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砍頭的位置,就在這兒,力度和我剛纔一樣大!
禿老頭說的,我有點不敢相信。
我偏頭看了馮春生一眼,說:還有能把自己砍頭砍好幾次不死的?
要按照禿老頭這力道,不說直接把頭給砍掉了,至少得砍斷喉嚨管啊!畢竟他弟弟用的可不是筷子,是一把刀!
馮春生搖搖頭,說肯定有這種怪事,但是他也不太清楚——中華大地,異人極多,加上那人是點葬師,沒少接觸邪門歪道,不好說。
我繼續問禿老頭更多的細節。
禿老頭纔跟我講,說他的弟弟,叫鷓鴣。
我問禿老頭,你和你弟弟的名字,都有點怪。
禿老頭說這都是他們的藝名——以前拜師的時候,師父給起的。
拜師學藝,師父給一些奇怪的名字,不足爲奇。
禿老頭說:我師父看我面相兇,給我起了個藝名叫禿鷲,後來還是覺得我太兇了,不適合他的點葬手藝,就把我趕出去了,不過我也跟感謝我師父,畢竟他還是留我弟弟學藝了,我們那個年頭你們不知道,手藝人是很有地位的,也有飽飯吃,都是師父提供,所以我也感謝他的恩情!
禿老頭牢記師父恩情,這個從他這麼多年一直用師父取的藝名就看得出來。
禿老頭的弟弟鷓鴣今年五十五歲,在一個月前,家族聚會上,忽然宣佈,他說他自己會砍自己六次頭——砍到第六次,就會把自己的頭給砍下來。
當時禿老頭也沒在意,以爲是鷓鴣開玩笑呢,就說鷓鴣,你也老大個人了,能不能不開這麼幼稚的玩笑。
豈料,這事還真不是玩笑,那鷓鴣聽親哥這麼一說,當時有些着急,直接去了廚房,摸出了一把刀,當着家裡所有人的面,對着自己的脖子就是一刀下去!鮮血淋漓。
禿老頭被這一刀嚇壞了,他就看到鷓鴣的喉嚨上鮮血噴濺,連忙招呼人把鷓鴣給送到了醫院去。
結果醫生一檢查,發現沒事,就給輸了點血,然後縫合了傷口,把人給送回來了。
話說那醫生也覺得有些懵逼,這麼一刀下去,竟然沒傷到喉嚨和氣管,這也太誇張了。
人的脖子被砍了,其實最致命的就是氣管被砍斷,一旦砍斷,大量的血液進入喉嚨,人會窒息而死,而氣管,又很容易被傷害到。
這次出了鷓鴣自己砍自己頭的事,家族的人還以爲他是一時衝動呢,結果,事發的第三天,又砍了自己的脖子一刀,又被送進了醫院——同樣毫無大礙。
醫生和第一次一樣發懵,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但禿老頭開始明白了這事——他感覺,鷓鴣是撞到了什麼兇東西了,他也學過陰術嘛,接觸過點葬,瞭解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他託人去了江西的龍虎山,請了張家天師下山。
那張家天師看了一陣子,也沒解決這事,只是給出了一個很詭異的結論。
我問禿老頭,張家天師給出了什麼結論。
禿老頭說:張家天師說了,我弟弟的壽命只有四十九歲,四十八歲遇流年,然後第二年會死,也就是命終於四十九歲!我弟弟通過一些特別邪門的法子,延長了六年的壽命——這次天譴發作——註定要挨六刀!第六刀一定會斃命。
“張家天師說,這叫天罰六刀,避無可避!”禿老頭說:後來吧,我弟弟真的是捱了第六刀,才死的。
我說張家天師已經解釋了你弟弟是怎麼死的——那你找我們有什麼用啊?
“我感覺我弟弟的事,有蹊蹺。”禿老頭說:三天前,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我弟弟一直在求我,要我幫他報仇!託夢讓我幫他報仇。
馮春生旁邊說了一聲:哼,陰魂報信!
沒錯,這就是陰魂報信。
我對禿老頭說:你弟弟捱了六刀才死,如果你們沒找出他的死因,他死不瞑目啊!
“是啊!所以,我才找你們。”禿老頭說着說着,給我和馮春生上了一根菸。
馮春生說:張家天師算流年?這流年都靠生辰八字來算——把你弟弟的生辰八字給我瞧瞧!
禿老頭立馬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張紙,遞給了馮春生。
馮春生抓過紙張,看了三四分鐘,猛地笑了出來:庸醫害人啊!那張家天師,手藝不行,編排了一個理由,搪塞你呢!
“啊?”禿老頭有點不知所措,看着馮春生:先生怎麼說?
馮春生說道:你弟弟四十八歲是流年不假——但是這個流年,是按照尋常人的算法來算的,因爲一般人五行缺一門,有些人缺水,有些人缺火,你弟弟缺兩門,算法就不一樣了,張家天師算出來的,是個假流年,你弟弟的真流年,在七十三歲!
“啊!那張家天師……可是龍虎山請下來的。”禿老頭說。
馮春生嘿嘿一笑,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想問——堂堂龍虎山張家天師,怎麼會一個流年都算不準對吧?我告訴你——他肯定算準了,但是他不知道怎麼處理你弟弟的事,乾脆用假流年來搪塞你——你啊,這是當了冤大頭了。
禿老頭猛的對着桌子一拍,罵道:小打羅!下了山別被我逮到!
他在罵那張家天師是個小混混,當然,他一個地頭蛇也不敢去龍虎山抓人啊——龍虎山是道教聖地,在江西名聲斐然,背後勢力還是很大的,混子是絕對不敢上龍虎山造次的。
馮春生拍了拍禿老頭的肩膀,說:別放在心上,什麼天罰六刀,什麼天譴!都是狗屁!這事,還得查一查!今天天不早了,就說到這兒吧,明天繼續說。
說完,馮春生很不給面子的出了包間。
我也跟禿老頭說:今兒到這兒吧,我也差不多知道一些細節了,對了——你弟弟的照片有沒有?
“有!有。”禿老頭拿出了一張照片,遞給了我。
我也沒看,直接塞到了口袋裡面,帶着陳詞和李公子,去追馮春生了。
因爲禿老頭給我們安排了酒店,我先把李公子和陳詞安頓好,然後去找馮春生。
馮春生在套間的陽臺上抽菸。
我走了進去,也點了根菸,拍了拍馮春生的肩膀,說:春哥——咋回事啊?今兒個不高興啊!
“切!”馮春生根本不想理我。
我又摟着馮春生肩膀,說:咋了……心裡不舒服?
“當然不舒服了。”馮春生指着酒店下頭的車說:不知道咱們這一次是幹啥的啊?送老竹的屍體去草原的——開頭我藉着你那哥們龐大頭的話,我都打算撤了,先把老竹的屍體送回草原再說,你小子倒好,非要留下來管別人的破事!這兒有點啥事你非要管啊!
我嘆了口氣,望着窗外,說道:春哥,我以前逛論壇啊,聽到有個人說過這麼一句話——人家問他,說你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是啥,你猜猜他怎麼回答的?
馮春生說:咋回答的?
我說:那哥們說——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故意用十塊錢的假幣在一老人的攤位上買了一個肉夾饃——他說他這些年都很內疚,他甚至願意給那老人一萬塊錢,可是再也沒有遇見那個老人了。
馮春生吸了一口涼氣,說人小的時候,總是分不清楚自己的行爲對人傷害多大,那老人如果回家發現那十塊錢是假幣,得傷心鬱悶好些天啊!
我說是啊!我也有過這樣的事,這些年,我一直都夢見這件事……我總是想着要找龐大頭,說一句話對不起!今天我碰上了,我非要留下來幫他的忙,一來是爲了曾經的友誼,二來,是想彌補我當年的過錯。
馮春生問我:你也買了那龐大頭的肉夾饃?
我說哪能啊,我說我小時候,和龐大頭是特好的朋友,兩人經常一起逃課去河邊玩,也都喜歡打遊戲機。
那時候沒錢啊,家裡給點零花錢,還不夠在遊戲機室裡頭買兩個遊戲幣的呢!
我們當時愛玩嘛,我十二歲,他當時十一歲,我們玩得特好,又都喜歡玩《三國戰紀》這款遊戲,當時龐大頭就拉着我,說:哥——咱們不是放暑假嗎?前面一個月,咱們一起賺錢,然後攢點錢,一起去玩個痛快!
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就和龐大頭商討賺錢的主意。
當時我們想到一個賺錢的好辦法——那時候有藥店專門收蟬做藥,我們就去山上抓蟬,順帶着去收點別的草藥,有時候還下河抓魚。
我們兩個小屁孩,忙碌了一個月,曬得黝黑黝黑的,不過不錯,搞了三百七十五塊錢!
我們打算用這筆錢,樂樂呵呵的再玩一個月。
我說到這兒,笑着對馮春生說:我們那時候,是不是特傻!
“年輕誰不傻。”馮春生沒有笑話我,聽得很認真。
我說就在我們搞到錢的第三天,龐大頭哭着找我。
我就問龐大頭啥事。
龐大頭說:我爹媽去江西了……有人告訴他們去江西能發財,他們去了,已經十幾天了,我奶奶去公安局報警了,警察說我爹媽是給人騙了,騙去開會去了。
當時我也不知道啥叫“開會”,反正就是知道——龐大頭的父母被人騙到了江西,生死未卜。
龐大頭擡起了他那碩大的腦袋,可憐巴巴的問我:哥,你能幫我嗎?我想,我們明天一起,用我們賺的那些錢,去江西,我要把我爸媽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