。桌上坐着二人,一人身形削瘦,一人肥胖無比,
身形削瘦者大拇指上戴着白玉扳指,不斷得用手撥弄着,他朝着肥胖者說道:“胡老弟,你說,戴賢武這廝今晚來了我等又該如何開口?”
“徐老莫要驚慌,在下全憑徐老的話辦。”肥胖者笑呵呵地說道。
“虧得你還可以笑得出來,莫不是忘了你臉上的這道刀疤!”徐三強指着臉上新添的、剛結痂的刀疤說道。
“是的,徐老說的對,我實在是太放鬆了。”胡敷陪着笑臉道。
徐三強搖了搖頭,轉到另一個話題道:“不過話說回來,戴賢武的那個手下雖然看起來弱不禁風,可是出刀老練狠辣,還好戴賢武手下留情,否則那快刀要是抹在了我們的脖子上,那……”
“對,徐老說的是,那後果將不堪設想。”胡敷道。
“唉,今晚便又到了最後期限,你我卻還是沒有想出來兩全之法,實在不知道待會兒如何託辭。”徐三強嘆了一口氣道。
這次,胡敷沒有再敷衍應和,而是說道:“徐老不必驚慌,倘若此次戴賢武還是不給後路,咱們如此如此……”
胡敷低聲對徐三強說着自己的計劃,聽得徐三強臉色大變。
******
天色漸黑,戴宅內,下人們聚在伙房喝酒偷食,划算賭骰,只有前院的藤椅上,凌歡依舊在躺着。他望着夜的幕布,眼睛裡閃着幕布星星點綴的光芒,似乎陷入了回憶的漩渦。
戴宅的惡僕在來柴房送飯的時候,着實讓顧琪和李小虎嚇了一大跳,那時候他們正將手腳解開,嚇得他們立刻蹲了下來,好在那惡僕心繫賭局,隨意將飯菜扔下,呦喝顧琪他們過來,之後就匆匆走了。
顧琪驚起一身汗,脊樑發冷,他對李小虎說道:“咱們還是先吃些東西果腹,看看情況,待晚一些會兒,再出去吧。”
李小虎自然是應允了。
在吃完那還算可口的飯菜,李小虎背貼着牆壁,偏過頭來看着顧琪,有些遲疑,不過還是問道:“爲什麼冒險來救我呢?”
顧琪給以微笑,說道:“咱倆不是兄弟麼!”
李小虎也笑了,他感激地看着顧琪,激動地說道:“咱倆就是兄弟!”
直至今日,李小虎才真正感到顧琪與自己的情義所在,相反的,顧琪一直對李小虎有情有義的。
外頭很安靜,只有風吹嫩葉的聲音,顧琪蹲在門後,將耳朵緊貼着門,手中拿着那把小廚刀,伸入門縫中,慢慢往上探,遇到阻礙時,忽一用力,挑起了門閂,在這安靜的夜裡顯得響亮,顧琪不敢大聲呼吸,豎起耳朵仔細聽着外頭的動靜,仍舊只有風吹嫩葉的聲音,還有遠處依稀傳來賭博的僕人的喝彩和咒罵聲。
懸着的心放下了的顧琪輕聲呼喚李小虎,雖然悄悄放心,可顧琪還是不敢完全放鬆,這纔是逃亡的第一步,顧琪還是保持着十分的謹慎。他微微推開門,一雙眼睛小心地打量着外頭,心臟止不住得狂跳,就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當然,李小虎的心境也同他一般,李小虎綁縛久了而麻木的雙腿甚至因爲緊張而不斷顫抖着,他害怕得冷汗涔涔,口乾舌燥的。
陣陣春風牽入來,顧琪貼着牆走,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沒有一絲鬆懈,哪怕只有一點兒失誤,是什麼後果還不知道呢。
李小虎緊跟着顧琪的腳步,清爽的春風讓他清醒,他完全信賴顧琪,不只因爲顧琪是他的兄弟,還是因爲李小虎心中對顧琪的依賴。
突然,顧琪在一間拐角的屋子側面止步,李小虎緊跟着上來,在顧琪的身後焦慮問道:“怎麼了?”
“噓!”顧琪壓低聲音道,“那邊門開了,有人要出來了。”
那間屋子果然有人出來,看起來是個僕人,那僕人啐了一口唾沫,口中抱怨道:“真是晦氣!今晚竟然輪到我來看這個廢人!真是晦氣!老子還想去賭一把過過癮呢!”
那人伸着懶腰,然後扭了扭腰,露出僥倖的笑容,他心想:反正今晚戴爺不在,我去賭一把,不看守這個廢人戴爺也不會知道的。
想着,那人邁着腳步走了,快接近顧琪他們所在的地方的時候,顧琪伸手捂住李小虎沉重的呼吸,緊貼着牆壁,他們躲在月光難以照到的漆黑處,而僕人只想着賭博,也沒有在意,就這麼經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