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那面奇怪的牆前,蘇彥看着眼前與四周毫無差異的牆面,感受着yin森的空氣,還有一股蠢動,羅生門好像特別喜歡他的靈魂似的,扭曲的氣流幾次想纏上蘇彥的身子,但是每次都被蘇彥靈巧地避開了。
他靜下來仔細辨析着空氣殘留着的味道,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經常來這個偏僻的地方的人,除了幾個打掃的傭人外,就是對這個地方有深深怨念的人了……
一張道符,劃過,直接鎖定在了最深的怨念處,“魂追”隨着蘇口中的兩個字落下,道符化作一道虛無的氣流消失在了走廊裡。
在大花園的一角,一個瘦弱的少女正在精心地澆着花,這時一箇中年女子一臉怒火地走了過來,一把揪起了她的耳朵,訓斥道,“我跟你講過多少次了,這個時候應該去清掃鴿子屋!爲什麼又跑來這++裡?!”
“可是……”少女低下頭,細聲道,“我已經打掃完了……”
中年女子一愣,隨即臉色更不好了,“你當這裡是你自己家嗎?每個傭人都有固定的時間安排!每天來這裡看這些破花,有什麼好看的!這麼空的話,可以去擦擦地板!”說着將底下的花盆全都踢倒了,有好幾株都被折斷了。
少女依舊低着頭,弱弱地回了一句,“是。”然後中年女子就趾高氣揚地走了。
蘇彥飄在空中,當然沒有漏看浮現在少女脣角的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他往不遠處一望,果然那個中年女子的頭上已經被籠罩了一片yin影……
一股吸食生魄的yin氣。
少女蹲下來,小心地將花盆擺好,“這是姐姐最喜歡的花……竟然敢弄壞它……”她一邊喃喃道,一邊將那些折斷的花重新扶正,撫了好幾次後,發現花還是毫無生氣地垂着,“怎麼辦?姐姐最喜歡的花呢……”
她忽然站起yin霾地看了一眼剛剛消失在院子角落裡的中年女子,“你果然得死!”
她的話剛落音,一張道符就忽然粘在了她額頭,“誰?!”她不能動彈地站在原地,狠聲問道。
“一個冤魂……竟然在這藍府潛伏了這麼久還沒有沒消滅……你還真是有點本事啊。”蘇彥的語氣沒有半點諷刺。像藍家這樣的大家,若是一有什麼怪異的事情發生,必定會請最好的法師來的。這隻冤魂潛在藍家少說也有八九十年了,要麼是它太會隱忍,要麼就是有點本事能不被道士發現。
少女看到站在她不遠處的長髮少年,她從最初的驚恐到後來的安心,到最後是完全不放在眼裡了,“你也只不過是個鬼魂……”她嘲笑道,“一個小小的鬼魂……”一把抓下了額上的道符,少女開始主動向蘇彥走去,“正好你可以跟那個老處女一起去羅生門,你們兩個作伴就不會寂寞了。”
對於道符被輕易撕下,蘇彥倒是沒有什麼驚奇,本來就只是用來試探的,他的手指往空中一夾,接住了那張道符,“羅生門?你倒是自己招出來了……”現在可以完全確定那天在走廊裡的人就是她了。
蘇彥身子往左側輕鬆地一避,少女的利爪就唰地從右臉滑過,帶着腐臭的味道。蘇彥有些厭惡地又後退了好幾步,“你這個身體用的也該換一換了吧?都屍臭了。”
少女舔了舔手指,看着蘇彥笑得有點猙獰,“真是謝謝你的提醒啊……差不多是該換個軀體了,最近變得有點不靈活了,呵呵……”
笑得真恐怖……臉上肉都掉下來了……
貌似現在還是大白天的。
心底稍稍噁心了一下,蘇彥的臉上還是保持着鎮靜,“你有多少怨恨,有多少想報酬,我不管,但是你不應該扯到小黑的。”
或許是“怨恨”之類的刺眼刺激到了她,她忽然尖聲一叫,蘇彥只覺眼前一晃,就瞬間來到了那面牆之前,然後地獄的羅生門再次打開,血紅的岩漿噴涌着彷彿隨時要溢出到這個世界來。
蘇彥跟着在四周布了結界,暗紅的結界佈滿了整個空間。但是從外面看去,走廊裡還是一片寂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你知道什麼?!你什麼也不知道?!你跟那些該死的人一樣,全都該下地獄!姐姐她有多痛苦,我就要你們百倍的去受罪!藍家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而你,怪就怪nǐ kàn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她的肉身已經被扔進了羅生門,冤魂的本體開始肆無忌憚地在結界內滋長。“我姐姐那麼的愛他,爲了他什麼事都做了,甚至替他背下了貪污通敵的全部罪名,但是那人卻怕姐姐將真像說出來,想殺人滅口!他不顧我姐姐的苦苦哀求,姐姐只是求他放過她肚子裡的孩子啊,可是那畜生卻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可以殺!他簡直就是惡魔!因爲怕警察查到什麼線索,於是他就把姐姐扔進了一件放置雜物的房間,然後自己砌牆將我姐姐活生生地連着肚子裡的嬰兒砌在了牆裡……當時我才十幾歲,就在一旁看着他瘋狂一塊塊地將磚頭砌上,而我姐姐卻是靜靜地躺在那邊,慢慢跟他講着兩個人的以前的美好時光……我什麼也做不了,我嚇傻了……直到他的牆把姐姐的身影完全遮住,姐姐的聲音再也無法從牆的那段傳出來,我瘋狂地衝出去將他撞翻,然後拿磚頭拼命打他……後來我也死了,大概是被他掐死的,我好恨!好恨!恨得無法下地獄……變成了孤魂在藍家盤旋。我看着他又娶了一個女人,又生了一個兒子,他怎麼可以這樣喪心病狂地對待殺了我姐姐後過上幸福的生活?!怎麼可以?!”
冤魂的怨氣在暴漲,跟着羅生門裡的岩漿都洶涌地恐怖了。蘇彥黯淡地半合下了眼睛,“你姐姐現在應該已經投胎了……你何必再執着下去……”
“投胎?!我姐姐的骨灰還在牆壁裡面呢!你叫她如何投胎?!”冤魂惡狠狠地卡住了蘇彥的脖子,她討厭看到他看他時眼睛中那悲憫的眼神,“不要跟我說什麼殺這麼多人我也是惡魔之類的話……我的靈魂早就買給惡魔了!他給了我強大的力量,他讓我不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以後我每殺一個人就把他們的魂魄囚禁在牆裡,因爲他告訴我羅生門喜歡出現在魂魄最集中的地方……”
蘇彥的髮絲被狂躁的氣息吹亂在臉上,他伸出右手,在已經通紅的雙瞳的怨靈眉際中間輕輕一點,然後默唸了一段咒語,這是爺爺教他的超度亡靈所用的。冤魂卻很是機警立即彈開了,她披頭散髮地飄在空中,開始有點忌憚地看着蘇彥,“你到底是誰?”
“你不用知道,因爲你很快就要魂飛魄散了。”蘇彥淡漠地理了理頭髮,“沒時間陪你在這裡浪費了,雖然你的故事很悽慘,但是你要怨恨的對象已經不在了……你只是一個被怨恨支配的可憐人而已……”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自己還不是因爲救人才來的?!”冤魂尖銳地笑道。
“你知道……?”
“我不單知道而且還可以看到……呵呵……”冤魂的笑聲越來越張狂,隨着她的一個響指,空中就出現了一段影像,
是暗羅被綁在柱子上受罰的情景,他被一圈一圈的鎖鏈綁着,柱子下面是沸騰的岩漿,而此時這些火燙的岩漿正通過鎖鏈一點一點地在暗羅身上流轉……
“怎樣?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卻什麼也做不了很難受很難受吧……”冤魂仔細觀察着蘇彥的表情,痛苦吧,憤怒吧!
蘇彥的瞳孔縮了一下,
“還是那句話,你不應該扯到我身邊的人的……”
冤魂忽覺一股窒息的強烈氣息鋪天蓋地地壓下來,她的意識在被漸漸地割碎,那是什麼?!血腥地要毀滅一切妖魔的強大力量……
一把鋥亮的長劍緩緩顯現在蘇彥手中。
聖魔劍出現,連結界外的幾方里遠外的地方的妖魔都嚇得不敢出聲,只是戰戰兢兢地伏身貼地,這是本能的舉動,這是弱者對上比他們強的多的強者的一種本能表現。
蘇彥提着長長的劍,一步一步向羅生門走去,
人擋我殺人,佛擋我我殺佛。
如果是地獄的話,那麼就毀掉……
一刀揮毀下,以羅生門爲起點,先是劃過一道亮光,然後猶如劈開了夜空一般,火紅的爆破帶着湮滅,席捲了裡面的每個角落。
外界的大地也隨着猛烈地一震,妖魔們這時候想逃了但是它們卻突然發現自己連逃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靜靜地趴在原地等待,等待是生是死……
羅生門在迅速崩壞。
蘇彥找到暗羅時,四周的景象都在分解掉落,他身上的鎖鏈也迅速消融了,這些並沒有什麼,讓蘇彥感到害怕的是,同時破碎着的還有暗羅的魂魄。
“暗羅……”他窒息地呼喚道……騙人的吧……
對面的人緩緩擡起頭來,“小彥,”他朝他展出一個虛幻的笑容,“小彥,對不起,我不能遵守wǒ men的約定了……”
接着他只是看着他,卻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因爲幻象已經破碎地迷離了。
那一刻,蘇彥彷彿知道了他所有要說內容,
小彥,那次不能跟你一起出火車其實是因爲我要回去找回你的身體……我不能讓你出去後一直處於遊魂狀態啊,小彥,你要記住,自己的身體纔是自己靈魂的最好容器,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
還有你不必自責,我的破碎並不是因爲聖魔劍的原因,其實我早就在那場刑罰中被處於極刑了,現在的也只是我的七魂六魄裡的一魄而已,我只是想告訴小彥你,我……
後面的話,再也聽不到了……
沒有了……連最後一點殘像都沒有了。
蘇彥緊緊地握着劍,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讓你再在我面前消失第二次?!
“收!”蘇彥毫不猶豫地咬破手指,再隨手抓住浮在空中的一塊小碎石。
立了生死契約——你生我也生,你死我也死。
蘇彥靠他們之間現在唯一的契約聯繫,硬生生地留住了暗羅的一魄,封在了小碎石上。
羅生門也就在那一瞬間卻都化成了虛塵。
外界,除了先前的一次震動,就再也沒有其他事情發生了,走廊還是走廊,窗戶還是窗戶,只是那面牆開始出現的裂縫,不知道當人們發現裡面的屍骨時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或許會揭開這次兇案的真像,或許牆又會被重新砌上,永遠埋藏這一段事情。
入秋了,金黃的梧桐葉將整條馬路點綴地美輪美奐。
旁邊的小道上,一個老年人正小心地護在一個少年前面,兩手張在他身側,深怕他一個不穩摔倒,“慢慢來……慢慢來……好,就這樣走……”
少年搖搖晃晃艱難地邁着每一步步子,每一步都很艱險地讓人揪心。
老人漸漸地拉開了與少年的距離,他鼓舞道,“可以的,今天一定可以的,如果到走到爺爺這邊的話,爺爺就將你吃糕點哦……”
少年的眼中流感樣異彩,不知是因爲聽到爺爺的肯定,還是那個獎賞,他重新調整了一下呼吸,開始像前走去。
一步一晃一定,再一步一搖一穩……
爺爺心驚地看着漸漸走來的孫子,在最後幾步的時候,突然起風了,少年重心一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小彥?!”爺爺驚慌地抱起了他。
但是少年卻絲毫不顧劃破的手心,只是揣着掛在胸前的一顆火紅的小碎石,小心的檢查,“暗羅,暗羅沒有摔疼吧?”
“小彥……”爺爺哽咽地揉住了少年削瘦的身子,“暗羅不會痛的……wǒ men回去吧……”
“嗯。”少年純真地點了點頭,然後由爺爺抱着坐上了推車。
“小彥,不要怪爺爺好嗎?”因爲他封印了他的記憶,當時找到小彥的身子時,那副囧囧已經很殘破了,畢竟是從羅生門裡出來的,如果再融入如此絕望的魂魄,小彥會死掉的……他不得已才封印了他黑暗的記憶……
於是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他是他爺爺,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媽媽……他只知道手中緊握的碎石,那塊比他xing命還寶貝的石頭。
只剩下一魄了,他還想要幹嘛?強留着,是要接受懲罰的——每晚午夜反噬的劇痛。
看到小彥痛得痙軟的樣子,他不是沒有勸說過,小彥,只要你摘下這塊石頭就沒事了……
但是他卻死也要拽着碎石,咬着牙一句話也不講,直到嘴脣被咬出血來。
“怪爺爺?爲什麼?啊……難道爺爺你偷吃了我藏在枕頭下的糖果?!”
“……小彥,你每次吃完糖果後有好好刷牙沒?”爺爺嚴肅問道。
……
作:小黑不會死的……大家表擔心。(衆:wǒ men現在比較擔心小彥啊!)作:我打算着讓小彥上大學誒……跟哥哥的同一所……