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我自然知曉。綵衣，這次的任務關係極爲重大，大統領手段怎麼樣你也是清楚的。
等會動手，萬萬不可留情，否則，若是壞了大事，都不要等回去領受責罰，我一口吞了你。”
前面一騎精瘦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血光，回頭看了一眼……
身上幽寒氣息，如一張大網，緊緊籠罩在後方面容白淨軍士身上。
“不會，當然不會，此次任務，就以黑王你爲首，小妹負責攔截，定然不讓那周平安逃脫。”白淨臉軍士打了個寒噤，臉上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明明是少年男子，偏偏做出一付嬌柔姿態來。
看得前面黑王喉嚨鼓了鼓，微微犯了噁心，當下不想再看。
他們兩人以瞞天過海之術，扮作送信的軍士，領頭的吳鐵腿自然是什麼也發現不了。
甚至，連隊伍裡面，出發之時的五人，變成現在的三人，吳頭領也是渾然不覺，似乎被鬼迷了心竅一般。
“黑王，黑王，你既然鼻子那麼厲害，能聞到虛空石的氣息，並不怕追錯了目標，爲何還留着領頭的那個人類？”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血食哪裡都有，只是過過嘴癮就可以了。但是，領頭送信的這人，卻是不能吃……
倒不是別的原因，是因爲他接了令信，肩負重責，此事就有了因果……
一旦把他也吃了，天地之間自有感應。
說不得，就因爲這點小小變化，導致目標有了警覺，妨礙大計，反而不美。”
“黑王你懂得真多，想必是祖上出過大人物吧？真讓人羨慕。”
“哼，你個野雞知道什麼？
好好幹，跟着你黑哥，自然吃香喝辣，修爲大進。”
說到這裡，前方精瘦軍士，嘴角帶笑：“今次也算是鴻運當頭！
若非大統領竟然撿到寶物，更是審訊得到一個新鮮世界信息，讓虛空石的重要度放低一個層次，就算你家黑哥再怎麼有面子，也不一定能搶到這個任務。”
“那是什麼世界，以至於大統領連自己佈下的入侵暗手被破壞，都顧不得理會？想必是很珍貴吧……”
“珍貴倒是不算太過珍貴，只不過，從那人嘴裡得來的消息，實在是讓人太過震驚。
我偷聽到，對面世界人數比這個世界，要多上十倍，而且，個個身體孱弱，靈性充沛，他們，甚至一點防備也沒有……
啊呸呸，我跟你一隻野雞說這些做甚，不許亂說，知道嗎？否則，一口吞了你。”
黑王又回頭，兇狠的威脅了一聲。
見到身後白臉少年縮頭縮腦，膽小乖巧的模樣，才放下心來。
“是是，奴家就不多問了，剛剛什麼也沒聽到。”
綵衣連忙拍了幾句馬屁，眼睛骨碌碌轉了轉，悄悄的離黑王遠了一點點。
她發現，這條黑狗，好像有點不太靠譜。
嘴巴大得什麼都說，而且，還很自大。
完全沒想過，萬一那個能奪取虛空石的人類，真的提前警覺了，又該如何應變？
他甚至沒有在意，真武中期的梵天寺高僧，被生生打破分身，然後取走關鍵性寶物，這其中到底有着什麼樣的隱秘，對方真實戰力又如何。
‘等會得小心點。萬一事有不諧，能逃就逃，免得被濺了一身血。’
綵衣這樣想着。
腦海中再次浮現青丘那位姐姐所叮囑的話：“小彩啊，我也不知道你踩了什麼東西，竟然有這運道跟着去完成如此重要的任務。
但你萬萬不可大意，雖然如今天命在妖，侵入那方世界已成定局，其間或許會有無數兇險。
你們被選中，很有可能，並非你們的實力有多麼強橫，可以勝任此次任務，而是看中了你們的種族出身……
大統領身具神獸血脈，尤其擅長先天神算……他安排人手，絕不會胡亂指派，不妨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對於這話，綵衣深以爲然。
他們兩人潛入敵境，一隻雞一條狗，能有什麼厲害的。
無非就是身份足夠平凡，可以收斂妖氣，輕輕巧巧混入千家萬戶之中。
也有着足夠的理由靠近目標。
想法奪得虛空石。
如此而已。
一旦事情成功，日後在大虞腹地開得空間通道，大軍頃刻涌入，此界定然易主。
這是何等的功勞？
只要自己吃上一點點好處，就能讓修爲突飛猛進，說不得，自己會成爲族內數千年來，第一個妖仙也不一定。
誰說，小雞崽沒有大夢想。
她不但有夢想，還有謹慎。
此時就感覺不對了，黑王的做法，似乎要硬拼刺殺。
偏偏，他又是個不聽勸的，憑藉着一手吞天之術，動不動就要把自己給吞了。
惹不起惹不起，見機行事吧。
‘聽說黑王家族之中的傳承秘技吞天之術，號稱能越級吞掉妖丹級別的大妖，以有心算無心，也不是沒有機會吧？’
……
“師父，山上決議還沒定下來，徒兒就不等了，此時軍情緊急，必須得趕回去。”
周平安是來向蘇憐雪辭行的。
他發現，雲水宗畢竟是在山上修道修得久了，做起事來，比山下之人，都要慢個八拍。
祖師堂變故之後。
經歷過周平安幾人爭奪圖靈，並且，得獲真靈的震撼，接下來就得考慮比較實際的問題。
那就是：
到底是全力相助周平安佔據的廣雲郡？
還是照原計劃扶持黃澤郡張家？
在他們看來，兩邊都各有優劣。
周平安這方，就是弟子本人潛力極強，修爲增長極速，以後前程不可限量。
而張仲書那邊呢？
也不是沒有優勢。
從一開始，那位張真傳就得了內府洞天長老的支持，如今還有兩個內府長老在身邊幫助。
再加上早期投入的百餘弟子，如今雖然有所損失，但也已經融入了黃澤郡軍、政兩套系統之中。
雖然暫時性受到些許挫折，卻也不影響大局。
反而正在此時，雲水宗長老與裴家取得一致，聯手抗敵。
據方成棟傳來的消息，已與裴家福地長老談好條件，雙方共同聯手，要把張仲書推上雲州之主的位置。
此事，連朝廷平叛大將蕭元芳，也已經默認。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周平安立即就覺得山上會出現反覆。
結果，還沒等他與各峰峰主見面詳談，數峰長老，就已經傳出閉門謝客的消息。
急得蘇憐雪和魚長生破口大罵。
也是無法可想。
“他們會後悔的。”
魚長生憤憤不平的，化爲一縷劍光，雙翼一展，就到了翡翠峰。
落到地上，兀自重重跺地。
“那張仲書何德何能，哪能與我家平安比較？簡直是侮辱……一根小指頭就碾死他了，還有，內府長老就了不起，有本事跟我比劃比劃。”
自從兩天前，一劍斬傷內府真傳之後，魚長生信心大漲。
尤其是當她看到周平安扮作蒙面人，把那內府長老打得飛退吐血，倒地不起，就把內府長老的神話也打破了。
在她看來，再沒有誰敢跟周平安比潛力。
一時的地盤大小又算得了什麼？
隨着時勢一天天變化，遲早有一天，平安軍會盡佔江州，攻掠四方。
“師妹，你還是別說了，這樣罵來罵去的，沒有起到效果不說，恐怕還惹人反感。
我也相信，平安不弱於人，就算是與梵天寺爭峰，也不是沒有勝機……還是慢慢來吧。”
蘇憐雪有些哭笑不得，看了一眼這位暴躁魚長生。
總感覺有些古怪。
什麼時候，長生師妹張口閉口就是“我家平安”，這話說得……
不過話又說回來。
能把魚長生這個不知憂愁爲何物的“赤子之心”，氣得破口大罵。
那些長老，做得太過份，看來已經鐵了心。
“師父、師叔，暫且勿憂，此事其實也算好事。他們不想支持，並沒什麼值得可惜的。
據我所知，一旦打下地盤，插旗立教設下祭禮，全派都會受益，對不對？”
“正是如此。氣運這東西很奇怪，冥冥之中自有天定，雲水宗自祖師往下，一旦派人傳教四方，立下根基，自然能讓教派興旺，益處無窮。”
蘇憐雪眉毛輕跳，眼神微凜，她猜到了周平安想說什麼，有心想要阻止，又覺得，這樣做未嘗不可……
別人做初一，自家做十五，好像也沒毛病。
總不能委屈了自家徒兒，讓別人佔盡便宜吧。
天底下，沒有不勞而獲的道理。
“既是如此，那就好辦了，但凡下山相助我等，不論弟子長老，全都安排職務，共享氣數。
但傳教祭祀，則暫緩執行，到時候再說。”
“這……”
魚長生瞪大眼睛。
還能這樣做嗎？
周平安你好厲害哦。
“那我要一個好職位……”
她就像是盲生看到了華點，連聲問道。
“那是當然，封你做，做……供奉一職，兼任監察主官好不好。”
“要幹什麼活，我可能不太會。”剛剛討了官職，魚長生又有些發窘。
她突然發現，自己除了修煉打架之外，別的什麼也不會。
“很簡單的，供奉一職，就是緊急之時，武力支援，跟你平時乾的活一樣，有事動手，無事修行。
而監察一職，就是有空的時候，到處查看一番，看看哪裡有作奸犯科之輩？
遇到爲非作歹、貪腐虐民的官員和大戶，直接稟報給我知道。”
“就是打小報告，我明白了，這個我喜歡。”
魚長生就很滿意了。
這權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遇到什麼事情都可以告狀，就如懸在所有人頭頂上一的柄鋒利的刀子。
走到哪裡，都會讓人高看一眼，沒人敢得罪她，甚至，連說她一句壞話都不敢。
想到得意處，她忍不住就咯咯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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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氣數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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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安也覺得滿意。
如今攤子鋪得太大。
早期那種一人兼任多職的模式，已經不太合適。
就如青女，兼顧情報和監察兩職，一天忙得腳打後腦勺，都沒時間跑到自己跟前來撒個嬌，更別提親近親近了。
讓她專注於情報主官一職，也會輕鬆許多。
再一個，用魚長生這位“赤子之心”來監察，絕對是個天才的主意。
周平安早就發現，魚長生師叔，看人看事，直覺驚人。
都不用知道太過詳細的消息，直接就能感應得到，誰有問題……
而且，效率極高，簡直就像是會讀心一般。
對付麾下的那些大小官員，魚長生只要見上兩面，問上兩句，就能直指根本，看到真相。
有她幫手，可以省掉好多事情。
“好，等爲師處理好山上事務，也立即攜衆弟子下山，到時與你師伯也撈個供奉位置。”
蘇憐雪看得眼熱，
心裡不知爲何，又冒起一點點酸意。
自家這位好大徒，再不看緊點，怕是被這位傻萌傻萌的師妹給搶走了，那還了得？
不行，得跟當家的說一聲，把兩峰弟子全都搬到廣雲去，絕不讓魚長生專美於前。
“徒兒靜候師父佳音。”
周平安笑着一口答應。
耀陽峰和翡翠峰弟子總數約有八百餘人，其中內門弟子就佔了七八十個。
其他的外門弟子雖然實力不行，但是，比起普通江湖人，卻是要強上不少。
畢竟，再怎麼資質不太行，也是出身四大仙宗門下，真的很愚鈍，根本就入不了山門。
當初那位“廣雲第一刀”林仲光，其實也是雲水宗外門弟子出身……後來積功升爲內門弟子，因爲年事已高，下山轉爲執事，替門派傳揚名聲，開設武館或家族。
他還不是練到了天人感應的層次。
雖然這裡面有着遊夢仙枕的原因，但是，就算沒有那個玉枕頭，憑藉着天長日久的堅持修練，練到凡煉八九重，也是沒有問題的。
不能因爲外門弟子資質不算太高，就看不起他們。
放在軍中，擔任底層軍官是綽綽有餘。
只要加入體系之中，有着官職在身，就能獲得體系氣運加深，加速修行。
肥水不流外人田，對於支持自己的這些人，周平安自然不會吝嗇。
“唉，也不知道，你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
蘇憐雪眼中微微有着一些擔憂。
轉瞬就不再糾結。
因爲，周平安說得很對，總不能讓其他沒有出力之人，不勞而獲吧。
就算是對祖師不敬，對門派不利，也只能如此了。
分出個親疏，集中提升個人氣數，就算是祖師怪罪下來，也只能怪罪有些人沒有眼光。
……
蘇憐雪師父並沒有跟着立即下山。
這一次的“搬家”可謂聲勢浩大……
翡翠、明霞以及耀陽峰，三峰一千二百餘弟子，同時下山，幾同分裂。
其餘各峰弟子，除了留在山上清修人員，大批長老弟子趕赴雲州，與五姓七望之一的裴家聯手，準備大動干戈。
裴家千年世家，有福地入口，底蘊也是極其深厚，論及財源，更在雲水宗之上。
當然，高手數量，以及頂層戰力，比起四大仙宗之一的雲水宗就很有不如了。
但再怎麼說，這也是一方大勢力，真的全力發動起來，戰力也是極爲驚人，就連雲水宗也不敢太過輕視，只能結爲盟友，共議大事。
這些事情，離周平安暫時還有些遠。
他此時關注的是江州梵天寺與唐家的消息。
離峰之前，得到的第二封飛鴿傳書，青女在信裡就說了，有唐家高手出現在昭山，懷疑江州福原城內，梵天寺與唐家也談好了條件。
事情可能滑向不好的方向。
自己布在銅原、蕭山一帶的大軍，面臨的可能並不只是梵天宗羅漢堂勢力，而且，有唐家高手潛藏其中，此戰危險。
青女信中還說了，建議收縮兵力，據守廣雲，並陳兵灕水江畔，力保漓右三縣的基本盤。
建議倒是個好建議。
她的想法，就是儘量不要多方開啓戰端，力分則弱，很可能會被對方以大量高手，各個擊破……
但是，在周平安看來，這時卻是萬萬退不得。
天下爭鋒，人心向背。
這東西就有些奇怪。
如果是在現代社會那邊，周平安對於戰略性撤退，也不覺得如何。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的道理，他當然也懂。
但是，在此方世界，天地之間，似乎冥冥之中有着一雙眼睛。
一旦丟了地盤，失了民心，風向一變，自己很可能就會厄運臨頭，事事不順。
氣運也會大幅跌落，修行速度減緩。
就如大河缺口。
缺的看起來只是小小的一個口子。
卻是很有可能引來大潮卷襲。
運數消漲就是如此。
因此，這一仗敗不得，退不得。
不能迎頭把對方的攻擊打回去，得到全勝，局勢很可能就會真的如同雲水宗衆長老弟子猜測的那樣，其興也勃，其亡也忽。
“二弟，攪了你的酒興，實在慚愧，等到大勝，咱們兄弟再來痛飲。”
周平安匆匆與師父和師叔告了個別。
就如來時那樣，輕聲簡從，與林懷玉兩人找到按劍而立的白河。
這位雖然喝多了酒，臉上卻沒有一絲昏紅，反而雙眼凜凜，鬥志昂揚。
“大哥這是說哪裡話，如今咱們家中遭了賊人，小弟哪裡還能安心的喝酒？
速去速去，此次小弟定衝鋒在前，把那些禿驢和酸腐書生，殺一個片甲不留。”
白河耳目敏銳至極。
周平安凡事也不瞞着他。
此時，已經大致上搞清了廣雲城那邊的戰況。
心中躍躍欲試。
畢竟兩人已是義結金蘭，以兄弟相處。
而且，以周平安的明銳感知，竟然奇異的感覺得到，白河並非有虛情假意，反而是一片真心。
雖然不知道，爲何見到第一面，納頭就拜。
以對方的本事，這事其實很不合理。
但存在就有他的道理。
意氣相投，甫一見面互託生死的故事，過去一直有，未來也不缺少。
索性對方真心待人，他也就少了許多算計，世事如棋，合則兩利……
在白河看來，這是幸事。
在周平安看來，何嘗不是幸事。
因爲，他比白河看得更清楚的是，自己義結金蘭之後，修練的速度，竟然又增長了一大截。
“兄長，你與嫂子儘管前行，小弟挑着行禮，儘可追趕得上。”
見到周平安挑着山上得來的各種回禮。
白河倒是很有眼色。
連忙搶了過去挑起。
“這……”
林懷玉微微紅着臉。
倒不是因爲白河搶了擔子，而是他的稱呼，着實有些羞人。
有那麼明顯嗎？
“讓他挑吧，自家兄弟，客氣作甚？”
周平安笑呵呵的應下。
拉了拉林懷玉的手，身形一動，化爲一道輕煙，倏忽掠過長空，呼嘯直奔山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