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問一句,將軍到底肯不肯相幫。”冷風吹拂過她的容顏,也將顧蕭的話給吹拂到天邊去,但只剩下楚雲霓這冷冷的一句問話,帶着她此刻最大的期許。
顧蕭沉默了下來,但只將自己的眼光落在自己的纓槍上,專注着,卻帶着遺憾。
就在楚雲霓以爲他不想再開口的時候,他開口了,“我和青冥有仇,自然會對抗到底,但是要我離開邊城,恕難從命。”
他擡眸,正對上楚雲霓此刻正望着他的雙眸,“你先好好休息吧,邊塞風冷,你身子弱,受不住的。”
風揚起她身上的那件大氅,衣角翩飛,帶動着她的清冷,有止不住的失望,緩緩的,她轉身朝着邊城的方向走路了回去。
顧蕭蹙眉,看着她走去的方向不是回營帳休息的方向,立即起身,朝着楚雲霓追了過去,拉住了她的手臂,“現在城門已經關閉了,你要到哪去?”
“等城門開,約莫再等一個時辰罷了,正好也給了我充足的時間,想想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楚雲霓淡淡的說着,“既然你不肯相幫,我也不強求,但是接下來的路還得走。”
“你身爲一個女子,何苦這麼要強?”顧蕭有點看不懂這個女子。
明明,在她剛進城的時候,她是那樣的意氣風發,甚至連自己的威風也敢觸,可是,到後來顧蕭卻發現,她竟然是這麼的軟弱,乍的一看渾身是刺,可是顧蕭卻發現她像是一塊破碎了重新粘起來的玉石。
如此的殘破不堪,卻還得繼續綻放它的光華。
“我軟弱的話,誰來可憐我?”她擡眸看着顧蕭,“連我以爲此生能依靠的人都靠不住,我不要強誰能來爲我解圍?誰來幫我救弟弟?”
她的話,頓時問住了顧蕭。
“你不懂這種舉目無親的茫然無措,更不懂國破家亡之恨,我若不要強,等待我的是更多要了我命的人,靖宮裡是如此,就連在邊城也是如此。”她說着,嘲諷的一笑,隨之將自己的手一揮,撇開了顧蕭抓住自己手臂的手。
顧蕭是不懂,但是他卻未必像楚雲霓所說的那樣,不懂得可憐。
他不明白這個女子有種什麼樣的魔力,他的心幾乎要動搖,可是,他此刻卻是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拖曳着她朝着營帳的方向走去。
“既然你不能倒下,就更應該好好休息。”他冷漠的說着,不容置喙,一路將楚雲霓朝着營帳的方向走回去。
進了營帳之中,隨便的將自己手中的纓槍朝着邊上一扔,隨之卻是將楚雲霓朝着牀榻上扔去,“好好休息,不然,你不可憐自己,就更加沒人肯憐你了。”
他將楚雲霓披在身上的那件大氅拉好,爲她裹住。
可是,楚雲霓的眼中卻有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曾幾何時,他也曾在自己的耳邊說,他會憐惜她,這一場風花雪月,終究抵不過逐鹿天下的野心。
看着她的淚,顧蕭將手輕劃過她的眼角處,承接下了她的淚,“靖國太子負你,自有真正憐惜你的人,忘了他,既然相恨,就別再牽掛。”
他的話,讓楚雲霓豁然怔忡,“你……怎麼知道?”
顧蕭鬆開了手,將這被褥拉着蓋在她的身上,“我就在這周邊守着,你今晚什麼都不用擔心,有我在……”他說着,便將身子朝着自己牀榻邊上的書案走去。
隨手取出火摺子將案上的燭火點亮,隨後則是拿起兵書,打算徹夜攻書,而後,他又將紗燈罩上,這營帳內的光亮又黯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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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首看了一眼楚雲霓,見她的雙眼還睜着,眼角淚痕未乾,在想着什麼事情。
似乎,也覺察到顧蕭的注視,楚雲霓但將眼睛閉上,只剩下這張不施脂粉的容顏,那纖長的羽睫在燭光的照映下,更有一絲顫人心絃的錯覺。
“你爲什麼要來邊城?”他在心中暗暗的問着,她的容顏在自己的心裡,卻是逐漸的覆蓋住了心裡所思念的那道容顏。
這麼多年來,顧蕭幾乎都要以爲,自己不會再爲任何一個女人有所牽念,可是,這個楚雲霓太強勢,就這樣竄入了自己邊城軍旅枯燥的生活中。
燭光熠熠,他卻一夜未睡,都在注視着她的容顏,那一棱一角,竟是這樣的有魔力。
興許是身上有傷,興許是奔波了許久的程途,楚雲霓閉上眼睛,慢慢一腦子都是青冥城中那個帶着銀色面具的男子,在那銀色面具下,是否真的就是當初從城樓上縱身躍下的獨孤翊宸?
當時的場景,不斷的纏繞在她的心間,那一夜的雪始終無法融化,在他墜下護城河的那一刻,心就徹底的冰封了,直到如今,這一次的青冥之行,卻再起了波瀾。
不知道到什麼時候,她酣酣的睡去,在睡夢之中,青冥的君上,和城樓上的那抹白衣勝雪,不斷的重疊,重疊,交織在自己的心頭。
卻是豁然,纓槍寒閃的光亮,打破了這睡夢。
楚雲霓豁然從牀榻上坐了起來,扯動身上的傷口,還帶着痛,卻沒昨晚那樣的噬心。
再側首看着這周圍,天色已經亮了,外面行軍巡視過往的身影映在這營帳上,威武從容。而側首看去,顧蕭此刻但只用手拄着自己的額頭,在這書案上將就着睡。
看着他,楚雲霓竟然也有些錯愕,昨晚上自己的情緒因爲這一次青冥之行,而壓抑了擡多,昨晚上全部朝着他宣泄了出來。
此刻看上去,他的容顏棱角依舊,薄逸的雙脣尤爲感性,襯映着這一身戎裝,她驚詫異的覺得,她所見過無數人穿上戎裝,赫然發覺,竟沒有一個比他更適合這種風氣。
這周圍,掛着畫,所畫的都是馬,形態各異,楚雲霓再次忍不住側首,忽然想起了伊人對此人的評價,說他比之靖國的上官景軒,有過之而無不及。
現在看來,這個人竟是文武全才,難怪伊人的讚譽會如此之高。
她起身來,卻驚醒了顧蕭,似乎只是淺眠,楚雲霓淡淡的道:“我該走了。”旋即,她但將起身,顧蕭見她的身上有傷,便忙忙起身來攙扶住她。
昨晚上,那件大氅在她的身下壓得皺褶叢生,而此刻她身上的衣裳也有些凌亂,就在顧蕭剛剛到牀榻邊上攙扶住她的手臂的時候。
正巧,營帳的簾子被人掀開了。
這一掀開,可不得了,莊妃正站在這營帳的門口,而龍飛,則是剛好站在莊妃的身後,看着此刻攙扶的兩個人,莊妃一臉得意的模樣。
“我就說吧,昨晚肯定有貓膩,賤人夜半歸來,將軍正好抱個滿懷。”莊妃訕訕然的說着。
而龍飛的臉色,卻是難看的,“事有湊巧,愛妃你不要胡說八道。”
一聽這兩人的對話,楚雲霓的心裡忽然有底了,看這樣子,莊妃這一大早的,是想報昨晚之仇,連龍飛也一併牽扯下來了。
這麼巧的,不經過通報就出現在主帳內,這莊妃可真會把握時機。
而顧蕭,似乎一時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臉色陰沉了下來,“皇子和皇妃一早前來,難道就是爲了這事?”
“不錯。”莊妃不顧龍飛此刻的難看,徑自在侍婢的攙扶下,搖曳着身姿朝着帳內走來,一髻飛仙,一裙百褶,搖搖曳曳着鬢間的步搖,便是走了進來。
看着此刻眼前的兩人,忽然又訕笑了起來,“本宮接到人來報,靖國的太子妃鮮廉寡恥,竟然勾引我朝的大將軍,這可不得了,傷風敗俗,有辱國體。”
“倩然……”龍飛開口喝住了她,顯然他也覺得莊妃的話說得過分難聽了。
而龍飛一大早的被莊妃拉來這裡,一看到竟然是楚雲霓和顧蕭一夜孤男寡女的呆在這營帳內,他的心裡就火冒三丈,對顧蕭變得更加仇視了起來。
自己還沒到口的肉,居然讓顧蕭這小子……
“敢情大皇妃,這是來抓姦的?”楚雲霓卻是冷哼了一聲出口,對於莊妃此番陣仗,她毫不避諱。
“對了,本妃就是來捉姦的,現在看你們這樣,衣裳凌亂,面泛桃花的,嘖嘖,想必昨晚的一番雲雨,二人都嚐到了甜頭吧?”莊妃大膽的言辭,更是有多難聽說得多難聽。
“真沒想到,我朝的將軍把持不住這美色的誘惑,姑且諒他是個男人,把持不住是正常的。可是這邑國的公主,竟然也是這般的下賤無恥,不外如是……”
這下,楚雲霓的怒火被激起了。
正當她想上前的時候,卻沒想到顧蕭的動作比她更快,但見顧蕭的腳利落的朝着昨晚扔在地上的那把長槍一踢。
長槍被這一踢,凌空而起,顧蕭瞬間伸手一接,正好接住了那杆長槍,凌空指着而去,正對莊妃,就連楚雲霓也詫異了。
顧蕭哪怕再怎麼看不上龍飛,也會對莊妃忍讓三分,可是現在,卻對莊妃出手,這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愕然。
“顧蕭,你要造反嗎?”莊妃也沒想到顧蕭竟然一言不發的出手,頓時氣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